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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七章:夢醒后

  被大狼狗咬傷的那個夜晚,傷口浸風,發生細菌感染,她高燒燒到39°

  送她到醫院的是隔壁的老爺爺。


  老爺爺打電話聯繫爸爸媽媽,那邊卻一直無法接通。


  嘟嘟嘟……


  耳邊,是無窮盡的佔線聲音。


  循環往複,繞著梁頭久久的轉。


  她躺在病床上,腦袋頂著冰敷,小小手腕旁插著一根輸液針,眼皮微耷,面前一片模模糊糊,隱隱只看見拿著針管的護士小姐姐,嗅到四面八方包裹過來的都是消毒水味道。


  沒有爸爸媽媽,沒有爺爺奶奶,沒有人拿著她的手憨哄,問她疼不疼,也沒有人給她嘴裡塞一顆糖。


  直到下半夜,爸爸終於一身風塵僕僕的趕來,推門就檢查她的傷勢,詢問醫生情況。


  緊接著,媽媽也趕到了,看到她的傷口后,捂著臉,先是抱著她哭,繼而捶打、責怨爸爸。


  爸爸難得好脾氣的沒理會媽媽,只一個勁的抱著她,朝她道歉,和……道謝。


  「小月,是爸爸不對,都是爸爸的疏忽,爸爸已經把那隻狗宰了,你別生爸爸的氣,別怪……那個哥哥,好不好?」


  「小月真勇敢,幫哥哥擋下了那一下,爸爸一定要好好獎勵小月,小月跟爸爸說,想要什麼玩具?」


  年幼的她,心思沒有那麼敏感,卻也能依稀感覺到……爸爸好像在感謝那個傷口。


  「爸爸~」


  「欸,爸爸在這。」


  「我想你。」


  她伸出手,明顯感覺爸爸的身子僵了一下,頭頂的燈光徑直打下來,爸爸微側著臉,讓她看不清神情。


  那一整晚,爸爸都在病床前陪著她,呵護她,溫和輕柔的童謠和小心翼翼的拍打,讓她感覺,雲開霧散,柳暗花明,她的城堡又重現了,她又變成了那個高高在上的公主。


  清晨,媽媽回家做早餐。


  爸爸抱著她,教她摺疊千紙鶴,一邊疊,一邊說一些奇怪的,讓她聽不懂的話。


  「小月,你覺得昨天那個哥哥怎麼樣?」


  「不怎麼樣。」


  她誠實的搖了搖頭。


  「為什麼?」


  爸爸好像有些驚詫。


  她喏喏道,「他太笨了。」


  爸爸和藹而溫柔的笑了,「小月,有時候人就是不能太聰明了,否則會過得很辛苦,尤其是女孩子。」


  她不明白,為什麼女孩子就不能聰明。


  鯨魚哥哥就經常誇她,是他最聰明可愛的寶貝。


  「嗯。」


  她不懂,但也乖巧的點了點頭。


  「那你想不想讓他做你的哥哥?」


  「……」


  她垂下頭,不語。


  很久以前,她也曾想要一個哥哥,可是有了鯨魚哥哥,她就再也不想要別人了,更何況不是媽媽生的。


  「那爺爺奶奶呢?」


  爸爸好像看出了她的不情願,繼續問,語氣里總帶著點問她要不要吃糖的意味。


  爺爺奶奶……


  她轉念,想起被大狼狗咬傷后,獨自一人坐在家門口的光景,老爺爺慈愛的問她疼不疼,帶她到醫院止血。


  「爺爺奶奶,我也可以有嗎?」


  她有些嚮往的問著爸爸。


  爸爸眼裡有亮光,「當然。」


  「不過……你要先和那個哥哥好好相處。」


  「為什麼啊?」


  「因為,大哥哥很細心,在學校可以照顧小月。」


  那個討厭鬼,也要轉到眠小了嗎?

