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年輕道士
細節……
我閉上眼,腦子像炸裂了一樣疼痛。
昨晚,我記得自己迷迷糊糊地睡著,然後身子越來越冷,之後又突然變得很燙,然後醒來,然後看見一個穿著黑袍子的傢伙,被他打暈之前,我又聽到了腳步聲。
後面的腳步聲應該來自於查房的護士,那個打暈我的人估計是不想讓別的人發現自己,所以才會放過我,只害了阿峰,也就是說……
我腦仁好像快要炸了,死死捂著頭,「我不知道,不過你可以看監控,醫院病房門口不是有攝像頭嗎,你檢查一下誰進過醫院,不就能搞清楚那個黑衣人是誰了嗎?」
顧雪沒有回答,我等了半天她才苦著臉告訴我,「查監控的事,我早就想到了,可是昨天一整晚,你房間里根本就沒有出現第三個人。」
「沒人出現,難道我看見的全都是幻覺?」我又跳起來了,難以置信地大吼。
「你先別激動,其實不一定的!」顧雪趕緊安慰我,她指了指門口,又指了指窗檯,
「醫院的監控一般都只在走廊,可以看見病房大門口,卻看不見病房裡面,萬一那個人沒經過走廊,而是直接爬得窗戶呢?」
對了!
我和顧雪同時眼前一亮,只有這個解釋才是最合理的。
我趕緊奔向窗戶,顧雪差不多跟我同時跑到了窗戶邊緣,我們雙雙把頭探出去,果然發現窗戶邊緣,有個很明顯的鞋印子。
窗戶外沿比較窄,只留下了半個腳印,我找來自己的鞋子比對了一下,發現這人的腳,尺碼比一般人要大得多,我是42碼的鞋,卻足足小了一整圈。
顧雪趕緊對著窗檯拍照,將鞋印保存在手機里,又回頭對我說,「你先別亂動,我馬上打電話叫人把這塊磚頭撬下來,拿回警局鑒定科!」
我苦笑道,「半隻鞋印,能鑒定出什麼鬼?我們只是懷疑,這鞋印也不一定就是昨晚那個人留下來的,可能很早之前就有了。」
顧雪說道,「警察辦案,不會放過任何一點線索,說不定這鞋印就是破案的關鍵所在……」
「那只是普通的案子,這是一件靈異案子,你們鑒定科的設備能探測到鬼嗎?」
我語氣很激動地打斷她,
「你想想看,阿峰是自己走到衛生間溺死的,你的同事也說了,監控上除了他自己,根本看不到別人,你倒是說說,就算抓住了這個在窗台上留下鞋印的人,你拿什麼給他定罪!」
顧雪沉默了,被我問得說不出話來。
良久,她才小心翼翼地看著我,「林寒,要不我們去找那個胖保安試試……他說過自己認識大師的,你別灰心,我們一起努力,肯定能……」
「你別管我!」
我很蠻橫地阻止顧雪的建議,指著她,分外激動地大喊,「你滾!我不相信你,你們警察根本沒有,都是一幫飯桶,你幫不了我,你快滾啊,阿芸的事我自己查!」
「林寒,你清醒一點好不好,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可是……現在別說調查陳芸失蹤的事了,就連你自己也……你別這樣!」
顧雪傻了,似乎沒預料到我會突然變臉,用這種態度對她,急得都快哭了,「你怎麼……」
「滾!」我像頭髮怒的小豹子,半隻腳跨上了窗檯,分外冷靜地說道,
「別逼我,這件案子交給我自己查,不管是死是活,我都一樣要找到阿芸,你和這事五官,別再跟著瞎參合,不然我現在就跳下去。」
「你……你這個人怎麼這樣不識好歹!」顧雪跺腳瞪著我,臉上又羞又憤,一時氣急,指著我罵道,
「誰想搭理你這個小屌絲,你自己找死,我才不管你!好,林寒,我現在通知你,查案的事你再也別參與了,不然我就逮捕你,你嫌疑最大,所有人都死了,就你還活著!」
她負氣走了,被我一通冤枉加無緣無故的指責,在高傲的心上留下傷疤,也許顧雪真的不會再管我。
「對不起顧雪,假如我能活著找到阿芸,這份情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一直目送她離開,我才喘了一口大氣,渾身力氣都被抽空,滿臉苦澀地靠在牆上大喘氣。
顧雪年輕、正直、善良,我和她萍水相逢,她卻給了我這麼多幫助,我很感激,如果不能活下來,哪怕下輩子當牛做馬我也要報答。
就因為這樣,我才不能讓她繼續參與這案子,現如今,凡是捲入阿芸失蹤案的人除了我和顧雪,全都沒命了,繼續追查下去,我根本保證不了自己的安全,更加保證不了顧雪的。
要逼她放棄調查,這是唯一的辦法。
我坐在地上緩了一會兒神,抽完一包煙,一臉兇狠地站起來,走進淋浴室給自己洗了把臉。
望著鏡中憔悴的自己,臉色蠟黃、形銷骨立,臉的顴骨都突出來了,乾巴巴的沒有幾兩肉,我甚至都分不清究竟誰才是鬼。
「人死鳥朝上,老子就這一條明,管你誰,要拿就拿吧,就算死,我也要啃掉你一塊肉!」
我憤怒地捏緊拳頭,狠狠一拳砸在了玻璃鏡框上。
咔嚓!
