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小心以後回家跪搓衣板
晚間,供水房。
正值下自習高峰期,學生們三三兩兩成群結隊拎著水瓶子伸頭朝水房裡面張望,學校供水房共有三排水龍頭,此時都擠擠挨挨站滿了人,隊伍排的冗長,一直延伸到房外,摩肩接踵,烏壓壓一片。
「黃強,幫我帶一瓶,幫我帶一瓶~」
「不行,沒看咱們在後面排了老半天隊了嗎?上來就插隊,有沒有點公德心?」
「哎呀,就一瓶。」
「這位同學,你到底還有多少瓶子,怎麼一直站在前面……」
催促聲,踩腳尖叫聲,吵罵聲,還有男女打趣聲混成一團,聒噪的充斥在小小的水房之中,屋頂好似都能被掀翻了。
月亮和花枝擠在中間,一會兒被人流推到這邊,一會被插隊的擠到那邊,換作以往,花枝早就不耐煩了,可是今天……
「要不咱們回去吧,待會人少了再過來。」
任一直在遊魂的月亮都被這聲音吵得頭昏腦漲,拎著水瓶子就要走,花枝見勢,連忙一把攔住了她,「那……那哪行啊?萬一待會停水了。」
「十一點半才停水,比停電還晚,能來得及……」
女生正說著,花枝忽然抬頭見水房最裡面,帶著鴨舌帽的薛凱快速的朝她揮了揮手,事先設計好的暗號。
「要不咱們去裡面打吧?聽說裡間也有兩個水龍頭,一般人不知道,咱們偷偷溜進去打兩瓶就出來,反正很快。」
花枝一把抓緊月亮,不由分說的朝裡面走著,生怕她跑了似的。
「會不會被阿姨發現?」
月亮微微顰眉,狐疑的看著她,以前怎麼沒聽她說裡面也有水龍頭。
「哎呀,打兩瓶水一臉分鐘的事,你怎麼受了情傷膽子也變小了?」
「……」
一句話戳中死穴,
為了防止她抓住這點喋喋不休,月亮什麼話都不說了,乖乖跟在後面。
學校鍋爐房和最外面學生供水房之間,隔著一個輸送主管道、盛放水箱的小型雜物間,L形曲折,空間很小,溫度又高,時常開著門透氣,上面貼著A4紙警告,嚴令禁止學生進入。
但雜物間的主管道旁,也有兩個水龍頭是專門供工人打水用的,被一些猴急眼尖不願意排隊的學生髮現后,經常趁著沒人,投機取巧溜進去打水,不過被水房阿姨逮到幾次訓斥后,基本沒什麼人再敢進去了。
薛凱暗示完,為防止被發現貓膩,混入了人群,花枝一路推推搡搡的撥開人叢,將月亮推進了雜物間,「你進去趕緊打水,我在外面給你望風。」
「嗯。」
月亮提著一雙水瓶子,徑直朝裡面走去,水房內噪噪嚷嚷的龐大動靜,致使她根本沒聽見雜物間門閂被闔上的聲音。
「耶,大功告成!」
花枝欣喜的轉身和薛凱擊了個掌,滿腹疑惑的問他,「我很好奇,你是怎麼把校草大人騙進去的?」
月亮這幾天魂不守舍的好忽悠,校草大人這麼精明,而且平時一副不是人間煙火的樣子,會幫他打水?
