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高靈修
阿桐？這個名字忒耳熟，七弦在回憶里過了一番，靈光一現：是了，她不就是司墨染於抖溪鎮去救她結果卻被高靈修的屬下白龍傷得很重時提到過的名字么？
司墨染的部下為何進宮刺殺十四公主呢？而這個部下怎跟四相窟的窟主如何熟稔？七弦覺得這其間糾葛定然十分複雜。遂端端坐在桌邊給自己沏了一杯茶，準備看戲。
折疏抬著扇子輕敲右手，寂了一寂，接著道：「你，這是遇到對手了？真是很久沒見你傷到這地步了。」
名為阿桐的女子想進屋卻被門檻絆了一絆，險些栽倒，勉強拽住了門環才稍稍穩住，楚楚楚奔過去攙住她：「沒事吧？」
阿桐借著她的手慢慢站起來，向前走了一步，卻噗通一聲跪倒在折疏腳邊：「屬下慚愧，宮裡留守的禁軍太多，屬下寡不敵眾，雖然最終逃了出來，但還是傷得不成體面，丟了四相窟的顏面，罪該萬死。」說完，又重重的一頭磕在岩石面上，額頭出了血。
折疏微微屈身，虛虛扶她起身，慢悠悠道：「這也不怪你，本窟主也沒料到幽篁那娃竟然那麼用心，還在宮裡布了那麼多兵將，你能殺出來也算是給咱窟里爭光了。」扇子一收，她續道，「話說，幽篁有沒有派人跟著你？莫把兵將都引到這裡來才好。」
阿桐深深一彎腰，恭謹道：「屬下不敢，敵軍確實被清理乾淨了。但是……」
折疏對她這個「但是」很有興趣，往前傾了傾：「但是什麼？說來聽聽。」
阿桐道：「屬下從宮裡逃走時遇到了左相公子。」
連七弦都不由得了放下茶杯，直直望著阿桐。折疏興趣更大：「哦？本窟主記的沒錯的話，那公子應是叫司墨染，再記的沒錯的話，那司墨染在祭天塔上被護城軍打的半死不活，正被關在屋子裡養傷呢啊。」
這段事情七弦是不知道的，彼時她還處於昏迷不醒的狀態，乍一聽到這斷過往，七弦內心波瀾頓起，很是關切：「司墨染他……傷勢如何？」
楚楚楚用「果然如此」的眼神瞟了她一眼，撅起嘴巴，哼了一哼。窮鬼望著天花板發獃，末了又靠著牆壁假寐。
阿桐望著出聲的七弦，又看了看折疏，想是不知這問題該如何回答。折疏善解人意的替她答道：「一個月前你送白琴回翠煙樓卻沒有回來，楚楚楚和窮鬼就去找你了，最後在翠煙樓發現後院已被海水給淹了，你和一堆屍體躺在水中，看那服飾，應都是護城軍。楚楚楚把你抬起來后又發現你下面的水底還浮著一個鮫人，海藍色的長頭髮鋪在一院子的水面上跟水草似的，楚楚楚一開始都沒認出來——要不是被頭髮絆了一絆。最後他們就把你和那鮫人一起搬了回來，再經蒼梧的無界之眼望了望就大致知道你被幽篁算計了，還被挖了心臟……不過要回女蘿這個目的倒是達到了，也不算太凄慘。」
七弦覺得折疏這一番話即使添了最後一句，也不像在誇她，是以倍感抑鬱，又給自己添了一杯茶：「這跟他有什麼干係？」
折疏握著扇子掩面微笑：「不要這麼冷淡，司墨染可就是因為你這重傷才去得罪幽篁的。」
七弦抬眼示意她說下去。
折疏不負眾望的續道：「你重傷且被挖了心臟這樁事，不知怎的就傳到那位公子耳朵里去了，沒過兩天，便是皇室公主出嫁前的祭祖之日，司公子以駙馬爺的身份隨著幽篁一家前往祭天塔祭拜祖先，他卻趁著當口傷了幽篁，讓他還回心臟。幽篁千方百計才得到你心臟，哪裡肯乖乖奉還，所以司公子情急之下就自個動手挖了。他殺了堂堂一國之君，護城軍哪裡會放過他。上萬護城軍啊，與他從早上廝殺到夕陽下山，司公子身手不錯，但還是被護城軍砍的遍體鱗傷。」又怕七弦以為她袖手旁邊，折疏補充感慨萬千道，「我就怕他亂來，所以讓窮鬼八百里加急的敢過去，沒想到還是晚了，只來得及把司墨染的屍體搬過來，搬回來之後，我意外的發現他還有半口氣，所以就放床上用冰塊鎮著了，沒想到他竟然自己活了過來，真是奇葩。」
七弦將折疏的長篇大論整理后，疑慮道：「他傷成那樣，怎麼還活蹦亂跳的跑到宮裡？」
阿桐對這事再清楚不過，於是眾人紛紛將視線投給她。
阿桐面色慘白，血流了一地，楚楚楚從衣兜里摸出一個藥包，兌了茶水遞給阿桐：「先止血再說。」
阿桐止完血，窮鬼又遞去一張凳子，頗有幾分「此事說來話長，不如慢慢細說」的味道。
阿桐深知主子喜好看戲又不體貼的個性，抱著沾滿污血的長劍筆直坐在凳子上，道：「屬下承了窟主的命令，佯裝刺殺帝皇，將西京苑這的禁軍引走，一開始進行的很順利，禁軍也被我引向帝都之南的棲陵江，但是……」
折疏挪開遮在面前的扇子：「嗯？」
阿桐慘白的臉色浮起絲絲茫然：「但是抵達棲陵江東的黑森林時，左相公子卻領著一批兵將把我攔住了。」
七弦一驚：「他攔你做什麼？」
阿桐搖頭：「屬下潛伏在左相府里時，被派給公子做隨侍，期間也很受重用，但不知公子從何處得知屬下是四相窟派去的眼線，所以便堵在黑森林前拿屬下。」
折疏拎著扇子啪嗒啪嗒的敲擊床柱：「這就怪了，我們制定的逃亡計劃也只是臨時想出來的，且沒告訴別人，按理說他一聽說宮中有刺客就去捉拿，也是來不及的，更遑論跑到你前頭堵你。」
阿桐慚愧：「屬下也不明白。」
楚楚楚突然拍桌而起：「我知道了。」
眾人灼灼望著她。
楚楚楚迎向七弦的視線道：「你還記得我說過我知道你之前發生的所有事情么？」七弦點了點頭，似是明白了什麼，楚楚楚繼續道，「我是通過一種類似輪迴鏡的東西來觀察七弦的一舉一動的，七弦也有現世鏡應該很清楚吧？即使不在現場，也能通過鏡子看到自己想看的人，這個人在做什麼也是清清楚楚。」
折疏道：「也就是說，將我們的計劃甚至阿桐的身份透露給左相公子的人也持有輪迴鏡之類的東西？」
楚楚楚點頭：「不錯，首先誰與我們為敵，再者誰有能力持有現世鏡，這樣篩選下來，要找出這個人也不是難事。七弦，你有什麼線索嗎？」
的確，與他們為敵的人，無疑就是與她為敵的，拜火教、空桑大澤和四相窟只是她牽扯進來的無辜人而已，他們避世千年，很難與短命的人類扯上恩怨情仇。
她認識的人本來就少，有仇的人更少，有類似現世鏡的人……七弦默了默，心中一動：「是高靈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