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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本是心頭肉

  我曾經想過像姐姐這麼優秀的女孩,以後結婚會是一番怎樣盛大的場景,是滿堂金碧輝煌,鮮花璀璨?還是歐式最簡約最小清新的格調?新郎會是如何溫文爾雅,驚才風逸,而作為姐姐的新娘又是如何美艷動人,一笑傾城?

  可惜,以上情景都沒有出現。


  無論是新郎還是結親隊伍,一個個冷冷清清,凄凄切切,作為主婚房的白事鋪,更是透露著一股凄涼。


  姐姐穿著紅色嫁衣,坐在椅子上,雙手放在兩側,頭上遮著蓋頭,看不清表情。


  衛銃同樣是一襲紅色新郎裝扮,背負雙手,高大的身軀,猶如一座大山,威武不凡,如果這樁婚姻不是一場陰險的交易,興許這個姐夫我未必不能接受。


  而大廳一旁,光頭徐春也來了。


  昏暗的光芒照耀在徐春的光頭上,那本就詭譎的紋身,更顯陰森。


  徐春似笑非笑,眼神譏諷,猩紅的舌頭時不時舔舐著,也不知道是否不太甘心玄冰之體就這麼拱手讓人。


  桌上,擺了幾根紅色的蠟燭,隨風搖擺不定。


  「一拜天地。」


  醜陋的媒婆臉頰就跟橘子皮似的,聲音沙啞。


  於是,在衛銃半強迫的情況下,姐姐彎腰,拜了一拜。


  兩行清冷,順著蓋頭,無聲劃下。


  「二拜……」


  「拜你妹啊,給我停!」


  我一個健步衝過去,擋在姐姐面前。


  姐姐掀開蓋頭,驚訝地看著我:「小勉,你……」


  衛銃轉過身,眼神陰寒,猶如一把利劍,隨時要刺過來一般,冷冷道:

  「小子,看在你是丁玲弟弟的份上,之前我多次饒你一命,可你現在膽敢在本帥的大喜之日來搗亂,那就分明是活膩了!」


  「衛銃,你別生氣,我這就讓他走……」姐姐急聲道。


  「遲了,此人不死,本帥難以安心。」衛銃沉聲道。


  一旁徐春伸了個懶腰,嬉笑道:「俗話說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丁勉這等做法,連我都看不過去了……行了,新郎新娘繼續拜天地吧,這隻討人厭的老鼠,就由我來收拾。」