「什麼叫做騙啊,作為班長最得力的助手,打水這點小事,他……他當然很樂意幫我做了。」
臭屁的說到最後,薛凱還免不了結巴了,花枝切了一聲,儼然不相信他。
「是不是出賣肉體了?」
薛凱不正經的嘿笑著,伸手微微壁咚她,「我的肉體只出賣給你~」
事實上,他可能活不過這個星期了,為了能讓班長和嫂子和好,在她面前顯擺一下自己,他容易嗎他?全散打館現在已經沒有人、包括教練,願意和班長對打了。
他明明知道班長這星期心情差到谷底,還自動請纓,就換來打這兩瓶水,班長現在心裡不知道該有多高興能打死自己呢。
不……班長要是今晚沒能和嫂子和好,他可能連明天的太陽都見不到。
L形雜物間的燈光很暗,除了最上面兩扇小窗攝進來的供水房微弱光芒,就只有右牆面上一隻二十瓦的老式昏黃電燈泡,燈泡底還被蚊蠅叮咬的一片燈下黑。
月亮有稍稍夜盲症,剛踏進去的時候險些被腳下的木棍絆了一跤,索性裡面有簌簌的水流聲引導著她。
拐過L形牆角朝裡面走的時候,燈光就更黯了,對於她來說幾近看不清路。
月亮放下水瓶,剛想伸手掏手機,才記起落在了宿舍,只能無奈的順著那簌簌的水流聲朝前走,聽這一陣陣熱水入壺的悶聲,應該還有個人在裡面打水,那就方面多了。
小女生越走越近,一股淡淡的煙草味卻越逐漸清晰瀰漫在鼻尖,她沒看見煙頭猩紅的火光,應該是剛剛抽過煙。
月亮一向不喜歡男生吸煙,更討厭空氣中那股子濃濃二手煙的味道,可不知為何,此時鼻尖飄蕩著的煙草味里夾帶著一股男性獨有的荷爾蒙味道,顯得既清爽又醇香,絲毫沒有網吧里那些糟老頭子和摳腳宅男的酸臭味。
她踽踽前行,終於走到了黑暗中那人的身邊,微微側臉看著黑乎乎的一片,感覺應該挺高,也很瘦,只是一言不發的無形中便給人一種壓迫感。
不關她的事,小女生微微放下茶瓶,手指關節卻無意碰到了滾燙的池便,縮回來時嘴裡條件反射的『嘶』了一聲。
就是這一聲,她隱約感到旁邊人的身形好似驀地僵住了,就連已經打滿了的水瓶子溢出水來,都沒蓋上。
她微微訝異,尋思著大概是自己來的時候腳步較輕,這人打水太專註了沒聽到,嚇到人家了,便道歉般微微來了句,「對不起。」
預想中的『沒關係』並沒有來到,那人身形只僵了一秒,便拿起蓋子將水瓶蓋上,透過小紗窗微微攝進的細碎光芒,月亮眯著眼,隱隱看到了一雙極好看的手,修長白皙,骨節分明,和……他的一模一樣。
是巧合吧?
倏的,小女生心中一悸,黑暗中,那人提著水瓶子離開了。
果然是巧合。
嘴邊爬起一絲苦澀。
不過……就算不是巧合,他也根本不會理自己。
月亮眼神黯淡的低下頭,開始挪開位置打水,不成想,剛動一下就碰到了一隻水瓶,若不是她眼疾手快就倒了。
是剛才那個人的?
月亮連忙拿起,朝外面追去。
雜物間門口,二十瓦白熾燈倚靠著牆壁,發出幽暗的光,可這也足矣讓月亮徹底看清門口的人。
挺拔玉立的身姿,清冷逼人的氣勢,和那渾身上下簡潔而透出一股子高貴氣息的男生,不是他,又是誰?
好幾天不見,沒想到在這裡碰見了,他是在刻意躲著自己……不,他是拿自己當透明人。
憑什麼?憑什麼一個解釋都不給她,還一竿子好像把她這個受害者打成了罪人?
她不是沒想過這中間可能存在著什麼誤會,不然好好的兩個人怎麼可能會忽然形同陌路,可是這一次……她不想再先低頭,他就不能先開口嗎?
果然,是不能的。
門好像從外面被關上了,或者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他拉了好幾遍都沒開。
月亮終究是沒忍住,三米之外,雙手提起他的水瓶,「你的瓶……」
「你做的?」
她話音未落,男生便轉過了臉,那一張充斥著憎惡和冷漠的眼臉,直把月亮驚得背後一怵,長達兩秒大腦都是不能反應的。
「不、不是我……」
「還有什麼是你做不出來的?」
伴隨著手中水瓶轟然震落,男生凌厲的眼角乍泄出一絲比寒冬臘月還冷上三分的光芒,像一把銳利的刀,扎在罪大惡極的人身上。
月亮定定的望著他那樣子,冷不丁的就想起了當初在網吧里,他看自己的眼神,如出一轍。
冰冷,噁心。
「你什麼意思?」
小女生喉間微動,緩緩放下了手中的水瓶。
不知是不是那風輕雲淡的表情惹惱了男生,陸景雲唇畔忽然揚起一絲弧度,比極致的哂笑還要讓人難受。
「怎麼,這次又有什麼目的?」
「又是誰要換位置,或者你男朋友又有什麼做不到的,要你來求我?」
月亮一聽這話,臉色登時變了,像霜降一般,心都沉了下去。
他……知道了?知道自己去求他讓出年級第一,是因為元帥換位的事情,所以誤解了?
