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運籌帷幄(下)
為什麽……要愛你。
齊肓心中一痛,便如帶刺的魔爪狠狠撕扯著柔嫩的新肉一般,痛得喘不過氣來。這個“你”不是他,不是他齊肓,他做出那麽多也換不來什麽。忍受得了她無情的鞭撻,卻接受不了殘酷的事實。
在她的心裏,永遠隻有那個傷她最深的影子,滿滿的,再也容不下他人分毫,連一個角落也沒有。
孤寂卻桀驁的單薄背影,緊緊包裹在深色的裙縵裏,齊肓心疼不已。臂上的傷雖痛,卻敵不過被她拋卻的錐心之痛。平靜毫無漣漪的眼波裏,深埋著甩不掉的濃濃深情。
有時候,男人的心會很博大。當他充滿了對齊因的歉疚,就開始了他深藏在心裏無休止的包容。包容了那個女人對他所做的一切,沒有任何理由的。
穆臨不得不讓齊肓幫著上藥,光滑的背後正中蝴蝶骨,過長的傷口可以看見翻起的嫩肉。藥粉入肉,穆臨猛地顫抖,齊肓住手柔聲道:“疼?”
穆臨強忍羞澀和淚水拚命搖頭,雙手緊緊抓住衣擺,咬緊下唇不吱一聲。
齊肓歎一口氣,放柔了動作細細包紮好傷口,視線掃過穆臨紅透的臉頰,手不經意地抖了抖,幫她拉好衣服起身溫言道:“我出去走走,你自個兒別亂動,等我回來!”
穆臨點點頭,細聲細語地應道:“是!”
殿外的衛兵都調到了宮門口,此時隻餘下小部分的幾個人百無聊賴地巡邏,齊肓提起保留的一絲靈氣,化身成一個普通士兵的模樣走過去一聲假咳,鬼鬼祟祟地站到另一邊。篤篤手裏的細槍,狀似不經意地吸引了兩個人的注意。
“唉!我說兄弟哪兒來的?怎麽以前沒見過你?”其中一個抱著胳膊瞧不起人。
“呃……我是新來的,長老派我過來有點小小的事情要告知各位,這件事重大極了,你們可千萬要保密,否則我就得……”齊肓伸手做了一個哢嚓的動作,嚇得那兩人一個哆嗦,圍過來問道:“什麽事兒?我可是守信用的人,既然是長老吩咐下來的,我們絕對照做,你就說吧!”
另一個連連點頭,齊肓神秘兮兮地看了看背後,壓低了聲音強調:“千萬別說是我告訴你們的啊,長老說一定要保密,否則萬一有細作,麻煩可就大了。”
“打了包票,你就直說吧!哥們兒之間有什麽信不過的?”兩人同時拍拍胸口,信誓旦旦。
“噓!小聲點兒!最近傳來消息,那獸王齊因似乎又活過來了,而且法力比以前更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這怎麽可能?四長老親自下的手,我們都看到的,那還有能活命的?”其中一人不屑道,“一定是你在瞎猜!”
“兄弟這是說的什麽話!我可是奉聖長老之命前來告誡你們,這裏人人都知道四長老曾經是什麽身份,說不定啊……再說聖長老的話你們也不信嗎?”
那人遲疑道:“這……說的有道理,可是……”
“可是什麽?實話告訴你們吧!長老預測這段時日,可能會有刺客前來攪局,大哥們好好守衛警惕著些,莫不要點子低遇到了齊因。”齊肓神經兮兮道。
那二人自然寧可信其有,見齊肓又吩咐不可泄密,連連點頭。
罷了又寒暄了幾句才離開。
“四長老,剛剛聖長老吩咐下來要您回來就去他那裏一趟。”門侍見宋筱妮失魂落魄拖著長鞭走回來,愣了一愣,伸手推開門如實稟報。
宋筱妮似乎沒聽到徑直進屋,將帶血的鞭子“咻”地丟開,弧線直中牆上鉤環,晃晃悠悠停下來。
那侍者皺皺眉跟進來,又重複了一遍,宋筱妮還是沒反應,麵無表情坐在桌邊,一點動作也沒有。
“四長……”
“我知道了,下去吧!”不耐煩揮揮手,換了件衣服出門去。
秦赫負手靜靜等在院中枯藤下,這裏曾經被齊肓親手布置過,昔日的美麗早已隨那一場陰謀消失殆盡,隻留下毫無神采的殘物不斷提示著主人內心的刺痛。
“你來了。”聽到腳步聲,秦赫不回頭道。
“聖長老,殷長老的傷怎麽樣?”宋筱妮恢複了萬年不變的嬌媚笑容,關切地問。
“無礙,已經緩解了傷勢蔓延,我想聽你再說一遍那天的情況。”秦赫轉身。
“是。那天本是勝券在握……”宋筱妮娓娓道來,秦赫皺起眉頭聽著。
“你是說,誰也沒料到聖女突然會爆發出如此強大的能量?”秦赫沉吟道,“會不會是碧龍牙?”
