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曼珠沙華
張開的白色之網籠罩了十四,她驚怕的想呼救,然後樹百他們專註的看著白樺的畫,根本沒有注意到她,光網攫住十四,將她拖入了紅蓮的蕊心。
空間發生了奇異的扭曲,十四瞪大了眼睛。然而待光芒散去之後,她落到了一個花園裡。
夕陽下,鮮紅如血的無葉之花,像手掌一樣舉向天空,馥郁的香氣如麻藥一般引人沉醉。飛流直下的瀑布就在花園的對岸。她定睛一望去,那瀑布之下赫然立了一個紅衣黑髮的女子,蒼白的皮膚被瀑布水打的青青紫紫。十四猛然向前走了幾步,瀑布下的影像越來越清晰,十四猛然頓住了腳步。
那女子卻不是站在瀑布下,而是被兩把長劍穿肩而過釘在了瀑布後面的岩石上!十四低呼一聲跌坐在地。
不知是過了多久,她終於鼓起了勇氣,慢慢向那女子靠近,安靜的世界里只有瀑布聲像悶雷一樣灌下來,下面的岩石受到長年的衝擊,鑿出了一汪深潭,潭水面上映著紅衣女子的倒影。
「你沒事嗎?」她試探著說,然而紅衣女子一動不動。十四咽下堵在嗓眼裡的口水,跳到女子近旁的一塊岩石上,緩緩伸出了手。
沒有呼吸!十四驚駭至極,倒退一步,差點跌入寒潭,情急之下一把拽著女系的紅衣,然而那片紅衣似乎連一絲的力量也承受不住,她這麼一扯,紅衣「嘶啦」的裂開了。十四終是穩不住身形的掉入了寒潭。
冰冷的寒潭水化成白色的利劍,從水底倏然激射而出,貫穿了十四的心臟和經脈。劇痛讓她弓起了身子,幾欲剝離的神智猛然透視了瀑布下紅衣女子臨死前的景象——紅色鎧甲的絕色女子手持三叉長戟,刺入了她的心臟,再由明黃華衣的男子射出金箭,將她釘入這片斷崖上。雷霆之雨從天而降,匯聚而來的河流從斷崖上落下來,形成了這片瀑布……
不止一次,那瀑布下的女子或穿紅衣、或穿白衣或者是黑衣……站在這斷崖下,任由那長戟、那金箭一次次的射殺她,將她釘在這崖壁之上。然後,瀑布從天降下——宛如流淚。
腕上驀然一緊,樹百的話語在耳邊響起:「怎麼了?十四,你差點掉下水。」
十四心中一空,捂住了眼睛,淚水從指縫裡滴下:「我看到了——她的哀傷。」
她沒有看見樹百猛然黑下去的臉色,**裸的仇恨和憤怒剝裂了他一貫淡然的神色。煙雨伸手用力拍著他的肩膀,關懷的道:「你們怎麼了?」
手下的肩膀猛然一震,僵硬了會兒,樹百朝她微微一笑:「大概……是這夏日的陽光太烈了罷,頭很有點暈。」
煙雨凝眸注視著他:「這可是夜裡哦,公子。」
樹百乾笑兩聲:「呵呵,夏日的夜裡也很悶熱啊。打擾這麼久,我們就先告辭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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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經太深,樹百將十四公主送到宮門前,便準備離去。可十四卻忽的抓住了他的衣袖。樹百愕然的望著十四,靜待下文。
「那個……」十四咬著牙,似乎有什麼難以啟齒的話,「那個……」
樹百揚眉,嘴角掛起笑:「公主有話,但說就是。」
十四猛然抬首,緊緊盯著他的眼睛,緊咬著的唇瓣微微開闔道:「你也看到過嗎,那個瀑布里的女子?」
樹百眼神暗了暗,似在極力抑制著某種情緒:「公主您看到的都是必死之物,既然你看到了七弦,那就意味著她快死了。」
十四害怕的捂住了胸口,拚命搖頭,「不,我想救她!我不能讓她死。她,七弦在哪裡?」
樹百愣住:「為什麼?你根本就不認識七弦,為什麼要救她?」
一抹無奈和悲傷浮上她的臉龐,十四悠悠道:「因為七弦死了的話,大家都會難過的,他們是不想殺死七弦的……殺了七弦,她會生不如死的……」
「誰?」樹百猛然扣住她的雙肩,激動的身體都再顫抖,「是誰?是誰殺死七弦的?是誰?快說啊!」
「我不能說,但是能找到七弦的話,一定會有辦法的。」
十四說的斬釘截鐵,而樹百卻恍如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一般,他苦澀的搖頭道:「沒用的,公主你看到了,那她就不可能不死了……」說完,轉身離去。
十四愣愣的望著他的背影,胸口驀然一緊,窒息的感覺,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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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有很多即使知道了結局也無法改變的事。這是現在的十四不能理解的。所以,她還在尋找,尋找七弦,尋找可以讓七弦不死的方法。而能為她指明方向的,只有女蘿一人。
侍婢們說靈巫還在太醫閣,她傷的太重,幾乎被刺穿了心臟,太醫們經過數個時辰的搶救,才勉強保住了命,現下正在太醫閣修養。十四找到太醫閣的時候,女蘿似乎早知道她要來,已經派人在門口等她。
女蘿染血的衣裙已經拿去換洗了,此時一身白色褥衣的她,看起來格外虛弱,蒼白如紙。十四不禁有些猶豫,這樣的靈巫,是不可能進行占卜的。
女蘿看出了她的猶豫,從床上緩緩坐了起來,這個動作已經很是勉強,她捂著胸口,面色越加蒼白:「咳咳,公主是有急事吧?女蘿現在這副模樣雖然不堪,咳咳,但還不算廢物。公主不必顧慮。」說完,又急咳了幾聲。
十四上前幾步輕撫著她的脊背,擔憂的道:「女蘿,你沒事么?還是躺下休息吧。」
「我沒事,咳咳,公主,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吧?咳咳……」她雪亮的眼神一瞬不眨的望著十四,十四終是單膝跪下來,祈求道:「我想救一個人,請告訴我她在哪裡。」
女蘿訝異的看著屈尊而跪的皇室女子,她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堅毅,一點也不像那個宛如傀儡的十四公主。「那,我帶你去見那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