  他才不會照顧人呢,只會欺負人。


  她眉頭微顰,「那個哥哥,是爸爸好朋友的兒子嗎?」


  「……是。」


  爸爸好半天才應道。


  「那好吧。」


  她滿口答應。


  「不過,我還有個條件!」


  她說著,狡黠的豎起一根手指頭。


  爸爸微笑,「想要什麼?」


  「要爸爸以後都不要和媽媽吵架了。」


  話落,爸爸神色怔了一下,深深的看著她,最後點點頭。


  「椰~」


  她高興極了,差點從病床上蹦了起來。


  「爸爸拉鉤鉤~」


  「拉鉤鉤,一百年不許變。」


  在她的認知里,凡是拉過鉤鉤的約定,這輩子都不會變。


  她和鯨魚哥哥拉過鉤鉤,和爸爸拉過鉤鉤,這兩個她心目中最重要的人,永遠都不會離開她。


  後來,江討厭鬼果真轉學過來了。


  大她兩年級,卻笨笨的,還喜歡盲目自大,不知道哪裡來的自信。


  她一點兒都不想和這個討厭鬼一起玩,但是每次放學,還是會被年叔叔帶到他的大院里。


  「小月妹妹,這個怎麼玩?」


  他總是像只嗡嗡嗡的蜜蜂,圍著她團團轉,此刻,又拿著一塊簡單魔方過來問她。她不耐煩的扭過頭。


  「不要叫我小月妹妹!」


  「那我叫你小月,可不可以?」


  「不可以,只有爸爸媽媽才可以叫我小月!」


  「那……我聽你們班有個男孩叫你亮亮。」


  「啊啊啊啊——」


  她一聽到這個名字就炸了,「你還是叫我小月吧。」


  「為什麼?」


  「亮亮是屬於鯨魚哥哥一個人的。」


  「江逾哥哥?」


  他臉上莫名其妙的有驚喜。


  她拿過他手裡的魔方,認真的蹙起眉頭教他。


  「笨蛋,連這個都不會,這樣……這樣……再這樣……擰好了,就行了啊~」


  一塊魔方,擰好了交給他時,她才發現,他離自己很近,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的臉,彷彿上面有什麼東西似的。


  她擦了把臉,什麼都沒有。


  「你幹嘛?」


  「沒、沒幹嘛。」


  「哼!」


  原來是走神。


  真是愚蠢又遲鈍,還不喜歡聽講。


  鯨魚哥哥給她講一遍,她就會了。


  「小月,你再給我擰一次吧。」


  他又纏過來。


  「不要!」


  她環著胸,傲嬌的擰過頭時,才發現……身後不遠處,一個小小少年正站在那裡,望著他們的背影,臉色難看,一對拳頭攥的緊緊的。


  鯨魚哥哥!


  江討厭鬼被年叔帶走了。


  她坐在樹墩那裡,直直的望著臉色難看的鯨魚哥哥,心跳忽然噗噗的,像揣了一隻小鹿,有種……心虛、慌張、惶亂,好多好多種情緒凝聚在一起,說不出來的難受。


  鯨魚哥哥轉臉走開了。


  這回換她追他,一雙小短腿卻沒追上。


  糟糕,都怪那個江討厭鬼,鯨魚哥哥肯定誤會了,就像她看到鯨魚哥哥和那個小班的依然在一起一樣。


  她擔心的一夜輾轉,第二天精神懨懨的到班裡,準備乖乖向鯨魚哥哥道歉+解釋。


  可是……一進校園,她居然看到鯨魚哥哥在買辣條給小依然吃,兩個人還有說有笑的。


  鯨魚哥哥明明和她發過誓,不再和小依然一起玩耍的,現在居然還買辣條給她。


  小壯說,因為大壯哥哥愛他,才給他買辣條。


  那鯨魚哥哥……


  她委屈極了。


  不知道鯨魚哥哥為什麼言而無信,本來想向他道歉的話咽在了喉間,等著他過來跟她解釋。


  沒想到,他回到班后,並不和她說話,下課了,居然還想去找小依然。


  鯨魚哥哥這個一心二意、見一個喜歡一個的人,把她快氣哭了。


  小壯又集結一大批人,跟在她後面,再次去找鯨魚哥哥的『茬』


  鯨魚哥哥站在人群正中間看向她時,她居然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


  雖然她不應該背著鯨魚哥哥去和江討厭鬼玩,但他也並沒有聽她解釋,而且還打破了誓言……


  「他是誰?」


  他質問。


  「一個討厭鬼。」


  她低頭捏著衣角,微微晃動身子。


  「為什麼和他一起玩?」


  「我沒有,是爸爸讓的。」


  「我不許。」


  「啊?」


  她抬起頭來。


  「我不許你和別的男孩玩。」


  「鯨魚哥哥……你是吃醋了嗎?」


  她眼睛一亮,感興趣的看著他彆扭的樣子,一絲紅跡又爬上了他的耳朵。


  媽媽說,她愛別的阿姨,她會吃醋。


  所以,她和江討厭鬼玩,鯨魚哥哥也吃醋了嗎?

