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海浪滾滾
前一刻還被灼人的紅日烤得雙頰酡紅，下一秒卻被鋪天蓋地的鵝毛大雪震懾住。西邊血色的夕陽仍依依不舍地在天水交接處徘徊，映照著粼粼的波浪泛起了醉人的紫紅。玞雅興奮地張開雙臂環抱這動人的天地。
“啊——”她恣意呼叫，仿佛要發泄所以憤懣。回轉的嬌靨如花般綻放，促使玞雅本來清雅的素顏更為美豔。天地的靈氣匯集在她體內，令她千年來一直保持著如少女般永遠恬靜美好的麗容。隨著靈魂的換移，偶爾展現的憨態竟讓人見之猶憐。
柔雪不著痕跡地移開目光，匯集起平日裏的冷然，卻發現自己再也無法笑她幼稚。是不是該換回本來麵目呢？想想以往那麽久的逃避，還是算了，這樣的關係也不錯。隻是這名字……柔雪皺眉沉吟。
“啊嚏！好……好冷！”玞雅打了個響亮的噴嚏，聽起來中氣十足。
柔雪一挑眉，唇邊不自覺地揚起了一抹笑。她伸出手去默默念訣，一叢晶瑩透亮的光自她指尖逸出，隨即籠罩玞雅全身。然後收回手負在背後，轉身繼續望著海上那越行越近的舊船。
玞雅忽覺周身一股暖流，伴著流螢般的光，心中升騰起小小的雀躍和感動。那個急轉身掩飾的女人還是不忍看她受凍的吧，要不怎麽沒有強迫她自己練習禦寒之術，卻在她哆嗦的第一時間給她加上禦寒光暈呢！正待說句感謝的話，突然聽到船鳴的聲音，不禁側身踮腳望去。
“上船去吧！”柔雪說完這句當先走過去，後麵的人心裏一陣激動。泰坦尼克號啊！好氣派的大船，雖然舊了一點，但絲毫掩飾不住隱隱的霸氣。若是拿它作海盜船，估計剛一現身敵人就已聞風喪膽吧！玞雅毫不客氣地腹誹了一陣，等踏上甲板她才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暈船！
玞雅在欄杆邊吐得一遢糊塗，柔雪皺眉冷然旁觀，心裏卻暗罵：這個女人忒沒用，居然連坐船都暈，天哪！自己究竟攤上了個什麽主人啊？玞雅這一舉動引得旁人紛紛側目，柔雪揉了揉額角，無奈地遞過去一條帕子和一粒藥丸。
玞雅虛弱地笑笑，想都不想直接將藥丸幹咽了下去。這才如脫力般委頓在地，絲毫不顧忌形象。
見她如此模樣，柔雪有些不忍，俯身扶起她擁在懷裏，慢慢用手替她撫順鬱氣。玞雅有些驚訝，但身體的不適令她無法開口。內心卻有一種希冀，若柔雪是男人……
呸呸！亂想什麽呢？自己和她日夜在一起，若真是男的怎麽可能沒發現！隻不過她做事的風格的確很像男人便是。
經過柔雪的輸導，和那顆已化散的藥丸，玞雅的蒼白的臉上重現了紅暈。這時太陽已完全不見了蹤影，隻餘各人為禦寒而催發出來的護體真氣在清輝的夜裏泛出的五彩斑斕的光。倒是玞雅身上柔和逸雅的白光顯得有些黯淡，毫無特色。
她精神一好，又唯恐天下不亂起來：“咦？粉紅、綠、天蘭、水晶紫……哇！居然還有暗黑色的光，他們都是法師麽？為什麽我們的光不是彩色的？”
柔雪頭痛地扶著欄杆，一臉看白癡的表情：“他們當中最多隻有三個法師，其他人要禦寒就必須從介商那裏買施好了咒的真氣球，等出了腓約南島就剛好失效……”
“什麽？失效？那明晚怎麽辦？應該沒那麽快到岸吧！”玞雅大驚失色。
