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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玩弄

  王周手裡留著力氣,男子的臉只是腫成豬頭,腦袋倒還清醒。


  蟲達是劍客,陳賀跟劉邦當過幾年山賊,看不過別人在面前囂張。


  男子的腿骨被踢斷,忍著劇痛呲牙咧嘴。


  「子嬰!你該知道九江王的行事……今日毆打九江統領,殺死九江將士,你註定死在南陽!」男子呲牙吼道。


  「切,英布前些日子還送寡人四百百越將士,以英布的行事,想來也不在乎著幾百人。」子嬰抓著男子的髮髻笑道,「蟲統領又在巴蜀發現些世間未有的奇寶,用它定可平定九江王之怒。」


  「呵,九江王乃是洗劫九州之土的大盜,什麼奇物沒見過?你還想……」


  蟲達從懷中掏出一青銅戚形方孔璧,男子不由愣住,青銅逼做工精美,恐怕天下各諸侯王室之物都無法媲美。


  「這一塊是蟲統領的,寡人保證送給九江王的,定比此物精細。閣下以為九江王會不會心動?」子嬰笑道。


  「好……」男子喃喃道,忽地醒過神,「好個屁!子嬰,你知道老子是何人嗎?伐秦統領鄧宗之子——鄧沖!九江王的心腹愛將,你殺了老子,管教你任何事皆不成!」


  「鄧宗之子?」子嬰故作驚訝。


  「正是。」鄧沖自得一笑,「周文取魏地,家父取九江,天下伐秦之人無不知家父之名!」


  共尉面色微變,如果此人有這種身份,子嬰這番冒失,定會引得英布激憤,恐怕還會牽連臨江。


  「怎麼?都怕了?!」鄧沖咬牙推開王周,堪堪坐起身,「子嬰,你此刻若殺了這些人,跪地給老子磕頭,老子興許能給你死後立個墓碑。不然.……爾等死後便是無墳野鬼!」


  「哈哈哈。」子嬰被鄧沖逗笑了,「周文在戲水死於章邯之手,鄧沖聰明一些,打下九江便不再西行。和章邯比起來,不過是兩個無名小卒,小卒的兒子有何好得意的?要說伐秦之人皆知的統領.……為首應為葛嬰才是。」


  「子嬰!」鄧沖被說中痛處,陡然大怒,「你最好想清楚,老子能被派來看守一國之君,當是最為九江王重用!還不打算求饒嗎?」


  共尉湊到子嬰身邊,小聲道,「此人無禮至極,英布此刻當在宛城,搶在那群九江兵之前趕至宛城,或許還可說動英布派兵。」


  「寡人非是使臣,這些話還不必寡人親口前去告知。」子嬰深意一笑道,「寡人今日偏要讓鄧沖帶這個話。」


  「秦王莫要固執,再晚便來不及了。存活下的九江將士此刻恐怕已在北上的路上了!!」共尉急道,焦慮中壓抑不住聲音,一席話被鄧沖聽得清清楚楚。


  「臣這便帶人前去截殺九江將士!」陳賀邁開大步,朝門口走去。


  「別白費心思來了,本統領每隔七日便要派人向九江稟報共尉的近況,九江王見不到人可是會派大軍殺來的。」鄧沖揉著大腿邪笑道。


  「這.……」


  陳賀頓時沒了主意,心有不甘怒瞪鄧沖。


  「秦王剛剛不該阻攔本王的。」共尉苦笑搖頭。


  「無妨,臨江王且先出去休息,此地交給寡人便好。」子嬰看了看拳頭,略帶深意說道。


  「秦王不能再動他了!」共尉生怕子嬰再捅婁子。


  子嬰懶得解釋,差遣蟲達將共尉推出去,緊閉房門。


  厚重的大門閉合,子嬰的笑臉瞬間消失,轉而一臉冰冷,好似看待死人般看著几案前的鄧沖。


  「子嬰,你.……你可別做傻事!」


  鄧衝心生懼意,掙扎向後撤退,後腦磕中桌腳,忍著疼痛仍舊警惕著子嬰。


  「傻事?呵呵……」子嬰半坐在鄧沖面前,「單憑西魏分了常山國,英布便不敢讓魏王豹再勢大,這個忙英布必定會幫。鼠輩當亦知曉這點,此番囂張無非是為英布斷手出口惡氣,以求能被英布賞識罷了。殊不知,這才是傻事。」


