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門庭冷落鞍馬稀
“站住!誰人擅自闖入我獸界重地?”
玞雅三人望著憑空多出來的一個黑袍人和八個虎頭人身的怪物,愣愣不知如何回答。玞雅更是納悶,雪兒明明說獸界的子民不是這種凶殘之徒,而宗桑靈泉也是可以涉足的地方,為何如今卻要被阻擋?
“獸界重地?”何刀莫心直口快,“這裏明明是每個法師都可以來的地方,怎麽說是擅自闖入?”
“大膽!竟敢頂撞彌誘之界最尊貴的祭司,給我綁起來,帶回金都交由王後發落!”
魏荻擺擺手,製止那些下屬的粗俗無禮,微笑道:“三位便是我二王要帶回倉彌金都的貴客?”
“二王?什麽二王?”玞雅望望洛離與何刀莫,見二人均是一副躲躲閃閃的樣子,心知一定有鬼。忖道:這祭司看起來不好對付,雖然長得眉清目秀,卻不知是好是壞,待我先試他一試。不過這兩個家夥到底隱瞞了什麽呢?哼!過會兒再收拾你們!
“嗯哼!”玞雅學著電視裏麵的那一套,清了清嗓子,昂首挺胸道,“是客免貴,我們隻是過來參觀參觀,不敢叨擾,更受不起祭司大人親自迎接啊。”說罷拱了拱手,表示尊敬。
魏荻是個年輕的男子,性情陰柔,待人卻十分謙和,更是見多識廣,深得獸王信任。大概是從未見過這種見禮方式,是以稍稍愣了一下,便笑道:“聖女金貴之軀,怕是過謙了,隻恐小人招待不周,違了您心意。”
玞雅哪裏受過這等尊敬?一時間喜笑顏開,把要試探別人的事兒忘得一幹二淨,再加上一小半的見色起意,竟直接跑過去拉住魏荻的衣袖,欣喜道:“彌誘之界真不愧是人傑地靈之處,端的是男的俊女的俏,就連這些虎頭大哥也長得那麽可愛。你快快告訴我是誰派你來接我的?是不是雪兒?”
魏荻平靜地凝視玞雅那雙仿佛會說話的大眼睛,愕然道:“誰是雪兒?”
“嗯?你不認識?哦,我想起來了,名字是我臨時取的,你們當然不知道。呃……”
見玞雅麵露難色,魏荻微微一笑:“不知可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呃……是我沒問過她的真名。對了,何刀莫,洛離,我還沒找你們算賬呢!你們似乎很怕雪兒,是不是早知道了她的身份?說!”玞雅難得震怒,即便如此,此時也是玩笑為重。哪知洛離二人當真嚇住了,還是何刀莫先開口解釋:
“其實,我們所知道的,隻是雪……呃姑娘其實叫齊因,是獸界的二王,就那麽多了。”
“是麽?”玞雅點點頭,“算你們老實,姑且相信你們。那這麽說你就是雪兒派來的人了?我就知道她不忍心將我丟下不管的。好,我們這就跟你走。”
對於玞雅的話,魏荻不置可否:“你們?不不!隻有你!我們王後隻見聖女一人,還請兩位自行去留。”
“什麽?你不是說去見雪……呃齊因的麽?為什麽要見王後?”
“在回稟二王之前,我們尊貴的王後想一睹聖女風姿,不知聖女可能賞臉?”魏荻依舊溫文爾雅,點頭示意。
“王後美麽?”玞雅雙眼賊兮兮地放光,突然冒出一句。
“……”
“說呀!”玞雅伸出手肘碰碰魏荻。
“美,當然美。”
“那就好,我可不想見個巫婆。我們走吧!”玞雅笑眯眯,心裏正打著鬼主意。
“哎,玞雅小姐,我們……”何刀莫急叫。
“哎呀!反正是去見雪兒,你們有什麽好擔心的?要是不放心,你們找到奴獸以後,再到金都找我吧。話說雪兒居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厲害角色,早知道我就不用成天替她擔心了。沒想到女人也可以當王,這裏果然與眾不同。”
魏荻目光閃爍,意味深長的看了兩人一眼,轉身跟在玞雅和八大虎將身後,揚長而去。
“對了,聖女剛才說什麽女人也可以當王是怎麽一回事?”魏荻好奇道。
“哦,這個啊,我是奇怪雪兒以女兒身做你們的二王,威性還能保持那麽高。”
“女兒身?”魏荻失笑,她居然以為令六部洲聞風喪膽的齊因是女兒身,有趣!
