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醫院
「已經八點了，你趕緊回去吧。」蘇離看著時鐘，皺起了眉頭。「女生晚上自己在外邊還是不安全，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別，你可別再瞎動了。我爸爸等會兒來接我，你就不用操心了。」
王曉霏顯然已經把這些事情都想到了，沒讓蘇離再瞎動腦筋。
「你說今天是怎麼回事兒啊，張老師怎麼能那麼上手呢？」王曉霏回想了一下，還是有些后怕。
蘇離沉默半晌，說道：「他今天是故意找茬的，只不過一時衝動才動了手。對了，我是怎麼過來的？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那時候都被打迷糊了，能知道什麼？當時是校長路過看到了，把你送到醫院的。剛才你沒醒的時候，顧心遠他們也都來看你了。」
雖然有些驚訝，但還在意料之中。
「以後你不要再這樣了。」王曉霏正色道，「張老師那樣的人，你服個軟，其實事情很容易就過去了，何苦呢？」
蘇離沒吱聲，他已經上輩子已經憋屈夠了，這一回要是還像以前那樣，不如死了算了。
王曉霏見蘇離不吭聲，就知道這小子根本不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嘆了口氣，又遞過去一塊草莓。
擺擺手，蘇離現在有點餓，吃水果吃得難受。
片刻之後，走廊中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詢問聲：「406病房是在這邊嗎？」得到了護士的答案以後，沒過幾秒，敲門聲響了起來。
「請進。」
這個男人英氣十足，渾身散發著硬漢氣息，眉眼中依稀與王曉霏有幾分相似。
「爸！」王曉霏喊了一聲。
王嚴輕輕點點頭，沒有進門，只是站在門口，對王曉霏招了招手。
「我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王曉霏放下手中的果盤，整理了一下頭髮。
蘇離乾笑了一聲，沒再說什麼。他感受到，王嚴犀利的目光正有意無意的掃視在他的身上。
他身上都被激起了些細小疙瘩。
等到兩個人都走遠了，蘇離才放鬆下來，斜靠在病床上。
「以前沒見過王曉霏的父親，沒想到他的眼神還挺銳利的。」蘇離合計了一下，猜測這個男人，也是軍人出身，而且恐怕職位不低。
「管他呢，先歇一歇吧，明天要是好一點，我就回去。」
蘇離裹著棉被，又有點昏昏沉沉的意思了。
就在這時，門突然被推開。
「誰啊？」蘇離以為是護士，沒在意。
細碎的高跟鞋聲音，聽得蘇離精神一振，明顯不是護士。
「沒吃飯吧，給你帶了點吃的。剛才與你父母聊過了，他們那邊有點事情，今天就不過來了。」
依然是戴著大框黑邊眼鏡，只是如瀑般的長發披散了下來，女人味十足。
「方老師？都這麼晚了，還麻煩您，我挺不好意思的。」
蘇離沒想到，方清影竟然也會來看自己。
方清影坐到床邊，放下手裡的保溫桶。一桶清粥，一根湯匙，準備得很周到。
「我自己來吧。」蘇離側起身子，想要將碗拿過來，不過方清影輕輕一拍，打開了他的手。
「別亂動，小心弄灑了。」
方清影小心翼翼地將碗拿出來，盛了一小碗，遞給蘇離。
原本蘇離還做著佳人在側的美夢，以為她會喂自己兩口，看這情形顯然是破滅了。不過手指的輕輕觸碰，讓他的心頭有了那麼一絲蕩漾。
「方老師，您怎麼會來看我？」
方清影輕推了一下眼鏡，「張健打了你，這件事情不是小事，我作為你的老師，當然要來看看。」
她頓了頓，又說道：「這件事情，你打算怎麼辦？」
眨了眨眼睛，突然有點俏皮。
「我還沒有想好。」蘇離嘆了一口氣，「這次沒有報警，像這種事情，可大可小。我並不是怕了他，但是說實在的，我是不願意在這種事情上浪費精力的。就算追究他，我又能得到什麼呢？」
方清影的身子向邊上靠了靠，微微展露出一絲曼妙的身姿。
眼前這個小毛孩子，總會說出讓人意料不到的話。這個年代，能像他這樣與老師對抗的學生，還真是不多見。
那麼，這個蘇離，又是哪裡來的勇氣？
方清影若有所思。
兩個人隨便聊了聊，蘇離言談中透出的知識面之廣，讓方清影極為震驚。即便是自己家學淵源，方清影也覺得尤有不如。
作為一個老編輯，蘇離的需要極其廣袤的知識面，上到古希臘羅馬，摩亨佐達羅，下到近代科技，朗道普朗克，他都能侃上一侃，活脫脫一個北京司機的升級款。
不過，他這樣的知識，也就是一層紙，一紮就破，忽悠忽悠普羅大眾而已。要不是90年代，信息還比較閉塞，他未必能比得上方清影這樣的優秀女性。
這就是層代的疊差，前一世的自己，在高中的時候絕不可能有這樣的見識。用了接近20年的時間，依靠著作弊一般的爆炸信息量，勉勉強強擁有了和前一世中產向上的人交流的可能。
雖然蘇離有些竊喜，可更多的，卻是一種隱隱約約的緊迫感。
「自己的水平，還遠遠不夠用啊……」
方清影沒待太久，只坐了不到半個小時。捕捉著空氣中的淡淡香味，蘇離稍稍有點沉醉。
躺在病床上，他開始擔心自己的父母了。
「自己進了醫院，先前昏迷的時候，父母應該已經來過了。不過中途又走了，顯然今天是一個很特殊的日子，也就是說應該開始清退結算了。」
想到父母的廠子，蘇離就有點牙根痒痒。想當初，蘇宏業在技術上響噹噹的一號人物，結果被那個車間主任一再打壓，到最後也沒得到一丁點名譽。
按理來說，有幾項關鍵技術的研發，父親都是出了大力氣的，甚至可以說幾乎是他一個人完成，可他連一點好處都沒有得到，所有的獎金，都被鄭濤給扣下了，還美其名曰集體榮譽集體所有。
什麼東西！
事到如今，在這個節點，蘇離改變不了任何事情，只能夠等待。
等待著一切不再撲朔迷離，他才能選擇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