所以這幾天才一直不理自己。
對,上次在網吧,他誤以為自己因為元帥而怪他,也是那麼生氣。
她手足無措的慌亂模樣,像一根毒刺驀地扎進男生漆黑髮亮的瞳仁,所有極力剋制住的情緒,在那一刻噴發翻湧。
無論是多麼殘酷的畫面,多麼有力的證據,砸在眼前,都抵不上她此刻一個飄忽的眼神來的讓人疼痛難言。
她就是把偽裝成鮮花的刀刃,在誘人忍不住靠近的時候,狠狠的刺入心臟,來回攪動,周而復始,百試不厭。
短暫的慌神后,心頭襲來的是更大害怕失去的恐慌。
月亮捏著衣角,猛地抬起頭,目光亟亟的看著他,語調慌得不成樣子,「陸景雲,你聽我跟你解釋,事情不是你想象的……」
「解釋,為什麼要解釋,一個只需要拿來利用,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傻子,值得被解釋嗎?」
他刀裁的諷刺眼角,還夾帶著眩目的笑,像一層細密的網網的人窒息。
「不是這樣的……」
「元帥,我一直只是把他當成……」
『嘭』的一聲。
方口塑料瓶蓋生生碾碎在男生手中,陸景雲眼角狠戾的抽搐著,彷彿下一秒就能撲上去將她撕碎。
「不用把你們之間的卿卿我我講出來噁心別人,沒人感興趣。」
一字一句都像生生咬出來,恨不得將她的尊嚴都嚼碎。
「我沒有!」
月亮失控的矢口否認,看著他因扎進塑料碎片而漸漸溢出鮮血的手,心疼不已。
「你的手……」
她忍不住跑過去,剛想拿住,便被狠狠的推開了。
「滾。」
像沾到件髒東西一樣,臉色陰沉駭人。
徹底惹怒了她。
「你為什麼非要一竿子把人打死?為什麼不肯聽別人解釋,明明前幾天,還不是這樣的……」
陸景雲腳下踹的雜物間門砰砰作響,月亮看著他充耳不聞,癱在牆上的五臟六腑都跟著起伏的心臟在疼。
為什麼他從來都不肯相信她?為什麼從一開始就對她充滿敵意,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捧著一顆心去卻要被糟踐的支離破碎。
門外,薛凱和花枝被那動靜嚇得連連堵住,幸好供水房的聲音夠大,否則就暴露了。
「班長在對待嫂子的事情上,一向暴躁,咱們要忍。」
花枝有些擔心,「他不會打月亮吧?」
薛凱笑了,「放心,班長自殘也不可能打嫂子。」
鐵門被狠狠的踹著,響了好一陣還沒開,月亮卻忽然驀地從後面拉住了他,眼眶通紅,口吻堅定,「你不覺得,那天的事應該和我解釋一下?」
騙人者反裝委屈,利用完又鍥而不捨……
呵~
不知不覺,陸景雲自嘲的冷笑一聲,他問自己為什麼會喜歡她,還喜歡的一塌塗地,像個瘋子似的恨不得去殺了那個男的。
她根本就是在仗著他的喜歡,肆意摔玩。
「為什麼要解釋?」
男生悠悠轉過臉,眼角眉梢已不復剛才的憤怒,全然的是滿不在乎。
「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我喜歡上了你吧?」
一句話,讓月亮徹底啞口結舌。
「如果是因為這個,我告訴你……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
每一個字都像晴天霹靂般從頭到腳打下來,聽的人渾身冰涼。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看著她的眼睛,眼底一片清明,一如對待所有前赴後繼千篇一律的追求者,冷漠疏離,輕嘲淡諷。
可是怎麼可能呢?