“對啊,難道你不知道?哦!她一定是在你們麵前扮男裝對吧,你們的眼神兒也忒差了吧,一個女人扮男裝總是會有破綻的,居然沒人認出來?”玞雅大放厥辭,卻不知眼神兒差的正是自己。
魏荻心裏激起了對玞雅的濃厚興趣,卻始終隻是微笑著有一句沒一句地回答她稀奇古怪的問題。
“哎——玞雅姑娘!等等啊!”
洛離剛衝上去,就被那些個彪形大漢嚴嚴實實的攔住,隻得“望洋興歎”了。何刀莫拉拉他的袖子低聲道:“我總覺得這幾個人有古怪!”
“真是的,姑娘居然丟下我們一個人走了……”
“表哥!齊因大人跟我們說的是要是玞雅小姐少了一根毫毛,就拿我們是問。萬一那些人並非大人派來的,那可就……”
“哎呀,玞雅姑娘怎麽能這樣?我……”
“表哥!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何刀莫惱了,狠狠掐了洛離一把。
“啊喲!疼啊——你這小子,居然敢對表哥無禮!看我教訓你!”洛離舉起手中殘敗不堪的劍就欲往他身上招呼。
“洛離!別鬧了,我們好像被人騙了。”何刀莫直挺挺站在那兒,神情前所未有的嚴肅。
“什麽?”
“他們從哪兒來,我們一無所知。”
“不是齊因大人派他們來的嗎?”洛離搔搔頭。
“你記得那祭司怎麽說的嗎?玞雅姑娘猜測是齊因大人派人來的,可是那個祭司卻沒有正麵回答,隻是強調帶她去見王後……”
“對哦!見鬼!要是被大人知道了,他非剝了我們的皮不可!”
倉彌金都王宮深處。
細膩的花瓣脈絡清晰,幽香逼人。滿塘似荷非荷的淺紫色花朵,爭相綻放,為孤獨的小院增添了一抹麗色。
“王,您該沐浴更衣了。”
“不要再喚我王了,被人聽見,你就不能再伺候我了。”
“王您……是!奴婢遵命。”丫頭聲音哽咽,偷偷抹了把眼淚,強忍著悲慟走過去為齊肓打熱水。
片刻,丫頭快手快腳準備好了一切,乖巧的改了稱呼,躬身道:“主人請沐浴,奴婢為您更衣。”
齊肓低頭注視著袖口繁複金絲鑲嵌的花紋,久久不語。
筱妮,這是你為我縫製的第一件衣裳,也是,最後一件吧!明明知道你有預謀,卻還是無條件地相信了,也許那些笑容從來都不是真正的快樂,可是我還是喜歡……
“主人,主人!您怎麽了?”丫頭的聲音急促而焦慮。
齊肓回過神來,溫和地笑笑:“沒事,別擔心!這件衣服……扔了吧!”
