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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反制

  韓信正愁申陽不欲再戰,眼見酈商前來,心道天助我也。


  「王上,酈統領所將騎兵,不輸於匈奴。今夜必可斬左賢王於馬下。」韓信趁勢急道。


  申陽知曉酈商之能,見所馳援之兵戰意正盛,亦不願錯失了良機。


  「如此亦好。酈統領本是魏人,熟知地勢,當不會為匈奴所伏。」


  全軍借著月色,迅速整理地上,敵軍身上的殘箭,收歸箭囊。匈奴身上僅是皮甲,箭頭還可再次使用,河南兵屍身上之箭,箭尖已頓已毀,拔出亦是無用。


  二軍合一,捨棄戰車,騎兵在前,步兵在後逼近西北群山。


  「若全速進軍,一個時辰余便可至群山,如此需近兩個時辰。」酈商正色說道,不用韓信解釋,便知此戰的利害,「行半個時辰,當遇一炭色之山;再行半舍,可遇一水北之山,其山生赤色之草;再行,則遇曠地,一山高處其間.……群山怪異,有坡似水牛,峰如獸首,巒如鳳凰。亂山雜然其間,若急近,當提防匈奴四面偷襲。」


  酈商憑藉記憶,一股腦將所記盡數告知韓信。一旁的申陽,聽得漸漸心驚。


  「幸賴有酈統領歸來,不然我軍難以為敵。」申陽竊喜道。


  韓信暗笑不語,平地作戰大勝,申陽信服卻轉而懷疑山地。或許他日,他與南方楚越交戰,申陽還會擔憂水戰。


  罷了,今日便讓申陽多開開眼界。


  夜幕籠罩下,腳步聲與馬蹄之聲極為有節奏,平地使然,聲音僅是傳出而未有回聲。


  眾將士的體力在不緊不徐的進程中逐漸恢復,戰意亦慢慢燃起。


  酈商目不轉睛向前,望了長時間的路,眼睛愈發酸澀。揉眼間,酈商扭著脖子,忽見韓信坐於馬上閉目眼神。


  「亦好,很快便有一場大戰等待大統領。」酈商輕笑道,再次扭頭帶路。


  武桓城外的異族屍身已讓酈商對身旁之人格外信賴。


  「還需幾時可至?」申陽問道,行軍漸近,一顆鬆懈的心不由再次緊繃。


  「王上莫急,見山廓便至群山,我軍再步兵變陣上前,一切皆非晚。」酈商安撫道。


  申陽乾笑幾聲點頭,有此二人在旁,當無需他費力。即便交戰,他只需躲在軍中,以穩定軍心便好。


  「此番若退匈奴,酈統領便可迎廣野君至此。到時,有廣野君相助,未嘗不可與再攻秦國。」申陽奉承道。


  「王上過譽了。」酈商搖頭,「家兄藍田關相談輸於子嬰。子嬰詭計多端,若論攻秦,還需靠韓大統領。」


  「前番之事,本王亦有耳聞,僅是子嬰可拿出上佳美玉罷了。」申陽毫不在乎,「何況,子嬰若當真心計甚深,便不會為蒯先生所算計,夫人與靈焚皆背秦而去。」


  「這.……哈哈哈。」


  此事列國早早便知,饒是如此,申陽再提此事,二人還是忍不住嘲笑。


  「不對!!」韓信忽睜雙眼大喝,扭頭四顧曠野。