“明晚就用不著了，因為別的大陸風景秀麗，溫暖如春，氣候怡人，堪比仙境。不會像腓約南島一樣晝炎夜寒，溫差極大。姑娘是第一次出門麽？我叫洛離，他是我表弟何刀莫。”洛離咧著嘴拍拍何刀莫的肩，後者靦腆地點點頭，望著玞雅的目光有些癡傻。
玞雅來到這裏，第一次有男人主動找自己說話，自然喜滋滋的回應：“你們好！我叫……”
“她叫婭玞，我們逃婚出來的，想去月坤湖畔看看，不過……沿途不想被人打擾！”柔雪不著痕跡地擋到玞雅身前，毫不客氣地拒絕這兩個男人的示好。
“逃婚？”
何刀莫有些尷尬，拉了拉洛離的袖子。後者笑笑，一搖折扇無所謂道：“兩位小姐上路不太安全，不如我們結伴而行。不是我自誇，這六洲之內，還沒有我沒去過的地方，有我在，絕對不會有人敢打兩位的主意……”
“是麽？那麽彌誘之界有沒有去過？”柔雪不耐煩地打斷他，原本褐色的瞳卻在這一刻奇異地變成了淡淡的紫，妖異的顏色透出了懾人的光。
洛離本欲再勸，卻在看到這奇異的紫後勃然色變，心裏一陣寒涼。這氣息似乎比夜裏的酷寒還要來得驚人，造成這種反應的並非那雙與眾不同的眸，而是這眸的主人——齊因，和他所代表的“彌誘之界”。
六大部洲除司神之外法力與迷域最高神將相當的人，一個有能力將所有奴主擊敗的奴獸。傳聞他不受製於任何人，沒有人真正地駕馭過他，也沒人知道他是男是女，更沒人見過他的真容，但他卻有一雙美麗懾人的紫瞳。
難道她就是齊因？那麽自己得罪了她會有什麽後果呢？不敢再往下想，洛離慘白著一張臉迅速拉了尚不知所措的表弟撤退。何刀莫很是奇怪表哥的突然變化，但這樣讓他拉開正好避免了麵對婭玞時的尷尬，因此也不反對。
當東方現出魚肚白，清晨的第一縷霞光播灑在每個人的肩上，玞雅抬起依然神采熠熠卻明顯有些按捺不住的臉，合掌散了那本無形的冊子，無聲地扭動著發酸的脖子。
甲板上多了幾個昨晚回艙休息的人，不經意地瞥向船尾，玞雅疑道：“他們怎麽還坐那兒一動不動啊？”
柔雪睜開恢複正常的褐眸，起身略瞟了一眼，看來那洛離被嚇得不輕。又轉頭看向被自己逼著看了一夜咒語的玞雅，將心中掠過的一絲讚許壓下，淡淡道：“隱藏好你的靈氣，別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玞雅撇撇嘴，不在意地將瞳圈外現出的金光重新掩藏好。心下暗道：這女人真矛盾，一時要我拚命練習，一時又不許透露成果，既然這樣練來幹嘛？在觸到柔雪了然又嚴厲的眼神後忙打住了胡思亂想。
玞雅攀上欄杠，放開了雙手，昂首任海風肆虐她直柔順滑如絲般的酒紅色頭發，愜意清新自然的帶著鹹香的晨汽撲麵而來，讓人忍不住想要呐喊。
在她轉身的那一瞬，如天女般驚豔。洛離呆滯的目光裏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何刀莫癡癡望著如神女般的紅衣少女，那彎彎的眉，彎彎的眼，令人心醉的笑靨。何時能得佳人相伴，此生足矣。
“嗨，我說老弟！是不是看上了婭玞姑娘？”洛離發現柔雪除了昨天的舉動以外就不再為難他，膽子不禁大了起來。他用扇子敲打何刀莫的肩膀，調笑道：“看婭玞姑娘的意思，似乎並不排斥你，關鍵是要擺平旁邊那個，怎麽樣？想不想抱得美人歸？”
話未說完，何刀莫已躁紅著臉深深埋下了頭。引來了洛離的一個暴栗，“瞧你那出息！咦，婭玞姑娘在看你呢！呀！她過來了……”