  衛銃笑道:「那就有勞徐老弟了。」


  「客氣。」


  徐春站起身,陰蹭蹭地看向我,緩步走了過來。


  殺意凌然。


  「我看你們誰敢動手!」


  陳瑤上前一步,氣勢洶洶,手中綠竹棍,指著徐春道。


  徐春眼睛一亮,笑道:「嚯喲,怎麼又來了一個小美女,而且資質還絲毫不弱於丁玲……嘖嘖,真是老天開眼,不想讓我徐春空手而歸啊,既然這樣,那……」


  他的話忽然說不下去了。


  只因為,他看到屋內還多了一個人。


  一個白衣飄飄,長發披肩的絕色女人。


  女人長得很漂亮,不然也不會是絕色了,但在徐春的眼中,那雙帶著幾分笑意的清冷眸子,卻分明有一股危險感。


  「七境?」


  徐春臉色微變。


  他沒想到,自己剛認的這位河神兄弟的大喜之日,居然來了一位七境修士。


  且,對方一看就不是來道喜的。


  衛銃倒是神色不變,既沒有忌憚也沒有不屑,倒是停下了拜堂的動作,轉過身看向白衣女子,冷冷道:「你們一個個的,是存心不想讓本帥結婚了?」


  白衣女子笑道:「婚姻本事一件大喜事,可若是有一方不情不願,那就失去了本身的意義。」


  「哦,那仙子可聽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道理?」衛銃冷笑道。


  「何解?」白衣女子笑道。


  衛銃指著姐姐,面無表情道:「當初,是他父親丁不圖,親自帶著她來到本帥的廟宇,和本帥的金身結下契約,以和我成親的代價,讓本帥出手救丁勉一命。」


  「怎麼,現在我人救了,是想反悔嗎?」


  姐姐臉色僵硬,手腳冰涼。


  我走出一步,大聲道:「不就是欠你一命嗎?我現在還你!」


  衛銃冷笑:「你的命我現在不要,我只要你姐姐。」


  徐春瞧著眼下的局勢,悄悄的退後了一步。


  直覺告訴他,這場風波,最好暫時不要參與,還是先靜觀其變的好。


  「這位河神大人,如果我拿一件寶貝,和你換取與這位姑娘的契約,不知你是否願意?」白衣女子不急不徐道。


  「寶貝?」衛銃一愣,隨即大笑道,「你看本河神,像是缺寶貝的人嗎?」


  「河神大人莫急,答應不答應,先看了這寶貝再說。」


  白衣女子如是說,縴手輕舞。


  一道純凈的白光,如水珠一般,從指間飛出,輕飄飄地落在了衛銃的面前。


  衛銃譏笑一聲,一拳打出,那水珠直接炸裂開來。


  白衣女子黛眉微皺。


  「不管什麼寶貝,丁玲我今日勢在必得。」


  「敢阻攔者,殺無赦!」


  話音落下,衛銃紅色新郎裝撕裂開來,露出一片古銅色皮膚,緊接著金光閃動,皮膚之上,從腳到頭,逐漸覆蓋出一層厚重的金色盔甲。


  衛銃單手伸出,金色長矛,赫然出現!


  我心頭一緊,這是要打起來的節奏啊?


  「徐老弟,你就這樣看著嗎?」


  衛銃扭過頭,瞥了徐春一眼。


  徐春心中叫苦不迭,早知有此情況,就不該來參加這晦氣的婚禮。


  「衛兄,你先別急著動手,這位仙子來歷非同凡響,我建議你還是不要得罪她的好。」徐春苦笑道。


  「來歷?呵,七境修士,用腳趾頭也知道背景不簡單……但那又如何?本帥數百年前馳騁疆場,不是憑著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氣魄,又如何當這大統帥?」


  衛銃舉起金色長矛,指著白衣女子道:「出手吧。」


  一旁的徐春心裡大罵衛銃,你個不要命的莽夫,自己死就死吧,幹嘛還拖累老子……老子不像你,亡命之徒,頂破天也就人死道消河水乾枯的下場,老子可是拖家帶口的!

  「她是幻冰宮的人。」徐春嘆了口氣,道。


  衛銃舉起的長矛微微一顫,神色終於有了幾分變化。


  縱然他一向自稱野修,不受所謂的宗門拘束,但對於陰陽界赫赫有名的幻冰宮,還是十分忌憚的。


  這是一個完全由女人建立的宗門,身在冰雪之山。


  大宮主乃九境巔峰大修士,一身法力登峰造極,通天徹地。


  其餘還有二宮主,三宮主,四宮主,五宮主,六宮主,七宮主,八宮主……除了八宮主修為只有六境外,其餘宮主皆是到達了七境以上,二宮主更是八境巔峰,距離天玄只差一步之遙。


  這等勢力,不要說他一方河神,哪怕是昔年的三大宗,也萬萬不敢得罪。


  「你是哪一位宮主?」衛銃沉聲道。


  「第四位。」白衣女子微笑道。


  唉。


  勇猛無匹的大統帥,終是嘆了口氣,一張銳利的眼神,透露著幾分不甘和無奈,緩緩放下長矛,說道:「真是想不到,這次尋緣大會,連幻冰宮的人都來了,而且一來就是一位四宮主……行吧,本帥確實得罪不起。」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衛銃在人面前示弱,心中那叫一個震撼加驚喜。


  陳瑤果然沒騙我……這女子,是真的大神仙啊!

  姐姐露出茫然之色,望著白衣女子,顯然想不通這尊大菩薩是我從哪裡請過來的。


  陳瑤笑吟吟地坐在沙發上,心情大好。


  畢竟還有事情沒做,能不死,自然是最好的結果。


  而徐春則是長舒一口氣,心想這位水神兄弟倒也不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白痴,原來他也有怕的人嘛。


  不過也這難怪,對方畢竟是那個地方來的高層,試問整個陰陽界,有幾人能不怕?

  論單挑,水神兄弟未必不是這女子的對手,但論背景,那就真的差太遠了。


  不過,兩人真打起來,水神也只是在這一方福地佔據優勢,因為此鎮無法動用法寶的緣故,出了福地,就憑幻冰宮的大手筆,白衣女子各種逆天法寶盡出,試問這誰頂得住啊?


