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住自己的秘密
後來江蘊搜遍了蜀皇宮裡面的每一角落,都沒有再找到解藥。
如果不是落到了霍清手裡面,就是甄臨風壓根兒就沒留下解藥,要跟張曼蘭同歸於盡。
江蘊也不確定,但他選擇相信前者。
千機樓一直在尋找各種線索,但是到目前為止,只找到了緩解毒性的藥物,當初的梵音宮早已瓦解,據探子來報,已經有到了時限沒有服解藥的殺手死去。
張曼蘭已經叛出梵音宮好幾年,斷了解藥好幾年,一直靠放血和千機樓尋遍神州大陸找來的各種奇葯活著。
但是近一年來,張曼蘭的癥狀越發嚴重了
江蘊問到的時候,她從來不說實話,但是前幾天上朝、兩人碰見的那一次,江蘊敏感的發覺,張曼蘭的腳步重了許多。
這不是正常的。
以張曼蘭的功力和習慣,說是踏雪無痕都不誇張,不應該下腳這麼重。
但是她就是自己硬抗著,不肯說出來讓她們擔心。
江蘊一直覺得,霍清可能是真的沒有找到解藥。
當初在蜀國皇宮撲了一個空的時候,他就質問過霍清了,但是對方堅定的說沒有。
江蘊就信了。
一來,張曼蘭算是大秦的一員猛將,以一心為國的操蛋性子,不可能私藏解藥,讓大秦失去一個人才。
二來,雖然江蘊不想承認,但不得不承認,霍清對張曼蘭的那點兒情意,讓他沒有藏解藥的理由。
但是聽到霍清病重的消息,他還是想來問一問。
這人死了不要緊,不要把張曼蘭的解藥一同埋進了地下。
不是沒有派人悄悄翻找過著棟宅子,可還是一無所獲。
霍清平靜的回答他,「我說過了,我不知道。」
江蘊道:「那為什麼,蜀皇宮破的時候,是馬光耀的人首先進入了甄臨風的寢宮,你不要說你不知道。」
馬光耀就是跟霍清私交甚密的那個將領。
這不可能是巧合,如果說不是霍清一早安排好的,江蘊不信。
霍清沒再否認:「是我安排好的,但是沒找到。」
江蘊死死的盯著他,像是要從他的微表情裡面,辨別出來這話的真假,
但他失望了,霍清的目光坦坦蕩蕩,毫不退縮。
江蘊的目光軟下去。
也是的,他要是有,沒有理由藏起來。
江蘊沒有再呆下去的意思,起身就走,霍清也沒留他,也沒有讓他對沈十三保密。
對方既然知道了,就不會瞞著沈十三,江蘊,不是一個他能隨意操控的人。
就在霍清以為江蘊不會再逗留的時候,已經走出兩步的他突然折轉,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拉開了霍清蓋在身上的薄被。
剎那間,斑駁著血跡的雪白色中衣暴露在空氣中,在江蘊的眼中。
一直很平靜的霍清,在此刻,反應極度激烈,他手忙腳亂,想要把江蘊拽在手上的薄被搶奪過來,重新把自己遮掩起來,但是他的動作太急躁,他已經極度虛弱的身體經不起這麼大的情緒起伏和激烈的動作,一個不慎,就從床上滾落了下來。
摔在地上的那一剎那,他覺得自己就快斷氣了。
玉書頓時又急又怒。
他趕忙去把霍清抱起來,小心翼翼的扶到床上,等安置好霍清以後,他驟然轉身,指著江蘊的鼻子大罵道:「你這個人是沒有腦子嗎?我家公子明明病了,你為什麼要這麼折騰他?你們這些貴人都是這樣,個個虛情假意,只想著自己的利益和目的,根本就不管別人的死活,你走!霍府不歡迎你!」
還真是一個護主又衷心的小廝。
說到只顧自己的目的不管別人的死活,沒人敢跟霍清爭第一,但此刻,江蘊已經完全沒有功夫搭理玉書了,他只有一腦子的疑問。
剛才霍清起身、說話、所有的一切動作,包括小廝扶他的時候,他的四肢都很僵硬。
是僵硬,不是虛弱。
像是受了外傷的僵硬。
可是蜀國的最後一戰,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年多,在這一年多裡面,他們花了一年的時間帶大軍班師,剩下的四個月,除了前幾天的車禍,盛京一直風平浪靜。
而動腦不動手的霍清,怎麼會受外傷呢?