  「我不和他玩就是了……」


  她悄悄拉起鯨魚哥哥的手,滿心歡喜,「那鯨魚哥哥也不要和小班的依然玩,不然……」


  「不然,你怎樣?」


  他走近,低下頭,問她。


  那天,他們在一起玩到很晚。


  回去的時候,她像被灌了迷魂湯似的,樂呵呵的,走路都左搖右擺,時不時像傻子一樣笑出聲,連爸爸媽媽沒來接她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


  「江明遠,你的用心怎麼能這麼歹毒,你還算個男人嗎?!」


  「我不是個男人?你倒是個厲害的女人,居然敢告狀告到老太太那裡去,月珍,你是不是想毀了我?」


  「你說話講點良心,咱們到底是誰毀了誰?當初你和我在一起,有了小月,你是怎麼承諾我的,你說你會和家裡商量,你說你會給我個名分,你說你總有一天會讓小月冠上江家的姓,你說……」


  「是啊,我現在就在努力,可你為什麼要打斷我的計劃?」


  「你的計劃……哈哈哈,你的計劃就是讓小月去討好你們江家的獨苗苗!」


  「那是她哥,天經地義!」


  「天經地義?江明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那點花花腸子,你就不是想讓你那寶貝兒子把小月領到老太太面前,認親嗎?

  小月那麼聰明漂亮,老太太肯定喜歡,老太太本來就一直想要個女兒、孫女,到時候,老太太點頭了,你再往你弟弟家寄養。


  一雙兒女都是你的,你們一家人大團圓!而那個時候,哪還有我這個山溝溝里出來的窮女人立足之地,江明遠,你簡直卑鄙無恥,心腸比蛇蠍還歹毒!」


  「說夠了嗎?早知道你這個女人這麼善妒、多疑,我會讓你把孩子生下來?」


  「你……你這還是人說的話嗎!當初是誰無恥的往我床上爬的!是誰答應會許我名分的!」


  「名分,你真好意思提,月珍,我以為從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天開始,你就應該知道,你,永遠都只能是個上不了檯面的情婦,現在還做出那種下賤事,那就連只雞都不如了。」


  「啊——」


  房間里,驟然傳來女人凄厲的哭喊聲。


  她一隻腳剛剛邁上台階,就聽到這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叫聲,一股長了記憶的恐懼,從骨子裡緩緩爬出來。


  爸爸媽媽……難道又在吵架?

  爸爸不是答應過她,不再和媽媽吵架的嗎?


  難道爸爸發現了,她沒有信守承諾?