  「你什麼意思?」鄧沖神色一緊。


  「如此簡單的事都想不通嗎?」子嬰不屑一笑,「鼠輩被派來看守共尉,便算得上被英布看做心腹了。但戰事還未定,被吩咐如此閑職,恰恰可說明,只是個不被高看的心腹。」


  鄧沖轉臉不答,這點倒是被子嬰說中了。


  共尉不久前招攬的王陵此刻仍在南郡作戰,英布打下南陽后便與葛梁為王陵規劃戰法,而他絲毫插不上手。


  「此時刁難寡人不僅不會讓英布重視,反倒讓英布覺得鼠輩無心大事,非是審勢謀局之人。」子嬰繼續說道。


  「秦王的意思是在下該主動說服九江王助秦,甚至親自帶兵?」


  鄧沖小心問道,心中卻極其鄙視,此番狡辯,無非還是有求於他。


  「非也。」子嬰冷笑搖頭,「這種事鼠輩若一口應下,則又被英布認為不替他出氣,最終或許還會落個被暗暗疏遠的下場。」


  鄧沖皺眉思慮片刻,自覺此言有理。


  「這便是.……此事在下做亦不是,不做亦不可?!」鄧沖忽覺墮入死局,暗罵子嬰的到來。


  「正是,不過鼠輩從來沒想過別的出路嗎?」


  「請秦王明示!」鄧沖拱手求道,他已察覺子嬰非是剛剛般衝動之人,心思極深,當有辦法解決。


  「此事還需共尉相助。鼠輩不會真的以為英布,只是讓你看管共尉這麼簡單嗎?」子嬰笑問道,「明明可徹底佔據南陽,為何還要留共尉當王?」


  「在下知曉,是為了不與呂氏撕破臉。」鄧沖說道,「九江王本想按協議佔了襄陽,但葛梁那個傢伙說此舉定會招致巴蜀不滿,需讓共尉的人以臨江的名義佔據,而實際上臨江被九江操控,亦算的上是歸於九江。」


  陳賀等人暗嘆葛梁心機之深,子嬰卻不屑輕笑。


  「此話確是其一,不僅是不與呂氏鬧僵,也是給天下人看,以防九江日後尋不到盟友。」子嬰說道,「但還有第二層意思——九江王夫人的死,吳芮遲早會看出來,衡山必攻九江。共尉活著,此事方可有轉機!」


  「秦王在說何事?夫人……夫人乃是遊玩臨江而被共敖家眷……」


  鄧沖還想為英布辯駁,望見子嬰嗤笑的臉,及時閉上了嘴。


  子嬰懶得責罵鄧沖,「呂氏不會甘心被困死南郡,襄陽必定會被爭奪。而呂氏敵不過九江,必須要求別國相助。項羽不會幫忙,只剩下一個衡山王。即便吳芮仍被爾等唬住,呂澤也會派人戳穿此事的。」


  「秦王的意思是,讓共尉開口,將此事推給巴蜀?」鄧衝心中計謀。


  「呵呵呵……」子嬰忍不住笑,「九江王的夫人死在臨江,是巴蜀的人干?吳芮會相信這種說辭?」


  「那……又該如何行事?」鄧沖沒了主意。


  陳賀等人齊齊看向子嬰。


  子嬰抬著下巴直向門外,「自然是讓共尉接過此罪,主動承認九江夫人就是他殺的!」


  「什麼?!」鄧沖瞪大雙眼,「這便是共尉去死啊,他豈會心甘情願答應?」


  「故九江王才派鼠輩來看管共尉,為了便是共尉的這番話。」子嬰挑明道,「待到英布得到共尉的『認罪書』,共尉也便沒用處了。否則鼠輩便要永遠留在此地了。」


  鄧通自認子嬰之言有理,但讓共尉『自殺』談何容易。況且以英布的人品,共尉自是知曉,承認后即便吳芮不殺,英布也會殺人滅口,斷然不會答應。


  子嬰看穿了鄧沖的心思,笑道,「共尉人都在此地,管教他答不答應,殺了他偽造證據便好。」


  「王上.……真的要出賣臨江王?!」陳賀小心問道。


  在陳賀心中,子嬰如此做便是,以此奇功換得鄧沖幫他向英布求情借兵,賣友求存之舉!

