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你想不想親我
“啊——!殺了我!你殺了我啊!”
溫東廷甫一靠近執刑室,皮肉綻開的聲音與痛苦的嘶吼混雜在一起。
幽幽的燭火映照出他的側臉,麵對著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犯人,他神色未變,猶如看著幾隻將死的螻蟻,亦或是被丟棄在腳邊的廢紙。
他的目光順著忽明忽暗的光線,看向了正抽下一鞭子的宮翎。
宮翎也察覺到了有人的到來,正在動作的手臂微微一頓,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真稀奇,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
宮翎轉身,寬大的袍子裏是他削瘦的身形,不複當年的溫潤如玉,此時的他,滿懷戾氣,像是一個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的怨鬼。
“時隔兩百多年,你終於又來了這裏,看來那小姑娘把我的話傳到了。”
他冷冷地笑著,因為瘦得皮包骨頭,眼眶深陷,在昏暗的地牢之中,看不清眼底的真實情緒。
寒霄峰的惡人牢,說小不小,可說大也不大,兩百年的時間,溫東廷都沒有踏入過這個特殊的角落,雖然他沒有親口承認,但是誰都知道,因為這裏關押著一個人,曾經是他的好友。
溫東廷看著這樣的宮翎,同樣報以冷笑:“劍宗真是越來越墮落了,竟然要靠一個嗜殺的入魔修士,去審問其他的入魔之人,犯人審問犯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對待自己曾經的友人,溫東廷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照樣的惡語相向。
麵對著這兩人,很難想象,外界曾認為他們是至交知己。
“我好歹也是正統出身的道修,可不像你,作為一介魔修,為了滿足自己的嗜好,來到這牢裏折磨犯人。”
溫東廷毫不在意的攤手:“沒辦法啊,他們都是正人君子,不願手裏沾著血,就隻好讓我來代勞,就比如你現在這樣,說是贖罪,其實也不過是被他們拿槍使,曾經太上宗的希望啊,竟然淪落到了如此地步,真是令人齒寒。”
“溫-東-廷!”宮翎咬牙切齒地喊出了他的名字,每一個字都像是被撕咬千萬遍,才從牙縫間蹦出來。
“我淪落到如此地步,不正是因為你給我下的魔種嗎?”
溫東廷的神色冷漠,反唇相譏:“別把自己說得這麽可憐,這都是你咎由自取。”
“一個魔物而已,迷得你心智全失,她該死!”宮翎惡狠狠地說著。
“所以你就殺了她?”
“當然。”宮翎懷著報複的心態,笑著說起了當時的場景,“她當時還不知道我是來殺她的,高興地朝我跑過來,可當我拿出劍的時候,她立馬就哭著向我求饒,跪在我的腳邊使勁磕頭,嗬,真難看。”
“你真的殺了她嗎?”
溫東廷的唇角勾起,揚起了一抹笑意:“我終於找到她了。”
宮翎看著他唇角流露出的笑意,與他相處的近百年,宮翎清楚地知道,那是隻有提及那個魔物之時,溫東廷那樣冷漠的人才會擁有的溫柔。
“這不可能!她不可能還活著!”宮翎立刻狀似瘋魔,雙眼布滿血絲,“我當年明明將她……將她丟下了懸崖。”
說到後麵的時候,宮翎突然停下,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
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溫東廷滿意地笑了笑,嘲諷地看向他:“嗬,你果然沒用,都把劍拿出來了,卻還是下不去殺手,堅持你心中可笑的正義和善良嗎?”
“不過,我也要感謝你愚蠢的善良,這才讓我和她重新相見。”
宮翎捂住驟然劇痛的胸口,壓抑住自己嗜殺的欲望,他重新抬起頭,看向依舊站原地欣賞自己醜態的溫東廷,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你今天過來就是想要嘲笑我的嗎?”他自嘲地笑了笑,“你覺得要是讓劍宗知道,她是一個魔物的話,你還能護得住她嗎?”
溫東廷道:“以前她死了我也就沒有深究,如今她活著歸來,我倒是想問問你,憑什麽就認定她不是人?”
宮翎的臉色冷峻,想起當年發生的種種,半晌,才開口:“那是因為……”
“吼——!吼——!吼——!”
猶如野獸的咆哮忽然在牢中響起,一個扭曲的人形影子爬向了這裏。
抽搐僵硬的關節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長發拖地,擋住了那人的長相,沾染著一身的血汙,在匍匐爬行之時,留下一道長長的痕跡。
宮翎一個甩鞭,帶著倒鉤的鞭子將那人抽得老遠,鮮血撒了一地。
當他們想要上前查看之時,又有幾個扭曲的人影走了過來,像是被鮮血所吸引,沿著血汙的痕跡,找到了最開始的那人身邊,竟然開始啃食起了同伴的屍身。
麵對著人吃人的場景,宮翎麵露厭惡,溫東廷饒有興趣地觀察著。
忽然,一名寒霄峰的弟子衝了過來,麵露驚恐地大喊:“入魔了!犯人……犯人們都入魔了!”
伴隨著他的這句喊叫,堅固的牢房被衝破,越來越多的扭曲人影朝著他們而來,偶爾有寒霄峰弟子的求救聲在遠處響起,旋即被淹沒在了這場騷亂之中。
“這不可能,我們明明把入魔之人都隔離了……”宮翎臉色無比的難看。
溫東廷嗤笑一聲:“這世上不可能的事多了去了,就比如號稱堅不可摧的劍宗地牢,竟然被人從內攻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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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影怎麽都想不到。
她竟然會回憶起沈一皮痛哭流涕的樣子,而且那時的沈一皮看起來才二十出頭,相貌俊朗,和如今的油膩形象天差地別。
那場景不像是幻象,而是真實出現過的記憶。
所以,那名女子是沈一皮的師父?