  她心臟緊緊揪著,一隻手小心翼翼的打開房門。


  裡面透出來的,果然是久違的怵目驚心一幕。


  地上,鍋碗瓢盆砸的到處都是。


  沙發前,爸爸和媽媽扭打在一處,媽媽咬著爸爸的手臂,爸爸扯著媽媽的頭髮,面容一個比一個陰狠,一個比一個猙獰。


  「爸爸、媽媽……」


  她嚇得臉白了,趕忙過去拽住爸爸的腿,「爸爸,你不要打媽媽……」


  「滾!」


  未曾想,一貫溫柔儒雅,即使和媽媽大打出手都不會打她一下的爸爸,此時竟一腳把她踹到了角落。


  她的頭撞上了牆,重重一聲,有血跡從上面流下,被踹的小腿疼到沒有知覺,她張開口,卻疼得叫不出聲。


  「小月,小月,你怎麼樣了?」


  媽媽注意到了她,轉過臉來,在這場打架中,她被最後狠狠甩了幾個巴掌,跑過來看著她。


  媽媽嘴角流著血,身上傷痕纍纍。


  她看著比自己身上還疼。


  「我恨爸爸,我恨爸爸……」


  這麼多天情緒的積累,終於在一瞬間爆發。


  她坐在地上,抱著媽媽的身子,望著爸爸的眼神七分害怕三分怨恨,企圖能讓他醒悟,能讓他帶媽媽去醫院。


  「好,好,都恨我,你們不愧是母女,都是好樣的!」


  爸爸咬著牙,像是氣極了,拎起玄關口的一樽花瓶,狠狠砸在地上,花瓶碎裂,瓷片迸濺到房頂的大燈上,一瞬間,琉璃大燈失去了光彩,黑暗從四面八方吞噬而來。


  「那我就走,這輩子都不會回到這個家。」


  他摔完,攏了攏大衣,拉開門。


  外面不知何時風雪交加,刺骨的寒風掃進來,讓人睜不開眼睛。


  往常,爸爸和媽媽吵架,從來都沒說過這麼重的話,重到把媽媽和她的哭聲都嚇止了。


  媽媽好像意識到了什麼,不顧地上的尖銳殘渣,拚命爬過去,抱住爸爸欲離開的腿。


  「明遠,我求求你,求求你別走……」


  「放手,賤貨,當初能做出這種事,就別怪有這一天!」


  「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給你跪下,你看在小月的份上,別走……」


  媽媽不僅給爸爸跪下,更給爸爸磕了頭。


  可爸爸的臉色一點兒都沒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提到了她的名字。


  許久,爸爸轉臉望了眼躲在門口發抖的她,渾身散發著戾氣,最後,一言不發的轉身。


  黑漆漆的長夜,冷風烏拉拉的朝屋裡灌,屋裡唯有女人一陣比一陣凄厲的哭聲,和蜷縮在角落裡的她。


  雪映的爸爸臨走之前的臉很白,不知為何,她竟真的感覺爸爸再也不會回來了。


  門被關上。


  她發現,她什麼也看不見了。


  那個夜晚,那個家,就像被魔鬼佔據了一般。


  爸爸的離開,媽媽的哭聲,黑夜中,失去視覺的恐懼……


  媽媽哭夠了,抱著她,安慰道:只要有你在,爸爸就會回來的。


  真的是這樣嗎?

  碎成一片片的天空,真的能重新拼湊完整嗎?


  第二天,她整個人魂魄都被抽走了似的,失去了一切力量,搖搖晃晃的朝學校走去。


  她迫不及待的要見到鯨魚哥哥,要把她的所有委屈和害怕都說給鯨魚哥哥聽,在那一片千瘡百孔的心裡,似乎只有那麼一盞明燈。


  可是,她等了很久,直到早讀課都下了,鯨魚哥哥依然沒有到學校。


  難道鯨魚哥哥起晚了?還是生病了?

  她患得患失的想了很多,最後擔心的拉著老師阿姨問。


  「鯨魚哥哥呢?鯨魚哥哥為什麼還不來上課?」


  老師阿姨愣了一下,隨即摸了摸她的頭,「你說陸景雲啊,他轉學了啊。」


  三個輕飄飄的字,如一記驚天重鎚般,狠狠的砸向她的腦子。


  剎那間,腦海里一片空蕩蕩,她的臉色白的不成樣子,兩顆瞳子在強烈晃動,似乎不可置信。


  鯨魚哥哥……


  鯨魚哥哥怎麼會轉學呢?


  他答應過她,會陪她一輩子,會永遠在她身邊的啊。


  鯨魚哥哥怎麼會轉學呢!


  「你騙人,你騙人!鯨魚哥哥沒有轉學,鯨魚哥哥不會拋下亮亮的!」


  她第一次在老師阿姨面前失態,哭的像個瘋子似的衝出了教室,恰巧撞到了經過的江逾。


  他抱著她,一臉受驚的看著她哭成淚人似的她,「小月,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你滾!你滾!」


