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逼反
陳豨呆看子嬰,張開的嘴一時無法合攏。
瞬間才意識到說漏了。
韓信將反一事還是呂馬童傳給英布的,與英布有勾結的臧荼有可能聽說,田榮若也知曉,便是默認與臧荼的關係……
「英布可是答應寡人,日後與燕國三分天下的。田榮從中橫插一腳,這不好吧?」子嬰邪笑道,「寡人還記得,田榮抗楚時與陳餘,魏王豹還有瓜葛。如今西魏攻秦,田榮究竟算在哪一頭的?」
「秦王誤會了,韓信一事是在下的猜測罷了.……」
「不必狡辯了。」子嬰用與陳豨剛剛相同的語氣打斷,「閣下若算西魏盟友,今日必死在此地。若想成為大秦盟友,今日便為大秦出戰,寡人可暫不計較田榮插手聯盟一事。」
陳豨不是傻子,單憑田榮囚禁靈焚一事,便知曉子嬰不會輕易放過田榮,子嬰此刻分明就是脅迫,偏偏他又無可奈何.……
「秦王想讓在下如何?」陳豨硬著頭皮問道。
子嬰朝著陳豨招手,陳豨謹慎湊到身旁。
「這個簡單。」子嬰小聲道,「倒時帶些傷兵弱兵迎戰韓信,務必將韓信之兵吸引到一處。此戰若勝,則可活命。若敗.……便勞煩閣下承擔此戰的罪名。」
陳豨面色煞白,才有些明白子嬰剛剛「對武城百姓有個交代」何意。
早早便把他算計其中.……
陳豨驚慌中夾雜著憤怒,「可韓信圍城而攻,兵力必定四散,傷兵如何能誘敵?!」
「那便是閣下的事了。」子嬰調侃道,「閣下放心,寡人還會派臨江王之子派與閣下同戰,生死皆不會孤單的。」
陳豨怒瞪子嬰半晌,忍氣點頭,被子嬰安排的秦兵帶去軍營。
子嬰費力重登城頭,鑽進城樓之中倒地便要睡,夜裡似乎還存有一些的力氣,在陽光下消失一空。
陳賀從軍中歸來,在倉促的腳步聲中慌忙上樓,見子嬰正要休息,卻也忍不住開口。
「韓信只是戰乏之中被葛梁擊退,知曉我軍多日行軍,今日自會來襲,城頭太危險了。」
子嬰眼皮不抬,背對陳賀,「那便要看韓信瞧不瞧的起寡人了.……」
「王上何意?」陳賀略微不解。
「若瞧的起便圍而不攻,等待寡人救秦心切主動出城。倘若瞧不起,便或如愛卿所言,今日便回攻來。」子嬰淡淡道。
陳賀略作思索,「王上攻取巴蜀,可從英布手中借兵,韓信斷不會小瞧。那便是想將大軍久困此地?!」
「還有第三種可能……太瞧的起寡人了,他也在背地裡給寡人設計什麼奇計,準備一擊制勝。」子嬰補充道,
「不會吧?」陳賀將信將疑,「韓信攻城略地得意的很,若再如此謹慎,我軍便無法取勝了。」
「本來是可能的,但葛梁那小子把大軍的臉都丟盡了,估計韓信懶得再廢腦子了。」子嬰無力道,「等著吧,姑且修整幾日。只能再讓陳大夫他們再堅守幾日了。」
陳賀一顆心緩緩放下,守在旁靜待子嬰睡去。
日頭從東方移到正南,裹緊王袍的子嬰睡得正酣。
冬季的寒氣瞬間襲上全身,恍恍惚惚間被無數只手推醒。
睜開略微紅腫的雙眼,正見楊喜,蟲達,荀晉等人齊聚城樓,各個面容緊張。
「這.……愛卿們不去休息,如何皆在此地?」子嬰揉著睡眼問道。
陳賀微微有些尷尬,「韓信.……未瞧得起王上……」
「.……」子嬰眨了半天眼睛,才反應過來陳賀何意,「那便依計策行事吧。」
門外,瑟縮身形的共尉與陰沉著臉的陳豨無奈離開。
子嬰在眾人攙扶下,站在城頭遠眺煙塵四起的東方,本就不怎麼明亮的日頭緩緩被厚雲遮起。
