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風波
第二天一大早，趙麗茹提著一個布袋子走進了病房。
蘇離腦袋的暈眩基本沒有大礙了，看見母親進來，露出一個笑容。
「媽！」
喊了一嗓子，他看到母親氣色不是很好，又問道，「媽，怎麼了？」
趙麗茹坐到他的身邊，眼角似乎都多了幾道皺紋。
「兒子，昨天廠子里有點事情，沒能過來陪你，吃點東西吧。」趙麗茹從口袋裡拿出來一個飯盒，裡面裝著幾個熱騰騰的包子。
蘇離接過來咬了幾口，口齒不清地說道：「媽，是不是廠子把你們裁掉了？別瞞著我了，你們這幾天的情緒太不正常了，我猜也能猜得到。」
「唉，你這孩子……昨天，我和你爸都下崗了。」趙麗茹嘆一口氣，又說道，「不過，我們倆都給了點安置費，暫時還夠用。」
一聽這話，蘇離立刻說道：「媽，安置費千萬不能亂動，也別想著投什麼東西能賺錢，這必須要好好計劃才行，尤其是不能給小舅！」
「你小舅又怎麼了？」趙麗茹皺起眉頭，「人家掙到錢了！可別總編排他，上一回來咱們家，弄得不歡而散，你還沒給人家道歉呢！」
得了，母親這是不到黃河心不死，過了兩天，又開始病急亂投醫了。
蘇離合計著再說點什麼，可想到母親的性子，把那點話咽到肚子里。如果不掉一回坑，她是絕對不可能相信自己說的東西的。
畢竟，現在的自己，也就是一個十六歲的小屁孩。當一個人沒做出成績的時候，絕不會有人將你的話放在心上。
這就是話語權的體現了。
趙麗茹見蘇離不說這個了，又開始說起學校的事情：「那個張老師到現在還沒聯繫咱們，到底是什麼意思啊？不過你們校長是個好人，醫藥費都是人家給墊付的。」
「張健肯定不會出面的，他那個性格，拉不下這個臉。」
「對了，昨天教你數學的那個方老師把電話打到單位來了，還問了情況。」趙麗茹道，「聽起來，這個方老師倒還挺盡心盡責的。」
蘇離點點頭，「昨天她過來了，我們聊了一會兒。」
「是嗎！」趙麗茹有點驚訝，勉強一笑，「那咱們家還得請一下方老師了。」
「媽，這就不用了。」蘇離搖搖頭，「還有，今天我就要回去了，醫院待得難受。」
「不行！你給我好好在這待著！」沒想到趙麗茹一口回絕，沒有絲毫餘地。
蘇離訕笑道：「媽，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輕微腦震蕩，不礙事的。醫生不也說了嗎，好好休養就行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
可是母親說什麼也不同意，這畢竟是關乎到自己兒子身體的事情，輪不到蘇離在那自作主張。
見實在沒辦法了，蘇離只好說道：「那我就自己跑回去，我那還有很多事兒沒做呢。」
「你能有什麼事！」趙麗茹都快被蘇離氣樂了。
這個小屁孩，最近總能給自己弄出點新花樣。
「行了，今天就回去吧，看你活蹦亂跳的，應該也沒什麼問題了。」趙麗茹合計了一下，反正修養也不需要非得在醫院，蘇離這樣，倒也能省點錢了。
現在由不得她不精打細算。
蘇離察言觀色，知道母親同意了，心裡長出一口氣，他可不願意在這個醫院裡待一個星期。
時間一長，指不定自己的父母被趙彬三兩下就忽悠瘸了。
趙麗茹忙活著辦手續去了，蘇離也沒閑著，好好在鏡子前照了一番。
張健留的巴掌印還在。臉上經過處理，沒那麼腫了，不過手稍微一碰仍然有陣陣刺痛。
「這就是我重生以來的第一次教訓吧……」
…………
中午的時候，蘇離與趙麗茹才到家。蘇離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坐過公交車，稍微顛了幾下，腦袋又開始暈了，險些沒把早上吃的東西吐個乾淨，腿軟腳軟，走到家費了不小的工夫。
蘇宏業沒有像往常一樣坐著看報紙，不過手裡的煙沒閑著，站在窗戶邊上，一根接著一根。
很反常的，母親沒有叫嚷著讓父親別抽煙，而是將手中的東西默默擺好，低聲問道：「老蘇，他們那邊怎麼說？」
蘇宏業沉默片刻，將煙頭按在煙灰缸里，語氣平淡：「老劉說了，他們自身難保，其實廠子也不願意放棄我們這樣的員工。」
「老劉說的？他可真好意思啊！」趙麗茹的語氣突然尖銳，「他和那個鄭濤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他當年到廠子的時候，還是你一手帶出來的，算是你半個徒弟吧，結果呢？人家爬的飛快，現在都成核心人物了，也不說照顧一下你這個老師傅，就在那說風涼話，誰還不明白似的！」
「行了行了，你也少說兩句。老劉這個人我知道，不是你說的那樣。」蘇宏業皺起眉頭，顯然不願意聽妻子這麼說自己的老朋友。
「你呀你，就是死犟死犟的，守著自己那點一畝三分地，有什麼用？」
「他和鄭濤可不一樣！」蘇宏業聲音漸高，「你可別忘了，當年你住院，人家忙前忙后的，也拿了不少錢，別不念著人家的好！」
趙麗茹想反駁，一時之間卻找不到什麼借口，嘴裡嘟囔了幾句，就鑽到廚房做飯去了。原本蘇離還想打圓場，見到此情此景也有點哭笑不得，前一世他還真沒注意過父母鬧彆扭是什麼樣子的。
「爸，你們的事我都聽我媽說了。」蘇離走到蘇宏業面前，撓了撓頭。
「先不說這個了，昨天在學校是怎麼回事？現在感覺怎麼樣？」
感受著父親的關心，蘇離眼圈都有些泛紅，不過還是笑了笑：「我好多了，輕微腦震蕩，沒什麼大礙。昨天在學校，就是那個張健蓄意報復而已。」
他也沒添油加醋，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和蘇宏業說了。聽完故事，一向冷靜的父親也有些惱怒起來，頗有些要直接上門問罪的意思。
蘇離可不想讓父親再摻和了，蘇宏業這種書生，和張健那種莽夫說不到一塊去。
「爸，沒事的，校長都看見了，這個張健應該也鬧不出什麼事情來。」蘇離反倒開始安慰起父親來。
「至少，他要道歉！我們是去上學的，不是去挨打的！他有什麼權利打人？到現在他都沒露過面，這算什麼老師？」
蘇宏業的那股子書生意氣又上來了。
「爸，你可別去找張健，既然校長都出面了，肯定會給咱們一個滿意的答覆的。」蘇離的目光緊緊盯著蘇宏業，後者竟然有點恍惚。
恍惚之間，自己的這個孩子，彷彿已經成長為完全不需自己為其遮風擋雨的人物了。
「你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