  「大統領,何處不妥?」酈商湊近問道。


  韓信揉搓眼皮,終於在天邊發覺到了異常。


  「酈統領曾言行軍兩個時辰便可,為何仍是不見群山?!」韓信心中驚急,語氣不善。


  「在下所記不會有錯。何況我軍沿匈奴馬蹄跡而來。許是.……大軍疲乏,延誤些時辰。」酈商皺眉道,此刻被韓信發問,亦察覺到行軍之時似是太久了。


  照理說,他們該在山中才對.……

  「難道.……」


  酈商順著韓信的目光望去,天邊隱隱被黑色堵住,似是一層層的高山。


  「酈統領曾言,有一高山處於曠地之間,為何不見蹤跡?」申陽還未想清楚。


  「撤,撤軍!!」韓信調轉馬頭吼道。


  「撤軍?」申陽搞不清楚,「我軍行進兩個時辰,未見敵軍,為何.……」


  身後將士皆是一頭霧水,不等眾人聽命。大軍身後,響徹夜色的馬蹄聲驟起,箭雨齊下,河南步兵哀嚎上前躲閃。


  「韓信!你輸了!!今日不論你帶了多少人馬,皆要葬身於此!!」


  左賢王手中弓弦拉滿,不斷射出箭支。


  戰敗休整過的匈奴騎兵,精神飽滿,將敵軍當成獵物般追逐射擊。


  突然出現在敵後,面目猙獰,口中叫嚷著河南兵聽不懂之言,步卒一時間無從防備,只得逃竄。


  河南大軍本是騎兵在前,遇敵亦有迴旋,對抗的餘地,但行進途中騎兵在下,被慌亂的步兵所隔,無法回頭再戰。


  「何以至此?!匈奴如何會限於大軍之後?!」申陽驚慌失措,嘴中不斷發問。


  「我軍當在山中,馬蹄痕迹是匈奴向前刻意所留,左賢王.……已將前端群山挖平。」酈商扼腕嘆息,後悔早未識破。


  「挖……挖平?難道左賢王早知前番會戰敗?」申陽回望大軍身後正酣暢射殺的左賢王,怯意叢生。


  「大軍軍陣不利,不可交戰。全軍速進,山中禦敵!!」韓信吼道。


  「入山,速速入山!」


  申陽高聲附和,此刻之聲已有迴音,眾人心知群山不遠,冒著箭雨,拚命奔逃。


  不至半刻,一磨盤形狀的山巒近在眼前。


  騎兵下馬,順著山道邊逃命,邊提防著山中可能出現的匈奴伏兵。而身後,前戰存活下來的步兵已損耗大半.……

  待到全部大軍上山,一路上的戰意似被一瓢水潑過,只能借著陡峭的山石,與半青半黃的枯枝偷望山下的追兵。


  一個個黑色的輪廓,密布在山腳下。


  匈奴兵持短矛插著河南兵屍身,揮舞著手臂叫喊挑釁。


  申陽看在眼裡,又怒又懼,路上還對酈商存感激之心,而今只能心中埋怨為何此刻出現。


  酈商若不來,大軍便不會追趕,亦不會中了匈奴的詭計。


  「報!」巡邏山中一圈的兵士跑回,「山中並無伏兵,但.……此山皆為匈奴所圍。」


  兵士咬牙回報過後,不忘怒瞪韓信一眼,將徒勞行軍,終被算計的過失全推在韓信身上。


  「下去吧。」申陽背倚山石,無力揮手,「呵……匈奴夜間求戰,戰敗后,料到我軍星夜追趕而誤時辰,早早挖山,引誘我軍大入重圍。看來,前番血戰,無論勝負,匈奴左賢王皆有後手,絕非等閑之輩。」