“主人……”丫頭哀憐地看著齊肓,欲言又止,見他神色泰然,自己心裏卻如刀割般痛苦。服侍他入了水,輕手輕腳帶好門,拽著衣袍想了又想,終於下定決心,朝自己房裏走去。
這裏簡直不能算作是房間,狹窄的空間,灰塵撲撲,蛛網密布。剛來時足足打掃了一個下午,如今門口全是原來屋子裏橫七豎八的廢木材,斑斑的青苔長期在陰暗的角落生長得煞是旺盛,乍一見日光,均不可避免的蔫了。
小院落空蕩蕩,與前宮的華貴格格不入,倒顯得清幽異常。這裏隻住了兩個主仆,隨伴的丫頭名喚穆臨,跟隨齊肓有數十年了,乖巧懂事,心地善良。此次宮變並未產生流血事件,他醒來才知道穆臨求了新王整整一天才被應允前來照顧自己,心裏充滿了感激。
木桶裏的水溫剛剛好,穆臨的貼心一直以來他隻是理所當然的享受著,如今落寞失勢的自己依然能得到此女的悉心照顧,這是他的福分還是她的悲哀?
就像他永遠無法理解,為什麽女人會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犧牲自己,強顏歡笑地侍奉別人。
“筱妮……”
齊肓低低呢喃,疲憊過度的他漸漸靠在桶沿上睡熟了。
一覺沉沉無夢,不知過了多久,隻感覺一雙細膩的手在輕柔地撫摸自己的肩頸,他緊閉著眼睛,下意識地握住那隻滑膩的手,囈語:“筱妮……”
掌中小手猛然一抖,齊肓心頭一震,頓時驚醒,“穆臨,你怎麽……”低頭一看,桶中水依然溫熱,身上的皮膚竟已泡起了褶子。
穆臨雙眼紅腫,顯然是哭過。她抽回手,低頭道:“主人沉睡,奴婢不敢打擾,又怕水涼了,所以一直守在一旁。”
“我睡了多久了?”
“主人睡了兩日了。”
齊肓心中大疼,穆臨沒有說是因為自己太重,也沒有說這兩日一刻不離地照顧是多麽辛苦。隻是不停地將冷水舀出換上熱水,又細心地往他裸露在外麵的肩頸上澆水,用自己溫熱的掌心來溫暖他。
他倒抽一口涼氣,“你的手!”
“沒、沒事!”穆臨急急將雙手藏在身後,齊肓卻一把拉過來捧在手裏,原本纖細的嫩掌因長期見水而顯得有些腫脹發白,細膩的皮膚也不再光滑。齊肓眼裏閃過一絲疼痛:“傻丫頭,為什麽要跟著我?”
“主人待奴婢好,奴婢忘不了主人的恩德,奴婢要一輩子跟著主人,服侍主人。”穆臨眸中充斥著堅定。“主人累了,奴婢扶您起來。”
“穆臨……”
齊肓裹好素白簡單的長袍步入院中,忽見門外閃現一個嫋娜的身影,微一沉吟,已張臂迎了上去。
“筱妮!你來看我了?我就知道你會遵守諾言的。”
被齊肓抱得緊緊的,怕隨時會消失一般。宋筱妮眉間掠過一絲痛色,轉眼笑道:“這裏還住得習慣嗎?我的王?”
“你為什麽不讓我回寢宮住了呀?是不是你不想再見到我了?”齊肓撒嬌般的嗓音在宋筱妮頭頂響起。
宋筱妮撐起他的肩,笑道:“怎麽會呢?我的王病了,不可以讓那些居心叵測的人知道,所以我才給王安排了這裏住下,這裏清靜,適合養病。”
“真的嗎?”
“真的啊!我什麽時候騙過你?你安心在這兒養病,我答應你,等你病好了,馬上接你出去。”宋筱妮仰起臉安慰。
“嗯!好,我答應你,筱妮總是為我好的。那你還會來看我嗎?”
“會……會的。”宋筱妮垂下眼瞼,用力眨眨眼,將欲湧出的淚逼回去,深吸一口氣道:“我會常來看你的,我還有事務要處理,不能呆久了……”
“那你先去吧,記得要來看我哦……”
“好!”
宋筱妮轉身猛跑出一段路,停下來大口大口喘氣。肓,我的王。對不起,我不得不這樣做,為了密庫的鑰匙,我竟想又一次欺騙你。可是麵對你無辜單純的雙眼,我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