「不是的,我記得開學那次,紀檢部有個學姐要對我動手,是你制止了。」
「那是因為如果她先動手,就變成了她的錯。」
她不動手,錯就只在她。
天衣無縫的解釋,順便給了一記清醒的重鎚。
月亮有些呆了,怔怔的看著他,鼻底忽然不可抑止的湧來一股酸。
「那……那天晚上,我穿著花枝的裙子,你為什麼要保護我,為什麼要把衣服脫下來給我?」
「浩瀚是我從小到大的兄弟,我希望他迷途知返。」
「你騙人!」
話音剛剛落,月亮就失控的朝他吼著,崩潰的眼角滲出點點晶瑩。
她的演技真好,好到幾乎下一刻他就能丟盔棄甲,把她捧到手心憨哄。
可他已經被騙了兩次了,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比一次狠,她就是只偽裝完美的毒蠍,他再也不會相信。
無聲無息間,男生的拳頭越握越緊,被塑料割傷的口子開始殷殷的滲出濃稠血液。
「你騙人……」
月亮搖著頭不可置信,可癱在牆壁上的身子卻越來越無力。
「你那麼聰明,反應還那麼快,這些問題,一定是你應急出來騙我的對不對,你還在怪我和元帥……在網吧的時候,你明明還抱了我,明明和我那麼親近,難道這些都是假的?」
「這就讓你誤會了?」
「我也是個男生,你以為你三番兩次的湊過來,我會沒有反應嗎?」
那張精緻到迷人的面容,此時要多傷人就有多傷人。
月亮忽然想不起來當初為什麼喜歡他,是因為這張顛倒眾生的臉嗎?不是吧,不然為什麼,明明她現在還能看到,卻痛徹心扉。
「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親我?為什麼抱著我去醫務室,為什麼要……」
「因為你救了星星,這不是你想要的嗎?你不是喜歡我嗎?那我給你——」
男生忽然像失控了般,身形快的像閃電,將她的雙手死死按在頭頂的牆壁上,未待她有任何反應,便傾身咬住了那方櫻唇。
根本不是安撫的親吻,是野獸般咬噬的侵略,佔有。
他恨極了她的虛偽,明明知道一切都是假象,卻一次次讓他像個傻子似的淪陷,只要看見她的淚水,所有的理智都潰不成軍。
根本,控制不了了。
「唔……你滾!」
月亮眼角的淚水滾了一臉,拚命地反抗著,可他的力氣太大了,根本無從抗拒。
漸漸的,他吻的著了魔,勾著那一寸滾燙的灼舌,拚命吮吸霸佔,雙手也漸漸按著她的後腦勺,好像真的溫柔了起來。
「啪——」
一隻巴掌狠狠的甩到了他的臉上。
男生的臉頰偏開,左側很快紅了起來。
二人被迫分開的唇舌間還粘連著一串晶瑩的水珠。
這一巴掌,絲毫不留情面,時刻警醒著他的痴心妄想。
他的理智終於又扇了回來。
「呵~」
久久。
陸景雲拇指指腹輕輕擦了一下唇角,望著她黑如夜幕的沉眸里,帶著點輕佻的笑意,「怎麼樣,還要嗎?」
陸景雲,喜歡你,我真的是自取其辱。
「讓開讓開讓開!」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巨大的鎖鏈晃動聲,男女生的阻擋道歉交疊其中。
門在一瞬間,『嘩』的被推開。
水房外的學生已經走的寥寥無幾,空闊的場地顯得幾盞明燈愈加閃亮,耀眼的光芒一時照進來刺人眼帘。
一個身形發福的大媽,臉色鐵青的拿著鑰匙,雙手叉腰對這對面的二人喊道,「小年輕情侶玩情趣、找刺激去哪裡不好?芭蕉林,小樹林,竹林,這林那林,非得來這熱死人的水房?」
「阿姨,阿姨您消消火。」
薛凱和花枝在兩側不停的勸著,裡面和外面完全是天差地別的場面。
陸景雲終於放開了她,可唇畔那抹嘲諷的笑容卻自始至終都沒消失過。
「別做夢了。」
「這輩子,我都不會喜歡上你。」
說完,他轉身離去。
大媽好不容易消了點氣,此時見滿身戾氣的男生囂張走過,小聲喃喃,「哎呦喂,我這還趕上一出虐戀情深啊?哪個小男生敢像你這樣口出豪言的,小心以後回家跪搓衣板……」
「陸景雲,我再喜歡你,我就是烏龜王八蛋!」
一道撕破夜幕的女音忽然從水房裡傳出,餘音繞梁,震響了幾座男生宿舍。
一時間,調侃聲、口哨聲紛紛傳來,不知道又是那個敢死的小女生被校草大人傷碎了心啊。
薛凱和花枝看著,早已都愣在牆角連話都說不出來。
大媽氣哼哼的過去關閘,小姑娘你這樣咒你爸爸就不好了,年紀輕輕的小情侶,竟會鬧幺蛾子,過幾天又摟在一起親親密密了。
「月亮……你、你沒事吧?」
花枝戰戰兢兢的進去扶著她,被女生一掌拂開。
她曾沒見過她那個樣子,就像……徹底死心了一般。
回宿舍的走廊中,花枝看到月亮先前在娃娃機夾到的那個鯨魚公仔,正安安靜靜的躺在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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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這本書可以改名叫《我的同桌是打臉狂魔》,嗯,很好的。
靜靜等待著大豬蹄子男人和烏龜王八蛋把臉打腫。
給書城的解釋一下,這章六千字,別來問我為什麼收費比5書幣高了,是他們六倍的字數,最後一遍解釋哦,小可愛們~
為什麼放在一章了是因為,有的寶貝跳訂要把哥的數據跳成狗了,所以以後就更一章,多少字都放在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