  「河神大人見諒,我本無心奪人所愛,但既然這位姑娘不喜歡你,強求下來的幸福也是不幸福的。」白衣女子嫣然一笑,心中實則瞭然,這活了幾百年的河神與人結婚,又怎會在意幸福?


  自然,是為了那極為罕見的玄冰之體。


  「這件禮物,請河神大人笑納,作為小女子賠罪之禮。」


  白衣女子揚起手,再次激起一片水珠。


  這一次衛銃終於沒再「不識好歹」,伸手接過水珠,微微一怔,點頭道:「多謝了。」


  本來一肚子鬱氣的河神,再看到水珠里的物件后,臉色多少有些陰天轉晴,再次謝過。


  這一下徐春倒是有些好奇了,白衣女子到底送了什麼寶貝,能讓衛銃這位「土豪」都產生興趣?


  衛銃看了身旁的「新娘」丁玲一眼,欲言又止,最終嘆了口氣:「罷了罷了,你我終究無緣。」


  說罷,轉身離去。


  「我也告辭了。」


  徐春笑吟吟地抱了抱拳,自然也不敢久留。


  現在連幻冰宮的人都出面保丁家了,他區區一個六境水蟒,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再為難這對姐弟,甚至以後見到,不說恭恭敬敬,起碼也得同輩相交了。


  這或許便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吧。


  等徐春和衛銃走後,一頭霧水的姐姐,這才走到白衣女子面前,珊珊道謝。


  白衣女子望著姐姐,神色溫婉,微笑不語。


  我心中感慨,大神仙就是大神仙,不像之前那些個遇到姐姐的謫仙人,一個個眼神熾熱,就像豺狼似的,恨不得把姐姐給吞掉才好。


  而眼前這位仙女姐姐,明顯就淡定多了。


  這他娘的才叫仙人嘛……


  我雖然不知道幻冰宮是啥,但從徐春和衛銃的表現來看,明顯是個很厲害的地方,這對姐姐來說,可是一樁大機緣。


  想到這,我笑呵呵道:「姐,你和這位仙女姐姐先聊著,我出去買根煙。」


  「你什麼學會抽煙了?」姐姐疑惑道。


  沒給姐姐追問的機會,我已是和心照不宣的陳瑤一起,走出了房門。


  屋外,我看向手持竹竿,雙手負后的少女,笑道:「陳姑娘,這次真的是謝謝你了。」


  陳瑤搖了搖頭,說:「不用謝我,丁玲姐是玄冰之體,不知道多少宗門搶著要呢,我就是可惜,這麼好的一個苗子,被衛銃糟蹋了多可惜。」


  「那也得謝謝你,要不是你的指點迷津,我哪知道那位仙女姐姐這麼厲害。」我笑道。


  陳瑤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沒等多久,店鋪的門就開了,白衣女子對我招了招手,說:「進來吧。」


  我心想這麼快?連忙進去。


  只見姐姐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臉上雖有喜色,但也帶著幾分憂愁。


  白衣女子笑道:「我已經和你姐姐說過了,明天,她就隨我出發,前往幻冰宮。」


  我愣了愣,說:「這麼快?」


  「越快越好,因為幻冰宮的入門儀式已經開始了,早點去,會獲得不少福緣,對你姐姐也有好處。」白衣女子道。


  「原來如此……」


  我點了點頭,看向沉默不語的姐姐,有些悵然若失。


  「我去一下二樓。」


  姐姐低聲說道,拿出三根香,和一張符籙,往二樓走去。


  二樓,昏暗的房間。


  姐姐走到母親床前,屈膝跪下,將三炷香點燃,念動咒語。


  然而,

  過了許久,母親的魂依舊沒有出來……


  而地上的香,也悄然熄滅。


  姐姐的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苦澀道:「媽,我都要走了,你還不願意出來見我一面嗎?」


  她不死心,又等了許久,見母親依舊沒有出來的念頭,這才黯然離去。


  半晌后,房內一縷白煙,寥寥升起,凝聚出一個婦人的模樣,悠悠浮現。


  婦人老淚縱橫,滿臉不舍。


  本是心頭肉,又豈會無牽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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