第十三章 七錵之死
七弦與高靈修第一次相見,正是他攜了部下綁她入抖溪鎮時,高靈修說過流雲曾入他夢裡,將七弦的蹤跡透露給他,所以他才能及時的與她狹路相逢於抖溪鎮。雖然她對當時入住的客棧名字都想不起,但是與流雲有關的一切事情她向來記得很好。
經過七弦一番回顧,眾人把目標定在高靈修身上,但是楚楚楚還是很茫然:「高靈修為甚與巫婆勾結,傷害七弦呢?」
「也許巫婆的目的只是監視七弦,而高靈修是她安插在帝都的一雙眼睛。」窮鬼細細一分析道,「巫婆手上有足夠的籌碼讓高靈修乖乖為她辦事,所以高靈修本人許是與七弦無冤無仇。」
折疏給蒼梧探了一把脈:「心神穩了很多,再睡一會兒就會好了,大祭司你可以放下心了。」扇子一打,折疏又隱約一笑,「流雲那人其實還是不錯的,若不是七弦,本窟主也能和她做好朋友,呵呵。」
楚楚楚朝她翻白眼:「您的興趣的確與她很搭。」
屋內一片寂靜。
楚楚楚從袖袋裡掏出一包蓮蓬和嫩葉子,道:「七錵在哪?我們吃荷葉蒸飯吧,據說味道不錯。」
屋裡靜得連呼吸聲都能聽到,七弦微感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眾人面色憂鬱,吞吞吐吐,最後還是折疏看不下去,替他們答了:「喏,看到外面停的那口棺材不?七錵就在裡面。」
七弦震驚:「她死了?」
「對,死了。」
「怎麼死的?」
「不知道,但看那傷痕像是被無數細針扎死的,你想看的話,本窟主可以帶你去看看。」
折疏作勢就要起身,卻聞七弦淡淡一句:「不必了。」
折疏正想著七弦是不是被巫婆養太久了,興趣變得冷血,但下一刻卻見她拿出了現世鏡,鏡面上波光粼粼,宛如碧水徜徉。折疏一愣:「你要看。」
七弦咬破手指,一滴鮮血落在鏡面上,碧水宛如砸了石頭的湖面轟然散開,青牆紅瓦映在鏡子中。
七錵清淡的嗓音在宮牆裡鏗鏘有力的響起:「即使夫人百般要置我於死地,我也不會成為你的爪牙,殺害夫人!更何況,夫人跟你有露水之情,帝皇為何要殺夫人?」
帝皇因被司墨染傷的很重,一直卧病在塌,此時卻甚有精神的坐在案桌后擺弄玉璽:「社稷在前私情在後,朕與蔻兒的確相交一時,但此時社稷堪危,蔻兒既然成了障礙,自是除之而後快。你一心為蔻兒卻落得今天這後果,朕沒理由再趟你後塵。」
七錵向來清秀的眉目此時也蘊滿了怒色:「自古帝王皆無情,夫人從前天真無邪,因你才變得多疑狠辣,她冒著天大的危險為你育兒,你卻嫌她成了障礙要滅口,呵,夫人到了九泉之下也不會原諒你的。」
帝皇從桌子上累積成山的摺子中抽了一本扔給七錵:「這是蔻兒前日送來的信,看了這封信你還能覺得她天真嗎?」
七錵彎身拾起摺子,摺子中夾著的是一張宣紙書信,寫字的人力氣用得很大,紙背面都映著清晰的字跡,宣紙上書著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書信主題很明顯——就是讓帝皇不擇手段殺了她雲容容。
七錵握著書信的手指緊的發白,她的臉色也是慘白的嚇人,帝皇對她的反應似乎很滿意,一雙桃花眼笑得媚色橫生,襯著他不算老的面孔很有英姿勃勃的味道。良久,七錵手中的書信摔在地上,她垂眸默了了一段時間,突然低低說了什麼。
帝皇沒有聽清,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麼?」
七錵極慢的抬起眼,無言得望著他的眼睛:「你知道司墨染是你兒子嗎?」
帝皇握著茶杯的手頓住了,眼角媚色轉瞬即逝:「你說什麼?」
七錵似是瘋狂了,笑容變得殘忍冷酷,很符合她拜火教成員的身份:「呵,你果真不知道。讓自己的親生兒子娶親生女兒,這種亂倫的婚姻是不是很得你的趣味?你兒子對你恨之入骨,甚至還挖了你心臟,你有什麼感想?夫人明明知道司墨染是你兒子,還坐看你們生死相搏,你是不是也很欣賞?呵,這就是報應,即使你是真龍天子也無法逃脫命運的報……」
窗扇突然被什麼東西從外面推開,密集的白光彷彿弓弩一般急速射進來,七錵來不得躲閃,被白光釘在牆壁上,她茫然的低頭去看,發現那些白光原來是密密麻麻的,額頭上有潮濕溫熱的液體淌到她眼睛里,七錵眨著眼睛,血液越積越多,漸漸模糊了視線。
帝皇似乎也愣了半瞬,轉而看向窗外:「蔻兒?你何時來的?」
瀕臨死亡的七錵從模糊的視線中看到了窗外迎風而立的左相夫人,她白皙美麗的面龐即使染了惡毒還是透著溫婉。她當初因這溫婉而生,最後也因這溫婉而死,也算是個完滿的結局了。
在七錵閉上眼睛的那刻,七弦關閉了現世鏡,她的神情太過複雜,楚楚楚以為她受到了現世鏡的反噬:「你沒事吧?」
七弦撐腮發了好一會兒的呆,突然迷迷瞪瞪的道:「好想殺人。」
靈均附和道:「我也想給蒼梧報仇。」
窮鬼拎著茶壺給每人泡了一杯茶:「一大把年紀了,你們怎還這麼年輕氣盛的。所謂仇恨,除了仇恨什麼也孕育不了,你難道想他們的兒孫輩前赴後繼的抱著刀劍才追殺你們嗎?」
靈均冷笑:「江湖本來就是快意恩仇的地方,我們又不是出家人。」
楚楚楚憂悶的很:「先不談這個,女蘿和司墨染這邊要怎麼解決,煙菲極有可能被鑄劍閣的人捉去了。」
七弦握著茶杯的手一顫,一杯茶灑了大半:「女蘿她,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