  「共尉不是臨江王,是臨時王。日後從不從英布皆是一死。倒不如為寡人所用。」子嬰說道。


  蟲達,王周不禁皺眉,雖知曉共尉的下場本就不好,子嬰也是為了大事而為,但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王上剛剛可是和臨江王談好的大事!是他帶王上來找鄧沖的!如今乃是小人之舉,若如此做根本不配為一國之君!」陳賀目視子嬰,怒道。


  「陳統領……」蟲達小聲提醒。


  「蟲達!」陳賀打斷喝道,「沛公乃是仁義守信之君,子嬰此舉亦是不配為我等的王!」


  「這.……」王周沒料到陳賀反應如此劇烈,一時也無法勸阻。


  「小人便小人吧。寡人這便與鄧統領謀大事去了,諸位靜待此處便好。」


  子嬰攙扶起鄧沖,朝著門外走去。鄧沖滿身是傷,幾乎是被子嬰拉扯而行。


  「秦王.……共尉武藝不凡,在下可制服不了。」鄧通雙腿大戰,有些緊張。


  「怕什麼,寡人在此,無需一合共尉必死。」子嬰笑道。


  「如此便多謝秦王!」鄧沖想要拱手,無奈連胳膊都抬不起來。


  「無需多禮,寡人亦是再為大秦謀划。」


  二人推門而出。


  陳賀氣的一腳踢翻几案,抽出長劍砍碎鄧沖繪製的地圖。


  「還以為王上有什麼妙計制服鄧沖,到頭來還是要用盟友的命來討好,廢物一個!」陳賀怒道。


  「陳統領少說兩句吧,唯有王上能幫沛公報仇,莫要惹怒了王上。」蟲達勸道。


  「如此小人,不依附也罷!」陳賀緊咬牙齒,「大不了本統領親自前往南郡刺殺呂雉!」


  「這.……這也需等王上歸來,不然統領連筑陽都走不出去。」蟲達無心理會劉邦的死活,只是不想讓陳賀如此出走,怕子嬰遷怒於他。


  「那便等子嬰帶著共尉的頭歸來!」


  陳賀怒急,抱劍坐在地上,不再開口。


  王周無奈的看著陳賀,勸解之話也不好意思說出。


  子嬰二人走出外門,共尉正背手徘徊。見到子嬰,共尉慌忙迎上。


  「鄧統領可答應了秦王的求助?」共尉問道。


  「算是應下了吧。」子嬰陰險一笑。


  「算是?秦王何意?」


  共尉心生不妙,轉頭看向鄧沖。不久前還囂張的鄧沖,竟有些怕子嬰。


  「鄧統領想要什麼?」共尉問道。


  「臨江王的『認罪書』與項上頭顱!」鄧沖大喝,猛地上前,用全身的力氣撲向共尉,「秦王!共尉被在下制住了,快……快一劍砍了他!」


  共尉未料到渾身是傷的鄧沖還能如此,猝不及防被壓倒。


  「很好。」


  子嬰緩緩抽出宇宙鋒,卻不上前,坐在一旁靜靜看著二人。


  「秦王,快出手啊!」鄧沖急道,眼看共尉便要推開他起身。


  「急什麼?總要讓臨江王寫了認罪書再說吧?不然讓寡人來寫嗎?」子嬰笑道。


  「滾開!」共尉踢開鄧沖,拔劍直指子嬰,「爾等究竟如何商議的?!」


  「這個簡單。」


  子嬰笑著將剛剛的謀划盡數告知共敖。


  共敖越聽越心驚,恨不得立刻殺了子嬰,但見到子嬰剛剛的身手,自知不是他的對手。


  「好你個子嬰,本王還以為你愚笨,想不到如此陰險!」共尉怒罵道。


  「寡人可從未承認說過,皆是臨江王自以為的。」


  子嬰輕瞥著嘴,小舟之上的故作愚笨,只是為了讓共尉自覺聰明,反過來謀划他,這才能至此地。如今也無需掩飾了。


  「好好!本王今日偏不寫,但看你如何逼迫本王!」


  「這個也簡單。」


  子嬰起身,在二人驚駭目光中,揮劍砍斷了鄧沖的手臂。


  「啊——」