  「告訴我,我幫你報仇!」


  「我不要你,我要鯨魚哥哥,鯨魚哥哥走了,他轉學了,他再也不要亮亮了!」


  「鯨魚哥哥?」


  江逾從老師阿姨那裡得知了鯨魚哥哥轉學的事,信誓旦旦的向自己保證。


  「小月,你放心,我會讓他重新再轉回來的!」


  「真的?」


  她抬起頭,面目淚痕的看著他。


  他鄭重的點頭,「真的,我外公在軍區權利很大的,你相信我。」


  他把她帶到他的班級,幾乎是每隔幾分鐘就向她信誓旦旦的保證一次。


  她一直哭,一直哭,哭了很久,累了的時候趴在桌子上睡,卻夢見鯨魚哥哥和爸爸說了一樣的話。


  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哇——」


  她從睡夢中驚醒,恍惚間,見鯨魚哥哥那張不甚清晰的臉就在自己眼前。


  她激動的抱住了他,緊緊的,不願意鬆手。


  「鯨魚哥哥,鯨魚哥哥,我好想你……」


  「小月,小月,你還好嗎?」


  江逾拍了拍她的背,她才知道自己認錯人了。


  放學了,外面下起了雨。


  一整天,鯨魚哥哥終究沒有回來。


  第一次,學校里沒有他的身影出現,沒有他冷冰冰的教訓,沒有他可愛的紅耳朵,沒有他好聽的聲音,沒有他的創口貼……


  什麼都沒有。


  於是,一草一木,黑板、課桌,教室、窗帘,所有東西都失去了顏色,變得灰濛濛一片。


  她哭的眼睛都腫了,哭的嗓子都發不出聲音,最後坐在學校門口,死活都不肯回家。


  鯨魚哥哥肯定會回來的,肯定會回來的。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連成珠簾,潑成瀑布,她渾身濕透透的,江逾就站在旁邊,脫下自己衣服罩在她的頭上,陪她一起等。


  然後……


  她沒有等到鯨魚哥哥,但是等到了爸爸。


  一輛氣派的黑色官車停下學校門口,年叔叔下來撐著傘,爸爸從後座走了出來,風雨中,他一步步朝她走來。


  她擦乾了眼淚,鼻間一抽一抽的,傷心欲絕的情緒有了那麼一點回溫。


  她就知道,爸爸說再也不會回來了是氣話,就像老師阿姨說鯨魚哥哥轉學了是假話一樣。


  可她哪裡會想過。


  爸爸走到她跟前,卻俯身抱起了另外一個孩子。


  她朝他伸出了手,在滂沱大雨中,空落落的。


  她看見年叔叔低下頭,用一種極度同情憐憫的眼神看著她,看見爸爸把江逾抱在懷裡,慈祥的幫他擦乾雨水,問他冷不冷,餓不餓。


  「小逾,冷不冷,餓不餓,帶你去吃好吃的,好嗎?」


  「好啊,可以帶上小月一起嗎?」


  「不能帶別人家的孩子,你媽媽還在車裡呢。」


  他抱著江逾,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轉身朝車裡走去。


  大雨割斷了他的背影,將他離開的腳步模糊不清。


  「爸爸~」


  「爸爸……」


  她站起來,朝他走去。


  爸爸抱著江逾,上了車,汽車絕塵而去。


  自始至終,都沒看她一眼,都沒轉過身。


  「爸爸!」


  「爸爸,爸爸!」


  「爸爸……」


  她瘋狂的奔跑,追上了馬路,聲嘶力竭,好像要把肺都喊破了。


  可汽車一下都沒有停過。


  「爸爸……」


  她跌落水坑,砸在硬邦邦的公路上,水花濺起來,她滿身都是臟臭的污水,連臉都花了。


  再抬頭。


  汽車沒了蹤影。


  她趴在水坑裡,看著那消沒的車影,渾身抑制不住的一陣陣發抖,眼前一陣陣黑暗襲來,她的骨頭好涼,血液似乎在逆行。


  今天,鯨魚哥哥沒來學校,我的爸爸變成了別人的爸爸,我沒有爸爸了,也沒有鯨魚哥哥了。


  這是一場夢吧。


  一場醒來就消散了的噩夢。


  ……


  凌晨五點的美國,一絲清涼舒適的風掠過原野,掀起窗帘一角,涼陰陰的覆在小女生臉上。


  她緩緩睜開眼,從黑暗和黎明的交織中,清晰的看到了物體。


  ------題外話------


  ——


  回憶寫完了。


  亮亮之前的選擇保護性失憶症和抑鬱症,緣由也正是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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