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陰陽雙蛇冕噬環(上)
玞雅走在康莊大道上,滿腦子都是那日擎羅將軍呐喊著勇猛衝下山穀時的情形。
鋼刀鋒利,銳不可當,滿臉黝黑的漢子在那一刻爆發出慟天撼地的力量。那是怎樣一種激憤?他們雙目血紅,心中隻有仇恨,自己這是先入為主地站在了獸界這邊,然而終究是人。
看到這麽多同胞死在獸民銳刀之下,玞雅心裏如翻江倒海一般不好受。真的隻有戰爭才能取得和平嗎?想想中國那麽多朝代更替,無一不是聖主窮追猛打,昏主抱頭鼠竄,到頭來得到的天下滿目瘡痍,不堪入目。
雖然休整之後仍會有一時繁華,然而這種繁華便如繁花柳絮一般容易凋落飄零。遠離戰火,和平才是永久安康的基奠,這個道理是社會主義下的新中國人人知曉的道理。
可是這裏,沒人知道,甚至沒有人會相信。不管是為了利益還是什麽,這個目標永遠不可能達到,除非時代進化一萬年。
她這樣告訴熾翼獸,小家夥歪著腦袋不解道:“什麽叫時代進化?什麽叫社會主義?你居然癡心妄想和平?人類窮追,率先挑起戰火你又不是不知,殺他一千人馬算是便宜他們了。”
“誰占主動方是他們自己的問題,可是沒有必要殺光所有前來探路的人啊。”
“那麽就該放了他們回去不成?如果是獸界處於劣勢,你認為以唐魯的性格,他會放過任何一個獸界子民嗎?”熾翼獸激動道。
玞雅轉頭驚訝道:“你是說那天軍帳裏是唐魯!”
“沒錯!”
唐魯!是他,怪不得那麽大手筆,他總共才帶了兩三萬兵馬,就派了一個千人隊出去探路,是太過忌憚獸界的殘餘力量呢還是妄想以一千人馬拿下獸界?
這個人心思太過複雜,讓人從內心深處生出陣陣寒意。“可就算是他,兵士也是人命啊,怎麽說殺就殺?你知道父母生下他們撫養長大有多麽不容易嗎?就這麽給……”
“好了好了!又開始哭喪了,真是服了你!那麽珍惜敵人的生命,當時你可是在場,為什麽沒有跟大王提?我相信隻要你說了,大王一定會手下留情的!”熾翼獸搖頭晃腦神色詭異。
“你什麽意思?別在這兒胡說八道!他是一界之王,怎麽可能因我一句話而放棄了報複人類的絕好機會?”說實話,那天是看他強撐著看完那一場戰役,越來越寒的眼眸中透出淡淡的興奮,她幾次欲衝出口的話還是強咽了下去。
與其說是怕他看不起自己小小女子的懦弱怕事,還不如說是不忍心讓他的願望落空。她深深地明白一個家破人亡者所承受的巨大傷痛,她感激第二次生命的降臨,也對自己的命運惶惶不安。
腦海中突然劃過那段預言:“靈石失,天地毀。”齊因說過,她便是千年前鎮在天湖殿頂的那顆靈石,如今靈石消失,意味著天地即將毀滅。也許以前聽說什麽火星撞地球、世界末日什麽的,會一笑了之,隻當是兒戲。可如今,情況不一樣了。
可以說自己是被某人騙過來的,當時那美麗的景致的確是迷惑了她的心,也的確是不想離開人世。然而到了此地才發現,她不過是一個寄主進駐在玞雅的身上,幫她延續即將毀滅的生命,幫她完成那個利國利民的大任務。可是這個任務的前提是:她必須犧牲自由,犧牲馳騁人間的一切機會。
不管她多麽愛這個繽紛的世界,為了人類的安寧,終究是要回到天湖殿頂,默默俯視著腳底虔誠的人們的。
“小眼,我不想被禁錮。”
“嗯!我也不想。呃等等……你、叫我什麽?小眼?沒搞錯吧!這是什麽爛名字?”熾翼獸嘭地變紅,圓圓的身子鼓得像個球。
“啊!是因為你眼睛太大了我嫉妒嘛!所以叫你小眼咯,這名字挺好的,至少我喜歡,哎!聽著心裏平衡。”不顧熾翼獸暴走,玞雅哼著輕快的歌謠加快了腳步。
“喂喂喂!你這人怎麽這樣啊?喂——”
“咦,老伯,您這是在幹嘛?”走了近半裏,路邊攤上一老翁拖著個強驢子,正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轉悠著。那驢身上綁著韁繩,身後是一方大大的磨,磨上堆著一捧飽滿的黃豆。
“唷……囉囉!誒你這不聽話的,給我乖乖的,乖乖的……”
“老伯,您……”玞雅又準備問一遍,老伯頭也不回,沒好氣地道:“沒看到我在磨黃豆嗎?啾!”