葛梁望著東方,不覺皺眉,「子嬰,此刻九江之兵若是白死,帳便全要記在你的頭上!」
「先……活下來再說吧。」
煙塵四起,韓信大軍漸漸出現在眾人視野,數台前後并行的四輪推車,共馱著一根楔形鎚頭的撞城木。前方將士手持木幔緊緊護住身形周圍。木幔之後,數十台木車之上裝載著巨大的木頭台階——雲梯,讓荀晉仍舊膽怯的投石車與雲梯并行。
「猖狂!」荀晉拍著城頭暴怒,「木幔進攻,布幔防守,韓信此刻毫無防備,分明便是不把我等放在眼裡!」
荀晉罵過之後,回身已不見了子嬰等人的身影。
「荀統領還不快下來?等著被打死嗎?!」已在城下的楊喜叫道。
「敵軍來襲,哪有不守的道理?在下……」
一顆巨石砸在身旁,荀晉捂著腦袋一溜煙下城。片刻之後,完好的城頭瞬間破爛不堪。
荀晉擦著冷汗不住顫抖,「王上.……韓信太猖狂了!」
「守不了,還有什麼可守的?開城一戰吧。」子嬰白著荀晉說道。
「臣試過了,沒用……」荀晉忐忑道,「李信統領練出的兵,非是西魏兵的對手,河南兵亦身經百戰,我軍無法對敵……」
「少廢話,整個武城的耕牛準備好了嗎?」子嬰直問道。
「百姓聽聞王上所征,盡數奉上,不過.……各個骨瘦如柴,豈能為戰?」
子嬰不想和荀晉廢話,轉頭看向楊喜,「楊愛卿,武城所剩的投石車呢。」
「王上放心,一切皆已準備齊全。」楊喜認真道。
「好!」子嬰稍稍鬆了口氣,「接下來全看陳豨和共尉的了。」
葛梁心中憂慮,「威逼脅迫而出征之人,你便如此放心?」
「難不成再讓你去送死?寡人可不會救你第二次。」子嬰調侃道。
「送死?什麼意思?難道他二人所帶的九江將士……」葛粱心頭一急。
「皆是楊統領所選的負傷之人,總比陣亡些健全的人好。」
子嬰淡淡道,在葛粱看來卻還帶著些許的得意。
「子嬰!」葛粱氣不過,「這二人若臨陣倒戈,九江將士便白死了!」
「若是如此.……便更是寡人想見到的。」子嬰意味深長道。
葛粱見陳豨共尉二人策馬帶數千傷殘之兵而來,齊齊閉口不言。
「想不到陳豨統領穿上大秦將士之衣倒是蠻配的。」子嬰笑道。
「或許在下穿上西魏戰衣更配呢。」陳豨冷笑。
「閣下大可一試,最好帶上共尉同試,即便二位大勝而歸,寡人還有后賬要算呢。」子嬰嚇唬道。
「子嬰,你在說什麼?生怕他們不反嗎?」葛梁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
「韓信已在攻城,在下這便出城迎敵,還望秦王言而有信!」陳豨不想耽擱戰機,目視前方領兵而去。
「臨江王!」
低著頭的共尉被子嬰叫住,顫巍巍看向子嬰。
「待臨江王歸來,便永遠留在咸陽吧。相較一下,宛城和咸陽哪一個才是天下第一城。」
「日後.……再議。」共尉連連拱手,落荒而逃。
大軍出城,子嬰的笑意瞬間收攏。
「速速按原計,巨石堵住城門!大軍將士順雲梯再上城頭截殺入城者!」子嬰激動吼道,身體忍不住顫抖,「切記!城門必要之時可讓,城頭萬萬不可丟!」
「子嬰,你哪來的兵械,雲梯?!」葛梁驚問道。
「因為.……此地叫『武城』。」
葛梁看向楊喜等人,各個都像心知肚明的模樣。
子嬰對眾將叮囑一番,彷彿失去全身力氣,遠遠望著城頭。
」一切皆已部署完畢,全看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