  申陽早些時候猜到回事這種類似的狀況,當時並無對策,才極力阻止韓信。如今「夢想成真」,申陽徹底絕望。


  酈商見韓信身處窘境,解圍道,「在下此刻想來,當如王上所言。然匈奴非是挖平群山,儘是引我軍行無山之路,再.……夷平數個小山罷了。」


  「呵呵.……有何區別?仍是被困山中。」申陽苦笑,「北方之山隔絕水源,無後援可補。若是山間對敵,本王信韓大統領有法可勝敵軍。可以孤山上攻下,絕無勝算。」


  申陽自以為落入必死之局,漸而不顧軍心,口誤遮攔。


  「王上多慮了。」沉默許久的韓信開口。


  申陽,酈商以及周圍將士齊齊看過來,等待著韓信的奇謀。


  「而今看來,左賢王定有圍殺我軍之法,僅是不欲徒勞殺伐,欲看我軍餓死山中,以儆別國。不會給我軍留半分餘地。」韓信分析道。


  申陽被噎到不輕,還以為有活路,原來是勸他等死。


  「當真無計可施?!」酈商皺眉問道,看韓信的臉色,倒不像深知必死之人。


  「此間無計。」韓信抱肩搖頭,山下的叫嚷弄的他心煩意亂。


  身旁將士頓時心冷如冰,韓信在他們心中是不臣之將,欲殺之,但不得不承認韓信的能力。韓信若無法,那便是真的只能等死了。


  「定有活路!」酈商心有不甘,「韓大統領雖熟兵略,卻是一人之謀。魏王假攻秦連克秦地數十城,直至襄陽。韓大統領不若思慮,若是旁人身陷此地該當如何?」


  酈商亦無他計,只能將希望盡數壓在韓信身上。


  「連克數十城?有何可言?」韓信蹲在地上,伸手划著縱橫棋盤,「秦地流傳一種弈棋,據說是子嬰所制。雙方兵力等同,以戰車,騎兵,兵卒.……為子,城池,山脈便是縱橫交點。


  即便秦國城池眾多,起子便弱於西魏,魏王假只需調動棋子或大開大合,大得勝勢,或蠶食秦地,逼近中宮。算不得本事。行軍如棋,即便將領所行之路不同,其內在之因皆同。何況與魏王假『弈棋』之人乃是不懂兵法的陳平,二人下了一盤爛棋罷了。魏假亦是一招棋差,偏偏要去尋魏轍,終究滿盤皆輸。


  換做魏王假來此,亦非會有別謀。」


  身處死地仍能大談兵法,酈商不知是該罵,還是該誇耀這個大統領。


  「依大統領之言,我軍之勢改叫何名?」酈商隨口問道。


  「該叫.……困斃吧?」


  【「唉~困斃!本典客勝了,哈哈.……」


  華山之上,荀晉終於摸透了下棋的竅門,搖頭晃腦朝著對面的王周示威。


  「未必勝了,在下還會後招。」王周趴在棋盤邊,皺眉深思。


  「還有何可勝?你這『將』脫離本位,被『馬』隔在此處,左亦不得,下亦不得。」荀晉擺弄手指笑道,「不動之將可是會糧草不濟,餓死的。」


  「在下不動將,動馬。」王周說著,調回己方之馬回援,以圖破解死局。


  「嘖嘖~無用的。」荀晉亦調馬,二馬成『日』字相連,「單馬豈能破連馬?本典客大可先殺單馬再困斃之!」


  「那便試試。」


  荀晉猖狂一笑,二人你來我往,在將不遠處纏鬥。


  】


  磨盤形山下,匈奴已殺敵方之馬,生火烤製為食。連月來的謀划終於有了成效,此番烤炙既當填飽肚,又可為必勝之勢慶賀。


  香氣緩緩飄到山上,夜間受寒的河南兵問道肉香,饑寒交迫,不願再做無畏的掙扎,不由的想要自殺逃避。


  咕咕——


  酈商的肚子不爭氣叫了起來。


  「大統領……莫非我軍……唉,以匈奴之殘暴,定會趁我軍徹底無力之時攻山。與其蒙羞而死,不若.……」


  「該至此地才對。」韓信掐著手指估算時間,順便打斷酈商的短見之言。


  「該至?何人?」酈商挺身激動道,眼珠微轉,才發覺周圍少了一個人,「可是柴武統領?!柴武統領可是歸河南地搬救兵?」


  「非是,柴統領歸國押運糧草。」


  見酈商雙眼無神,韓信不再賣關子,「然,柴武統領與英布曾在項羽帳下一同征戰過,依蒯先生所言,若柴統領回撤,英布勢必以為我軍受阻。以英布不甘靜處之性,必會派僅存兵士馳援,不為建功只為……殺伐!」


  話音未落,吃食正酣的匈奴背後遠處,馬蹄聲與火光驟起。


  「喂——上山之人可還有氣?!九江王英布,前來解圍!!」


  申陽,酈商以及河南眾將士齊齊起身,往日行徑不堪的英布粗獷不堪之聲,在此時聽來格外悅耳。


  左賢王手中的半熟馬肉在驚顫中掉落於地,這聲高吼在左賢王看來不該是南人所喊,絕對不輸驍勇殘暴的匈奴猛士。


  「九江王……英布?」左賢王轉身,見援兵不多,卻如臨大敵。


  「還活著!再不解圍便餓死此地了!」酈商手捂成斗,大吼。


  「哈哈哈!好!本王便讓匈奴見識一番九江將士之勇,南方越人之騎術!!上!」英布鐵劍一指,昔日的眾大盜將領,如見肉之狼狂襲而上。毫不整齊的行進攻勢,直衝成片匈奴大軍。