她又為什麽會有這種記憶?
忽然,顧雲影的腦子一陣抽痛,好似有什麽東西在噴湧而出,痛得她眼前一黑,竟是從棺材上跌落了下去。
底下的藍色熾焰在吞噬了女子之後,雖然不再沸騰,恢複了靜默的樣子,但仍然足夠危險。
她連忙召喚血湖劍,按照之前的方法,踩在血湖劍身上,剛想要禦劍而行,離開這個鬼地方,一道卐字印驟然打來,差點將她打落下去。
顧雲影轉頭看去,果然就看到練九衢仍然不死心,想要爭奪血湖劍。
“你要不要臉,這劍都認主了,你居然還想搶,就沒有一點身為名門正派的道德了嗎?”
練九衢盯著她腳下的血湖劍:“我搶到的,就是我的。”
顧雲影:“……”
這話她一時反駁不來,好氣啊!
【獲得顧雲影的仇恨值 999。】
就算她想要反駁,練九衢也不會給她反駁的機會,他禦空而起,一手執劍,一手結印,道佛兩派的功法被他運用地從善如流。
顧雲影的瞳孔一縮,還不等她吩咐,萬劍匣早已飛到了她的麵前,自動護主。
被它吞噬的萬把靈劍聽從萬劍匣的指揮,十分簡單粗暴地結成了一堵牆,擋住練九衢的追擊。
趁此時機,她連忙飛上天,以最快的速度,竭盡全力地離開這深淵祭壇。
練九衢在後麵窮追不舍,足足飛了有半刻鍾之久,顧雲影才看到了一絲外界的光線。
然而,她的境界低微,靈力稀少,再加上之前消耗過度,後來也沒恢複多少,此刻已經是油盡燈枯,能夠飛到這個位置,已經是她咬牙堅持的結果。
眼見著練九衢不斷逼近的身影,就連萬劍匣的阻止也漸漸開始力不從心,籠罩在她身上的絕望愈來愈濃。
一切都怪她的實力太弱。
要是她能夠再強一點,再強一點……
眼前的視線開始模糊起來,已經到了靈力透支的地步,還未修複完全的經脈開始火辣辣的作痛。
顧雲影的頭往後一栽,猶如一片沒有重量的羽毛,從血湖劍上墜落。
要麽是墜入深淵而亡,要麽是被練九衢殺死,她閉上雙眼,等待著最後的命運。
明明那個女人為了讓她離開這裏,都甘願以鬼魂的姿態被藍焰吞噬,結果到頭來,她還是要葬身於此,如果那女子知道的話,會不會後悔為她犧牲?
還有白毛狐狸,她們簽訂的是共生契約,如果她死了,那狐狸會怎麽樣……
“心肝兒,你這個樣子讓我有點把持不住了。”
一雙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墜落的身軀,輕輕一帶,就將她的臉拉進了一個堅實的胸膛。
顧雲影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鼻頭一酸:“死狐狸!離珩!”
轉身抱住了這個可以讓她安心的胸膛,感受到溫熱的活人肌膚,聽著一聲聲有力的心跳,她的眼淚忽然就忍不住地流了下來。
“嗯,我在呢。”離珩感受著懷中的小姑娘死死地抱住自己,細細的抽噎聲在耳邊響起,他輕聲安慰道,“心肝兒,別害怕了,聽到你哭,我的心就疼得厲害。”
離珩輕輕地拍著顧雲影的後背,像是哄小孩似的,輕言輕語地說著話。
但是他的眼角餘光,卻是看向了目露錯愕的練九衢,他的嘴角勾起惡劣的笑意,眼底一片的冷意。
白色的火焰驟然而起,朝著練九衢席卷而去,他連一句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被白焰裹挾著,跌入了深淵之中。
收回了視線,離珩抱著顧雲影回到了劍塚的地麵。
“心肝兒梨花帶雨的樣子也很漂亮,但我更喜歡看心肝兒笑起來的樣子,看在我這個救命恩人的份上,對我笑一個唄。”
離珩親了親她又嫩又滑的小臉蛋,幫她抹著臉上的淚水,說盡了各種甜言蜜語。
“嗝。”顧雲影止住了瀕臨崩潰的情緒,哭得打了個嗝,漸漸地停下了眼淚。
見著離珩那雙盛著柔情漣漪的金眸,倒映出自己狼狽的模樣,她又埋首進了離珩的胸口,將臉上的淚水都蹭到了他的衣服上。
離珩第一次看見顧雲影如此孩子氣的舉動,心裏癢癢的,想要好好逗弄她一番,可念及顧雲影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他又硬生生地止住了,隻能咽了口唾沫,喉結滾動。
他生平第一次後悔了。
去他的什麽磨煉和機緣,他的心肝兒就該被嗬護在手心裏,才不應該受這種罪。
想要讓心肝兒去曆練的自己,簡直就是傻逼。
離珩一邊輕輕地拍著顧雲影的背,又一邊唾罵著之前腦子漿糊的自己。
“喂,狐狸。”顧雲影終於抬起頭,直視著他,才哭過的眸子泛著一點紅,像是一隻可愛的小白兔。
麵對著這樣的顧雲影,離珩的心都快酥了,然而顧雲影的下一句話,讓他整個人都酥了。
“救命恩人,你想不想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