何刀莫自卑，自然不會相信這表哥的話，隻是垂頭不語。突然，眼前出現了一雙小巧的紅鞋，鞋麵上的絨毛襯得那玉般的雙腳分外白皙誘人。此刻的洛離已經驚訝得合不攏嘴。
甜美清脆的聲音傳來：“早安！洛離。嗯……你叫何刀莫對吧！”
少女如蔥般光潔白嫩的手正在眼前，何刀莫不敢置信地抬起頭，正對上那雙彎彎的晶亮的眼，他有點不知所措。遲疑了許久才確定自己應該伸手去回握，於是順勢站起，少女臉上漾起友善的笑意。“昨天柔雪太失禮了，兩位不必介意，其實她心地很好的。”
何刀莫大氣也不敢出，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還緊緊拽著人家的手。洛離看得火冒三丈，一個踉蹌衝開二人，笑嗬嗬地說：“不，不介意。這小子不知分寸，唐突了美……呃，姑娘。那個我們剛好也是往月坤湖方向，呃……”
“嗯，我正是來邀你們同行的。”
“啊？真的嗎？那麽姑娘放心，以我的身手……”洛離突然住了口，對麵那個似乎比他要強，而且要強很多。
柔雪望著不遠處紅色的身影，微微一笑，又歎了口氣。轉身麵無表情地迎向海風，腕上的發帶糾纏不清，兩縷垂下搔進臂間，癢癢的，撓動了心底深處的漣漪。
“雪兒…我們什麽時候到沐城啊？這裏好悶啊！”玞雅不知何時已蹦了回來，真不知她哪來的精力。柔雪望著天際良久，淡淡丟出一句：“悶？待會兒就不悶了！”
柔雪瞪大了眼不解道：“什麽意思？”話音剛落，不知誰喊了一句：“看！前麵那是什麽？”
玞雅循聲望去，不禁呆住，登時轉身瞪了柔雪一眼，無奈道：“現在的確是不悶了，就是不知這颶風過後小命兒還有沒有！”
海上的天氣瞬息萬變，前一刻還是晴空萬裏，下一秒就能暴風狂卷。但這種天氣不是每個人都碰得到的，顯然，玞雅的運氣不是一般的好。
“快，下帆。”
“都進艙，都進艙！”已有有經驗的船員在指揮，眾人呼拉拉全進了艙。洛離也拉著他那表弟進去，路過二人身邊，何刀莫迎著猛烈的風掙脫洛離，返回來喊道：“婭玞姑娘，快進艙躲避！颶風太厲害，再不躲就來不及了！”
“小子！快進來！”洛離扒在艙門吃力地喊，越發猛烈的罡風灌入口中，令他險些站立不住。看著表弟不顧生死地去勸那兩個來曆不明的女人，心中焦急萬分。
柔雪見玞雅信心滿滿地望著自己，又掃了一眼滿臉關切的何刀莫，暗歎一口氣：真是個傻小子！回首對玞雅報以一笑，玞雅大聲喊了一句：“小心點！”然後拉著何刀莫回艙。
風浪越來越大，暴風的席卷早已驅走了燦爛的陽光，靄雲低沉，直抵頭頂，濃重的氣氛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柔雪黑紫色的袍子在大風中猛烈地擺動翻飛，灌進領口的氣流貼著皮膚轉了一圈又從袖口掠出，每一次的鼓蕩都帶來更猛烈的朔風。震天撼地的自然之力令人無法抗拒，搖晃得愈發劇烈的船頭，是柔雪單薄而又堅定的身影。
她微揚唇角，闔上淡紫妖異的雙眼。薄唇略動，捏訣的指尖急速逸出五彩的光芒，在頭頂盤旋飛舞，令人為之炫目。圍繞著船身的氣流漸漸聚攏，合成了一個流光異彩的光罩。震蕩的船身猛然間安定下來，隻餘罩外翻湧駭人的海浪依舊劇烈的拍打船身，令人見之驚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