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歸說,別佔便宜
沈十三伸手往臉上抹了一把,血跡抹去了些,指著頭上那個傷口道:「就是這裡一個口子,不嚴重,在家處理就行了。」
江柔這才忙不迭的攙著他進屋去了,那架勢,讓沈十三有一瞬間覺得自己是個弱柳扶風的美嬌娘。
江柔事事親為的給他處理了傷口,等沈十三腦袋被包起來之後,她才鬆了一口氣,問,「怎麼回事,跟人家打架了?」
沈十三搖頭,「皇帝砸的。」
江柔脫口就道:「他為什麼砸你?什麼事值當砸得這麼狠?」
說完,自己先沉默了。
她好像明白皇帝為什麼砸沈十三了,他進宮去的目的,就是被砸的理由。
她默默的坐下來,背過身去,肩膀一抽一抽,看起來像是在哭。
沈十三去掰她的肩膀,發現哭倒是沒哭,要哭不哭的,他道:「有什麼好哭的,兩天就好了,我餓了,去給我弄點兒吃的。」
江柔悶悶的嗯了一聲,去了小廚房。
沈十三等她走了,伸了個懶腰,閉目養神。
郭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他頭上那一圈白紗,道:「將軍,您都說了些什麼啊陛下動那麼大的怒。」
皇帝確實是經常砸沈十三,但沒有哪次是躲不過的,以前兩人就算是打架,最多鼻青臉腫流兩管鼻血,這次怎麼會這麼嚴重……
那一頭一臉的血,別說是江柔,就是他,都差點兒撅過去。
沈十三稍微掀了掀眼皮,「你以為我跟你一樣蠢?」
郭堯愣了。
說事兒就說事兒,別人身攻擊啊。
大管家揣著一肚子的委屈,自己下去工作了,一個時辰后,他正在給小廝指派任務,突然,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抓住了什麼,然後就頓悟了。
雖然他這個頓悟不能讓他白日飛升,但好歹讓他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被主子罵蠢。
因為!
沈十三腦袋上的口子是自己砸的,他根本就沒進宮!
江蘊從從始至終都沒有來過沈府,說明還有餘力扛得住,等他需要了,自然會開口的。
但江柔跟方小槐有些私交,肯定是不能坐視方小槐被砍頭卻什麼都不做。
而現在朝中季丞相和江蘊兩大巨頭領頭,朝中一半風向倒向方小槐,皇帝已經震怒至極,再加一個沈十三,只會適得其反。
從來只會跟皇帝站統一戰線的沈戰倒戈了,方小槐死得更快。沈十三在外面待一會兒就回家,一次沒有結果,江柔還會求他二次,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給自己整一條大口子,直接一舉嚇住江柔,保准她再也不開口不耍賴了。
皇帝連沈十三都砸得這麼狠,可見轉圜的餘地已經幾乎沒有了,再進宮一次二次三次,區別肯定也只是腦袋上一條兩條三條疤罷了。
看江柔的那個反應,沈十三得逞了。
郭堯猛拍桌子。
將軍,真雞賊啊!