江蘊掀開被子,被眼前的情景震驚了,震驚過後,就是疑惑,疑惑過後,他好像忽然懂了什麼。
在太醫院的時候,張太醫跟江蘊大致說了霍清的病情,但是由於江蘊不是醫學專業出身,所以就聽不懂那一大堆醫學術語。
當時心不在焉,也就沒有細問。
但現在,他雖然有些難以置信,但勉強懂了。
因為霍清身上斑駁血跡的位置,像是箭傷流血的樣子。
箭傷,想起來了嗎?
當初在蜀都城牆下,所受的外傷,有好幾處,跟江蘊記憶中,現在霍清染血中衣的位置一模一樣。
玉書把霍清扶起來的時候,很仔細謹慎的用被子把他的肩膀以下都蓋了起來,江蘊一直沒有發現,原來這具軀體上的千瘡百孔,還沒有癒合。
聽起來是不是很難理解,也很難以置信?
——一年半以前受的傷,傷口竟然還沒有癒合!
不僅沒有癒合,而且竟然像新傷那樣,不斷的往外滲血!
江蘊表情複雜的看著霍清,他用薄被死死的捂住自己,似乎只要這樣,他就能捂住自己的秘密。
江蘊沒再多說什麼,道了聲抱歉,離開了霍府,
他原本的計劃,是要去方小槐家,但現在,他改了路線,折轉回了太醫院。
今天太醫院裡面不是很忙,張太醫沒有出診,江蘊去的時候,他正在晾曬藥材。
這本來是葯童做的事情,他卻做得認真又仔細,絲毫不覺得瑣碎。
江蘊過去喊他,「張太醫。」
張太醫回頭,放了手上的葯篩子,見是他,驚訝道:「江副將怎麼回來了,是還有什麼事嗎?」
江蘊道:「是的,剛才你跟我講霍軍師的病情,我有些地方沒有聽懂,想請張太醫再為我解解惑,張太醫有時間嗎?」
張太醫道,「自然是有時間的,江副將還有哪裡沒聽明白,我重新講解一遍。」
江蘊:「全都沒懂。」
張太醫臉上的笑僵硬了下,片刻后,他道:「那就從頭講起吧。」
江蘊補充道:「當初霍軍師是怎麼來找太醫就醫的,也勞煩太醫告知一下。」
張太醫道:「也就是四五個前吧,大軍剛回京沒兩天,霍軍師身邊的那個小廝就來太醫院請我就診了,過我過去看,那身上的傷,簡直慘得讓人不忍心看,好好的一個人,扎得跟篩子一樣,身上還好,特別是那雙腿,幾乎都沒有好點兒的地方,傷處的膿血一直流著,怎麼都不見好。」
「我當時就驚得不行,軍師說是在戰場上受的傷,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傷口一直不癒合,傷口也不結痂,傷勢還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讓我給看看,能不能治。」
「從前我也給軍師看過病,那時也是跟著將軍征戰受了傷,雖然傷口好得慢,但從來都沒有像這次這樣直接不癒合的道理。」
「那傷口我看了,本來是沒有什麼大問題的,但壞就壞在,軍師的身體太弱了,根據我的推測,問題出在大概是令軍師受傷的那些箭矢上。」
「軍師的身體底子相當差,有很多不能吃的東西,吃了就渾身紅腫,長小疹子,也有很多不能碰的東西,柘木、檍木、柞樹,純度相當高的鋼等,這些都不能碰。」
「我詢問過軍師了,當時蜀軍箭矢的箭桿,就是用柘木做的,這種東西,平常人碰一碰沒什麼大礙,但對軍師來說,就是致命的。」
也就是說,霍清對柘木過敏,有很嚴重的過敏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