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痛失“傾城”
楚珩那淡然的笑意還未來得及收起，一扭頭，看見圓香帶著幾個婢女，托著瓜果茶盤走了過來。
近身時，圓香抬眼瞄了霜公主一眼，又微微頷首，霜公主微不可查的漾起一抹笑。
這主仆二人之間的交流隱晦而詭秘，卻被楚珩銳利的目光不經意瞄到，心中頓時一緊，左眼皮也隨之跳了起來。
莫不是有什麽不好的事要發生？
楚珩穩了穩心神，不敢分神亂想。
正要裝作若無其事去拿那茶杯時，卻忽聽遠處起了喧嘩。
他一怔，趕緊偏過頭去看，就見前園的方向衝天而起滾滾的濃煙柱，伴著這瘮人景象的，是府中仆婢們的大呼小叫聲，“……不好了，公主府走水了……”
楚珩也不知為何，心中莫名狂跳起來，他騰的站起身，就要向前園趕去。餘光掃到了楚盈霜，她雖擺出一副受驚不小的表情，但舉止卻又一絲不亂。
怪！
楚珩隻有一瞬詫異閃過，因心急陌傾城安危，是以也沒有多去想，已拔起腿，一陣風似的趕往前院。
身後，霜公主緊追了兩步，又放慢了些速度，低聲問圓香道，“都處理好了？”
“放心吧主子，絕對不留痕跡。”圓香雙眼放光，很是得意。
楚盈霜點頭，又問，“人呢？”
圓香回道，“按您吩咐放她走了。”頓了一下，她又疑問道，“婢子不懂，既然公主不打算留她，為何好要放她活著離開。”
霜公主停下腳步，冷目如電掃了一眼圓香，當即讓她感覺變體生寒，慌忙垂下頭去，頭頂處傳來楚盈霜又冷又厲的聲音，“你來公主府幾年了，這點規矩也不懂？這些是你該知道的嗎？”
圓香額頂冒汗，趕緊說道，“公主教訓的是，婢子知錯了。”
再抬起頭時，霜公主已經留下一句傲慢的冷哼，飄然而去了。
楚珩趕到前園時，園中已經亂作一團，府中仆婢如受了驚的螞蟻來回亂竄，有人驚的大喊大叫，有人抬著水桶向火源處猛跑。
一個個空桶被抬回，一個個裝滿水又被抬去，救火的仆婢被熏的臉上漆黑一團，那大火卻沒有半點消減之勢。
風淡之日，這火起的蹊蹺。
楚珩在慌亂的人群中不見陌傾城蹤跡，心下的擔憂更增幾分，他隨手扯住一個趕去救火的小廝，問道，“哪裏是起火點？”
“染香堂。”一臉汙跡的小廝想也沒想回道。
楚珩當即便感覺自己的手麻住了，身體也不自覺隨著那股麻勁抖動起來，他強打精神，安慰了自己一句，也許傾城恰好不在裏麵呢。對，今日臨別時，看她裝束打扮，應該是想出府去探消息的。
他一邊不想往壞處想，一邊又追問道，“裏麵可有人逃出來？”
那小廝說，“火燒成這樣，誰還能逃出來，早就成灰了。”
小廝的話，蓋棺了他最不願去想，也不敢去想的那一麵。
暈眩的差點站不住腳，稍稍穩住後，他便瘋了一般向染香堂跑去。
身後一雙手探過來，將他牢牢扯住，他憤怒的連頭也沒回，嘶聲喝道，“放手。”
“公子，火那麽大，你過去也是無濟於事，還不如在此暫且等待。”楚盈霜緊緊抓住他的衣袖，勸道。
楚珩猛揮大手，一把將她推開，聲音啼血道，“用不著你管。”然後義無反顧衝進了火場。
火場處熱浪逼人，滾滾濃煙嗆的人睜不開眼睛，曾經富麗的染香堂此刻已經被火舌吞噬成了破敗殘壁。
可這在滾.燙的溫度，楚珩感覺不到，他隻覺自己的心在一寸寸發涼。
大力的扯下了衣服的一條，又隨手搶過一桶水，狠狠沾濕布條後，蒙在了口鼻間，在霜公主隻來得及扯到他衣擺一角的一瞬，他衝進了搖搖欲墜的染香堂中。
“楚珩！”霜公主真的急了，奮力的喊了一句。
可那具直侫的背影，連半點猶豫也沒有，就消失在火海中。
霜公主急得直跳腳，大聲呼喝著仆婢，“在多派人數來，趕緊把火給我撲滅。楚公子若是有什麽散失，你們都別想活。”
下人們在公主的逼迫下，更加不敢懈怠，一桶桶水被運來的更勤。
衝進了火場中的楚珩，忍著嗆人的黑煙在屋中來回尋找，沒一會，眼睛就已經被熏得火辣辣的睜不開，嗆出的眼淚模糊了視線，可他仍不敢放棄。
也許，他的傾城正等著他來解救呢？
傾城，你到底在哪啊？
心在穀底，身在煉獄，他所有的念頭裏不再有自己，是生是死已無妨，唯餘救出傾城這一執念。
也許是他的執著感動了上蒼，終於，他在搜索了大半個屋宇後，在臨窗的一角，發現了一個小小的，蜷縮著的身體。
他不管不顧的跑過去，將那具身軀抱入懷中，然後呼喚傾城的名字。
可惜，扳過那身體時，他心已經涼了半截。
那身體已經了無生氣，並且容顏在烈火的摧殘下，盡毀。
他不敢相信，這焦黑殘敗的一團，就是他的傾城，她該是豐潤靈動的，是晶瑩剔透的，是春來枝頭的一點俏紅，是珠簾半卷後的一抹幽香……
絕不是，不應該是……這般模樣！
他敏捷的大腦凝滯住了，滾.燙的喉間也發堵起來，四肢的抽搐渾然不覺，“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後，眼前一黑，整個人軟軟的栽倒在那具焦軀之上。
在感覺還沒有徹底消散之際，他聽到屋中響起了雜遝的腳步聲，接著感覺到有人在用力拉扯自己起身。還有人想去奪下他懷中的傾城。
不知是從哪裏生出的力量，他猛的撞開拉扯自己的人，又搶回那焦黑的屍體牢牢抱在懷中，然後搖晃起身，邁著踉蹌的步伐向外走去。
雙眼已經無法聚焦，可他卻用力的將步子邁穩，他不想讓他的傾城再受顛簸。
染香堂的火已經基本被止住了，隻有些微的角落還在頑固的飄展一縷縷黑煙。
這些都已經與他無關了，萬事好像都已經與他無關了。
強撐著，走到門外，他雙膝一軟跌跪下去，饒是如此，懷中的焦軀仍被他牢牢抱緊。
霜公主趕緊搶上去摻扶他，被他用肩一撞，閃身一個趔趄。
“讓開。”蒼涼渾濁的聲音，不在沉雅清透。
霜公主古怪的看了一眼他懷中焦黑的屍體，與圓香對視一眼後，開口道，“公子，事已至此，還請節哀。陌姑娘遭此劫難，實在可惜，可是她若在天有靈，也不願見你現在這般模樣，還請你振作些。”
她以為自己的勸解體貼入意，可在他聽來全是廢話，甚至……他根本就沒有在聽，她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