暗紅色的血跡沿著指縫流淌下來,我拳頭髮麻,刺痛感卻讓我更加清醒了。
半小時后,我洗完澡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出現在了醫院附近的一條商業街。
先去銀行取了點錢,我進了一家煙草專門店,拎著兩條大中華,外加一瓶紹興陳釀的老酒,坐上了回家的計程車。
值班室坐著一個矮胖墩,笑嘻嘻的臉看起來格外油膩,我硬著頭皮走過去,將煙酒輕輕擱在桌子上,又拆開了一包花生米,擺了幾樣滷菜在上頭,
「叔,咱倆嘮嘮吧!」
胖保安推辭不受,「哎呀,小夥子你這是幹什麼,我這上班時間,不能抽煙喝酒的。」
我笑了,把錢包堆在桌上,「你被看見一次能罰多少錢,我替你付了,成不?」
胖保養笑眯眯地坐下了,拆開我遞過去的煙,點上深吸了一口,「沒錯,味兒正,我說小夥子,你有事吧?」
我點頭,「我被鬼纏上了。」
「嘿,早料到了!」
他瀟洒地夾著煙頭,吐了一個煙圈,「你小子自己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這幅樣子,大半天走在街上比鬼還要嚇人,我說,這事不小吧?」
我一邊說,一邊把酒拆開,先給胖保安滿上,又替自己倒滿一杯,「幹了!」
陳釀的老酒,又苦又澀,酒精劃過我的喉嚨,火辣辣的,我這才感覺自己像個人了。
「小伙,這是高度酒,你慢點喝!」胖保安剝了一顆花生米,老神在在地看著我,
「你找我啥事?」
「我想請你幫我捉鬼!」我又幹了一杯,臉色發紅了。
「啥,請我幫你,開什麼玩笑?」
胖保安張開嘴,咧出滿口包穀黃牙,「小夥子,你這種情況呢,我倒是可以幫你介紹一位大師,不過不是免費的,看在你小子會來事的份上,我幫你求求情,打個八五折好了!」
我把銀行卡摔在桌上,「叔,我卡里就這麼多,三千五,你看夠不?」
「呃……便宜呢,有便宜的辦法,我先替你收著,去和大師商量商量。」
胖保安把煙酒都收好,又笑嘻嘻地接過我的銀行卡,把臉湊過來說道,「小伙,看你這人五人六的,不像短命的窮鬼啊,卡里咱就這點錢。」
我虎著臉說我就這麼多,實在不夠就算了!
「成成成,你別擔心,我幫你還不成嗎,你回屋等電話,等我和大師談好了就找你!」
胖保安把我的銀行卡攥得緊緊的,撒丫子就跑開了,完全不顧自己還在上班。
我喝多了酒有點上頭,晃晃悠悠地站起來,爬樓梯回家,就算是閻王爺現在進了家門,老子也不管了。
我豁出去了,愛來不來!
我把從地攤上買來的軍刺藏好,扎進了袖口,恍恍惚惚地跑樓梯,上了四樓,正要掏出鑰匙開門,卻發現我家大門口居然蹲著一個穿著綢子黃袍的年輕人,正神神叨叨地燒著黃紙。
大白天看見這個,我直罵晦氣,在酒勁刺激下,兩三步走到他後面,一腳對準他後背踹過去,「誰特么讓你在我家門口燒紙?」
可這小子後背卻好像長了眼睛似的,看都沒看就躲開了。
我一腳踹空,收不住勁,腳下晃立不穩,歪歪斜斜地就要倒向門口。
他反手把我帶了我一下,將我的身子扶正。
一抬頭,我才看清楚這個大白天在我家門口燒紙的傢伙居然長得蠻清秀的,年紀差不多和我一般大,皮膚白凈,只是眼睛有點小,笑起來帶有幾分猥瑣。
他一張嘴,咧開滿嘴整齊的白牙,「這位居士,你家是不是鬧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了?」
我皺眉打量他好幾下,他頭髮好長,卻並不垂肩,而是在腦門上盤了幾圈,還用筷子紮起來,穿著打扮像個古代的小道士。
只是那一身衣服破破爛爛的,褲也鬆鬆垮垮,他腰裡別著一根線頭,褲子上有疤,好些已經磨爛穿孔了,我隱約看得見他穿了一根紅內褲。
這一身打扮實在太騷包了,我都懷疑是不是哪個進城打工的鄉村非主流。
可偏偏這年輕人長得很俊朗,一字眉,雙眼清澈如水,彷彿可以看得見皓月星辰。
「你誰呀?」我酒勁上頭,偏著腦門問他。
「我叫張小餅,師承龍虎山,是個小道士!」他笑了,一臉清澈,滿口白牙很乾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