第二日夜。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後日午時三刻,是方小槐處斬的時刻,此時的天牢外,三十號人著夜行衣,隱匿在黑暗中。
江蘊蒙面持劍,壓低聲音問,「什麼時候了?」
戴和回答,「樓主,子時一刻了。」
「江山帶人過去了嗎?」
「已經過去了,再有半刻鐘,就動手了。」
江蘊微微點頭,靜靜的蟄伏著,「等。」
半刻鐘后,一抹艷紅煙花呼嘯劃破夜空,西方不遠處開始傳來騷亂聲,漸漸的,有火光映紅大半邊天。
天牢里有獄卒匆忙出來看,片刻就大喊著折轉回去,「不好了,大理寺走水了!大理寺走水了!」
不過多時,天牢中湧出一隊獄卒約十人,匆匆跑去大理寺支援。
「動手!」
黑暗中的三十人如獵豹一樣一躍而動,個個手持長劍,直朝天牢裡面殺去。
與此同時,天牢裡面,朱壽手中握著一大串鑰匙,謹慎的在各個牢房前遊走,將一扇扇堅固的牢門挨個兒打開。
殺聲頓起。
「劫獄!有人劫獄!」
半打瞌睡的獄卒們像彈簧一樣瞬間跳起來,抓起武器跑出去,就看到一群黑衣蒙面人正在大殺四方,直奔天牢最底一間牢房,目標明確。
突然。
「囚犯逃跑了!快抓囚犯,囚犯逃跑了!」
獄卒們正勇猛往前中,突然聽到這麼一嗓子,回頭一看,只見平時關得好好的囚犯們,竟然全部跑了出來,一個個正猩紅著眼睛,不要命的往外面衝殺。
關在天牢裡面的,要麼是終身監禁、要麼是等候處斬的人,總之,沒有一個能從這裡活著出去。
人的求生欲就是爆發潛能的動力,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錯過這一回,這輩子就真的到盡頭了,於是囚犯兇猛起來,獄卒們全軍出擊竟然還招架不住。
江蘊就趁著這個時機,帶著人勢不可擋的朝裡面沖。
方小槐的牢房已經被朱壽打開,她衝出牢房的時候,正好看見一個獄卒和一個囚犯持刀相拼,最後兩人互捅一刀,同歸於盡。
朱壽上前撿了一把刀遞給她,道,「夫人,拿好防身。」
方小槐經過那兩具屍體的時候,彎腰撿起了剩下的一把刀,迅速轉身,丟進了她隔壁的牢房裡,對那通姦的女囚道:「喂!拿好了!」
然後頭也不回的跟著朱壽離開。
沒多久,眼前就出現了一群黑衣人,就一眼,方小槐就認出了,那個劍法最利落,身形最挺拔的人,就是江蘊。
朱壽直接把方小槐往江蘊身邊一推,道:「樓主,您和夫人先走,我們斷後。」
戴和一劍劈翻旁邊一個獄卒,也催促道:「樓主快走。」
江蘊一把攬住方小槐的肩膀,深深看了戴和一眼,帶了一半的人手往外突圍。
一把火起得突然,幾乎把整個大理寺都燒沒了,抽不出人手來天牢支援,天牢外面備好了快馬,江蘊一把把方小槐拉上馬背,絕塵而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但方小槐估摸著,從天牢到城東跑兩個來回應該夠了,她頂著風艱難的道:「我們去哪兒。」
江蘊聽她說話,才勒馬,狀似感嘆道,「連句謝謝都沒有啊……」
方小槐默了一下,「謝謝。」
江蘊猛然低頭,從她脖子旁邊繞過去看她的臉,「這就完了?」
方小槐忍不住推了推他,道:「我身上都酸了,你別湊這麼近,有馬嗎,我自己會騎馬。」
她關進去這麼久,沒洗澡沒洗臉沒漱口,整個人就像一塊被腌透了的酸鹹菜,江蘊跟她胸貼背,靠得這麼近,她覺得他完全就是摟了一坨生化炸彈,虧他也能忍住不吐。
後面一眾諜者不由得夾緊了自己的坐騎。
他們的馬要是被徵用了,他們就得靠兩條腿跑了。
他們顯然想多了,江蘊坐直了身體,狠狠把把方小槐往懷裡摟了摟,「我不嫌棄你。」
方小槐往前面拱了拱,「說歸說,別佔便宜。」
江蘊笑了笑,猛然一夾馬腹,如離弦的劍一樣衝出去,方小槐被慣性一帶,往後一栽,重新砸他懷裡了,她坐不住,乾脆也就靠著了。
跑了小半個時辰,停了下來。
方小槐一看遠處亮著燭火的一處地方,精神頓時一震。
公爵陵!
這是奉國公的墓!
她猛然回頭去看江蘊,江蘊扯下蒙面巾,道:「感動了?以身相許?」
方小槐道:「我們怎麼進去。」
這裡雖然不比皇陵,但也有守墓軍,進去很困難。
江蘊道:「我們不進去,等他們出來。」
出來?
方小槐還沒想明白什麼叫做『出來』,突然看見遠遠的,似乎是有人在靠近。
一看江蘊他們淡定的反應,就知道是自己人。
等近了,才發現靠近那人背上還背了一個人,手腳都軟趴趴的吊在他胸前,應該是個死人。
大概,就是奉國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