玞雅一撇嘴剛準備離開,突然那強驢撒潑似的揚蹄一陣亂跳。韁繩尚牢牢牽在石磨上,被發飆的大力一帶竟生生移動了近半米,慢磨的黃豆撒了一地。老翁驚叫一聲被強驢撞翻在地,半天爬不起來,隻能倒在地上“哎喲哎喲”的叫。
玞雅忙上前扶起老翁,關切道:“老伯沒摔著吧,這驢太生潑,這樣拴著它是不會幹活兒的!”
“哎喲!疼死我了……你這丫頭說話好笑,不拴著難道放了?它自己會給你幹活?”
玞雅眼珠一轉,見熾翼獸已自發地暫時製服了強驢,笑道:“可不是這樣,老伯您看著,保證這驢待會兒乖乖的,不騰不鬧。”
老伯滿臉的不相信:“我拉了幾十年驢車,就沒見過有乖巧聽話的,你一個小小姑娘家,有什麽本事製服它?不信,我不信!”
“不信?那您看好了!”玞雅從懷裏掏出一塊方巾,細細疊好了係在驢眼睛上,擋住了它的視線。又牽過它引導著繞著石磨轉了兩圈,直到它穩定下來,玞雅才放開手走出來。說來也奇怪,這驢果真就不耍脾氣了。
看著老老實實轉圈的驢子,老翁瞠目結舌,“這……嘿!還真神了,丫頭是怎生想到這好法子的?”
玞雅腆言一笑:“這法子呀!可不是我想出來的,這是我們家鄉的人窮盡上千年摸索出來的經驗。老伯也別謝我,這驢子以後就這樣蒙著眼睛,保證不再出現剛才的情況。”
“駕!駕!”
得得的馬蹄聲由遠而近,玞雅抬頭正對上一雙半睜的眼眸,仿佛眯著眼就能看穿一切,又似乎深藏著滿滿的悲哀,阻隔開所有的試探,讓人無法望清他的真實情緒。
隻是短短的一瞬,兩人都愣了一下,隨即錯開,馬上的男人頓了幾秒,才重重喊出那聲“駕”。
“怎麽了?”熾翼獸見玞雅望著那邊發愣,落到她肩上問道。
玞雅訥訥地說:“這人的眼神,好像在哪裏見過。”
“你不認得他?”
“呃?你知道他是誰?”
“寧普的兒子,聽說生下來就是個傻子……”
“傻子?不像!傻子怎麽會有這種眼神?你是不是記錯了?”
熾翼獸“嗤”一聲不屑道:“笑話!這事兒六部洲誰人不知?就因為這個傻兒子,寧普才一直甘願呆在冰陵島,要不然那冷死人的鬼地方誰願意去?”
玞雅又回頭看了一眼,喃喃道:“真的像他,卻又不是他。真是見鬼了!”
“咦?老伯呢?”
“磨呢?”
玞雅四處望著荒蕪且一望無際的平野,驚異道:“不見了,連驢子也沒有了。小眼,你有沒有看見他們什麽時候走的啊?”
熾翼獸拚命搖頭,也疑惑得很,低頭一看,泥土草叢間露出一角潤白的事物。“看看這是什麽!”
玞雅蹲身在草叢裏扒拉兩下,那事物便露出了真身。潔白如玉,觸手溫滑,通體泛著淡淡的紫光,隻可惜下半段裂開了一道長而深的口子。
“是塊玉!好漂亮,隻可惜已經破損了。”玞雅將其擦幹淨,小心收在懷裏,“這個恐怕是那老伯的東西,要是以後再碰到就還給他。”
“走咯!我看這東西不是玉。”熾翼獸漫不經心道。
“管他呢,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