  一旁的柴武面色正與英布相反,格外平靜。


  「匈奴該疑援軍如此之少,不會貿然全軍壓上。但切記,不可惹惱匈奴,否則大計不成。」柴武淡定提醒道。


  「本王可不敢擔保。」英布狂妄一笑,目帶殺氣,「吳芮老兒欺人太甚,本王之將早已忍耐不住,此番交戰,不論生死殺個痛快。」


  「你……」


  「哈哈.……無妨。」英布手肘頂了頂柴武,「昔日作戰,皆是柴武統領為本王收尾,此次亦可如此。」


  「真是受不了你。」柴武釋然一罵。


  九江騎兵沖入敵陣,匈奴兵匆忙上馬應敵。


  二騎交鋒,短矛與提劍相撞而來。九江兵毫不躲閃,朝著短矛砍下。


  鐺——


  匈奴短矛應聲而斷,鐵劍之勢似毫不減弱,繼續揮向匈奴兵。皮甲,獸皮,人之骨肉.……一擊皆斬。


  匈奴兵半截身子落馬,還在噴血的殘骸被驚馬帶至遠方……

  「殺個痛快!」九江兵高舉染血鐵劍狂吼。


  「上!匈奴將士有何所懼!」左賢王不甘氣勢被壓制,吼道。


  本自詡騎術精湛,不願人數取勝的匈奴騎兵紛紛扔下未啃乾淨的肉塊,上馬奔向九江兵。


  英布所帶兵力不多,漸漸被匈奴騎兵包圍。


  九江騎兵為節省力氣殺敵,交鋒之時乾脆不顧敵方兵刃,鐵劍朝敵軍胸膛,脖腦猛砍。


  鐺——


  一匈奴兵短矛刺中鐵甲,驚疑間,劍光閃過,頭顱滾落在地。


  聰明的匈奴兵短矛直刺敵方手臂,脖子等無甲可覆之處,未料到九江兵絲毫不躲閃,冒著矛尖劈砍敵軍。


  戰衣周身染血,分不清是敵軍還是己身之血。巔峰馬術,與野獸廝殺對決之下,每一九江騎兵倒下,便有至少四名匈奴兵身死。


  山上的酈商看的無法移開眼睛,口中喃喃,「豈有此理,騎兵豈能如此為戰?!」


  「如此亦好。」韓信淡淡道,「左賢王見識了我軍攻城,我軍守敵,總歸是憑藉陣仗為戰。總該讓這群人見識下單兵之能。放眼諸國,能如此為戰者,唯有九江。」


  左賢王擦乾嘴角,咽著口水,不敢相信面前之敵,與董翳居然同屬南人之列。


  「甚是驍勇,兵刃亦是精良。」左賢王已下決心,匈奴當改兵刃,亦不想再讓面前之地盡奪銳氣,「盡數殺去,今夜不食馬肉,食人肉!」


  英布見圍山匈奴兵,十有九成欲上馬奔來,心知還是惹惱了他們。


  「嘖嘖.……看來還需柴武統領……」英布正要叫柴武,卻發覺柴武已不再身旁,「呵……夠快,不輸於當年。」


  九江騎兵廝殺正酣,英布未下令撤兵,隻身策馬遁與黑夜之中。


  匈奴騎兵一擁而上,短矛齊刺而出,九江兵盡數被殺戮在地。人已死,持劍的手卻仍抽搐般晃動鐵劍。


  「追上去,一個不留!」誓要爭回氣勢的左賢王大吼。


  突然間,匈奴座下之馬似是被什麼東西驚嚇,抬蹄亂跑。


  咚——咚——


  大地不知為何微顫,匈奴兵慌亂不知如何自處。


  左賢王扭頭目瞪山身,知曉定是韓信昔日的謀划。


  「左賢王入魏地,當已深知九州之事。」韓信起身大笑,「當年大禹治水,分天下為九州。而.……河南國之地,名為『豫州』!帶象之豫!」


  「糟了.……」


  震動之聲愈近,黑暗中長鼻大耳,匈奴從未見過的怪物出現在眼前。


  「上吧!!」


  柴武揮手見,怪物塌地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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