宋筱妮搖搖頭道:“應該不會,那根本不像是聖女體內的氣息,霸氣又不失穩重,力道把握得極好,顯然是道中高手。”
“照這種說法的確難以分辨,居然有人已經練就了一身可以隔空控製他人的法訣,真是不簡單!隻是這人到底是誰?會是獸界餘孽嗎?又為什麽要幹涉我們?”秦赫自言自語般輕喃,踱步到粗壯的枝藤邊思考。
宋筱妮不敢打擾,隻站在一邊靜靜候著。半晌,秦赫開口道:“今日叫你來還有一事,前日的戰報你們想必都知道了。明長老派出的千人隊竟一個也沒能回來,這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
宋筱妮低頭微蹙秀眉表示悲痛,等著秦赫繼續吩咐。
“沒想到金企那小子竟有如此能耐,看來當初是我太疏忽,留了個禍根。”秦赫麵現狠決之色,緩緩道:“除了他,就隻有你對這裏最熟悉不過,我希望你能親自去一趟。”
“……”
“我明白你有隱痛,但為了人類大計,犧牲小我是必須的。不過願不願意你自己決定,我不強迫。你先回去吧!”
“……是!”宋筱妮心中泛起苦澀,強壓下千般不願還是得麵對的無助感無聲退下。
出庭院的時候剛好看到齊肓蹲身擺弄著什麽,怔了怔,另擇了一條路回去。
翩影飄走,齊肓站起身來,望著宋筱妮消失的方向失神片刻,拍幹淨身上的土也回去了。
連著奔跑了幾十裏路,齊因有些氣息不穩。適才陸維凡大發善心渡給他一些真氣,才能維持方才那麽久。他不願讓齊肓看出任何異樣,可是敏銳的目光卻察覺到了對方的不適。那是受過折磨之後的虛弱,他曾經親身經曆過,不會錯的。到底是誰在折磨他?
好不容易鑽了守衛換班的空子前去拜托哥哥,順便看看他過得如何,以為他是被好好照顧著,可是事情卻比想象中的糟太多,他憤怒地離開,對宋筱妮更加恨了。
這個可惡的女人,為什麽可以那麽歹毒,虧他一直相信她,一直到發現她的意圖,她的真實身份。終於絕望了,這樣無情的人,就算得到了他全部的愛,也不會珍惜的,還不如就此收手,至少他還可以保留最後一絲自尊。
陸維凡幾次想來攙扶隨時可能倒下的齊因,都被他粗暴地拒絕了。這個男人已經陷入了極度癲狂狀態,遠在冰陵島的陸維凡一聽說他出事,馬上趕了過來。卻不是為了欣賞他鬱鬱寡歡、自暴自棄的,說實話當初的陸維凡眼界高得誰也看不上,直到看到齊因,才漸漸被他放蕩不羈,桀驁不馴的氣度所感染。選擇這個朋友,便是決定一生相交的,此刻眼前這家夥分明在蔑視他的眼光,考驗他的極限。
不禁一伸手拉住齊因,逼他與自己對視。冷冽的目光如寒冰箭一般直直刺入齊因的心房,他垂眼掙開,繼續往前走。
陸維凡在後麵頓住,大聲喝道:“齊因!你給我站住!”
齊因依舊不理,陸維凡運氣於足眨眼擋在他前麵,齊因繞過他絲毫不為所動。陸維凡怒了,抬手一麵氣牆困住他:“你什麽意思?遇上這麽點挫折就放棄了麽?”
齊因抬頭,深深看他一眼,冷笑:“這麽點挫折?哼!你是旁觀者,當然無所謂。”
陸維凡自嘲一笑,氣道:“我無所謂?我無所謂千裏迢迢跑到這裏?我無所謂巴巴的將自己的真氣渡給你?這裏能給我什麽好處?有什麽值得我來的?瞞著長老來找你已是……”
“你說什麽?瞞著長老?給我說清楚到底怎麽回事?”齊因抬起血紅的眸子一把揪住陸維凡衣服領口,質問道。
“先放手先放手!這才是你嘛!真是想不通為何你越來越像個閨中怨婦了,什麽都悶在心裏,發泄出來不好嗎?”
“別打哈哈,給我說明白了!”
“紅色的眸子真好看,美人兒靠過來點兒,我跟你好好講講,不過有什麽獎勵?”陸維凡又開始嘻嘻哈哈,伸出手一勾齊因脖子,曖昧地湊過去。
齊因反感地一用力,沒推開,隻得別過頭去皺眉道:“就你板眼多!到底說不說?等我查出來,要是你背叛我……”凍人的冰冷視線移過來,陸維凡絲毫沒有反應。
“說!怎麽不說?也就是用他們的名號來嚇唬嚇唬你,我能任他們驅使嗎?誰叫你一直消沉的?本來人生難免會遇到這種事情,事大事小不是人能決定得了的,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事情發生後好好收拾殘局。你這樣下去,要怎樣才能和人類的精銳部隊作戰?雖然殺盡千人隊給了人類一個下馬威,但同時也激起了他們的怒氣,人在憤怒之時戰鬥力絕對比平常要高很多,你作出決定時是不是想清楚了?”陸維凡難得的正色,齊因認真思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