  鄧沖緩過神哀嚎,想捂胳膊卻無法行動,只能看著自己的血液緩緩流淌。


  「如此砍方能讓鮮血溢出,臨江王還不去找件好衣來,可別浪費了鄧統領的血。」子嬰說道。


  「子嬰,你到底想做什麼?!」共尉徹底被搞糊塗了。


  「自然是殺臨江王啊,只不過衡山王也從未見過臨江王何貌,拿鄧統領替代一下,當不會被發覺的。」子嬰邪邪一笑。


  「秦王.……秦王不可如此!」鄧沖面色煞白,伏地求饒,「秦王答應過在下……讓九江王重用在下的,不可食言!」


  「寡人從未食言。」子嬰略帶憐憫看著鄧沖,「憑藉鄧統領的才智,恐怕一輩子皆要被那個葛梁壓上一頭。唯有此事方可被九江王另眼相看,代人去死一事,葛梁當是做不到的。鄧統領放心,九江王定會好生待閣下的屍體,當派人穩妥送至衡山國,對臣子亦會宣稱鄧統領為大事而死,終生感激。」


  鄧沖驚恐的望著子嬰,想把一輩子學來的臟活全都罵出,卻又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寡人最厭惡污衊大秦功績之輩,你註定一死。」子嬰輕描淡寫道,「這些話本無需讓你知曉,全當是讓你死個明白吧。」


  子嬰朝著鄧沖猛刺數劍,直至鄧沖氣絕,徹底無法開口。


  共尉見鄧沖身死,頓時鬆了口氣。


  最起碼子嬰不會殺他,這便足夠了。


  「秦王計策雖妙,但英布如何能忍旁人殺了他的心腹?恐怕秦王弄巧成拙了。」共尉搖頭道。


  「忍不了便強忍著。」子嬰輕蔑一笑,「寡人也算的上是幫了他大忙了,加上為了要同遏西魏,寡人還可告知是他的臣子不敬在先,再給他些好奇物,管教他不得不吃這個虧。」


  得知英布或與火燒咸陽城有關,子嬰早便想報復一下了。


  「或許會如秦王所言。」共尉點頭道,「但吳芮不認得本王的筆跡,即便有屍體,有認罪之言,恐怕吳芮亦是不會相信。」


  「那便再加上臨江王的玉璽。」子嬰毫不在意。


  「吳芮.……也未見過玉璽。」共尉犯難道。


  「呵呵.……臨江王只管做便是。」子嬰笑道,「為了女兒之死能犯糊塗的人,也當會為見到殺女仇人的屍體而愚笨。吳芮見到一干物件,必會急著朝鄧沖的屍體發泄恨意,不會顧及其他的。鄧沖的屍體被打的如此之慘,吳芮也當會以為是英布為了報復所致。準備的算是齊全了。」


  「有些道理。」共尉連連點頭。


  「那便依計行事吧。」


  共尉連忙跑進衙門,尋來筆墨刀劍,匆忙寫著『認罪書』,小小翼翼的將木頭雕刻城臨江國玉璽的模樣。


  「臨江王怎麼沒死啊?」


  陳賀一驚,望向大門之外,卻見到了鄧沖的屍體。


  「本統領便說嘛。王上才不是什麼背信棄義的小人。」忍了半天非議的王周頓時揚眉吐氣。


  「在下亦是知曉,秦王不是那種人。」蟲達附和著笑道。


  「是秦王讓鄧衝來代替本王去死了。」共尉說道。


  陳賀雖然有些慚愧誤會了子嬰,但不知道子嬰什麼時候改的主意。


  若是聽到他的牢騷之後而改,那便是為了利益而動,也算不得明君。


  「陳統領莫要再思慮此事了,還是為臨江王想個巴蜀將士的身份吧。」子嬰笑道,「共尉已死,大秦多了個統領。」


  共尉神色忽地黯然,被眾人看在眼裡。


  「與郭亭一戰,巴蜀確是死了不統領士,此事不難。但臨江王本為一國之君,而今卻為臣,恐怕不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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