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密室·密室04
「草薇曾經在這裡放了一些東西。」李鳳扆卻不像顧綠章那般善感,他指了指六個拉杆箱旁邊,「一些羽毛、一些碎骨,還有一些古怪的東西。」
安靜的不死樹內,淺銀色的地面上有一堆金燦燦的小羽毛,正是顧綠章見過的東西。小羽毛的旁邊放著一堆不知道什麼生物的碎骨,碎骨的對面放著一撮晶瑩剔透的米粒,米粒的對面放著一堆價值不菲的古玉。那些古玉有許多已經崩碎,變得慘白無光。
這些東西擺成了一個似有若無的圈,只是東西太小,比之恢弘的不死樹洞,比之火柴人壁畫都太不起眼,以至於顧綠章忽略了它們。
圈的中間有一片濃重的暗色痕迹,彷彿曾經有大火燃燒過許久,地上有幾塊細小的焦炭,那些痕迹雖然微小,卻細思極恐。
「這裡面有生物的灰燼,死亡的痕迹。」李鳳扆說,「我猜這是大巫的某個儀式,如果是儀式或陣法要攻擊的目標,它們就會變成地上的焦痕或者焦炭,草薇應該用它處理過不少隱藏的怪物。」
「這是你猜的?」桑國雪看著李鳳扆,「只是簡單猜測?」
李鳳扆微微一笑,他將六個拉杆箱中的一個輕輕往圈子裡一推,那個圈毫無反應。隨即他換了一個行李箱,隨著新的行李箱緩緩進入圈中,金色的羽毛陡然一炸,漫天飄起。
那些金色的小羽毛彷彿燃燒的火苗,沿著圓圈的邊緣飛舞,影影綽綽的某種獸影在圈內盤旋走動,古玉堆里亮起明亮的光,整個圈熠熠生輝,彷彿神降。
「哇……」顧綠章驚訝的看著李鳳扆手裡的拉杆箱,「這裡面是什麼?」
「欽原。」李鳳扆回答,「這個儀式對遠古怪獸有反應,但對人類沒有反應。」他將拉杆箱拉了出來,圈子裡的異象瞬間消失。李鳳扆自己走了進去,里裡外外轉了一圈,空中的羽毛安靜的墜落,它們像飛起來的時候一樣,遵循著某種規律返回原點,安靜的在地上堆成一小戳,彷彿無害。
「當然,對草薇的傀儡也沒有反應。」李鳳扆將六個行李箱都推入了圈子裡,「欽原鳥被我金針壓制,這個儀式圈子暫時不會將她們燒成焦炭。在我們找到草薇真身之前,把她們放在這裡是最安全的。」
他表情溫雅自然,顧綠章看了他一眼,心裡打了個寒戰。在走過來的路上桑國雪簡單的向她解釋了他們為什麼會到這裡來,他們遭遇了欽原鳥,但更糟的是欽原鳥襲擊了三個無辜的女孩,並寄生在她們的腦內。
李鳳扆讓她們留在這裡,一旦欽原鳥突破金針,繁殖成功,這三個女孩便會被唐草薇的陣法或儀式燒成灰燼。顧綠章知道這是對的,如果欽原鳥已經突破金針,這三個女孩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更何況她們現在基本上已經算作「屍體」,但看著李鳳扆輕描淡寫的做出這樣的決定,她仍然覺得害怕。
沒有人生來冷酷,何況李鳳扆仍然懷著救人之心,他必定是有更冷血的遭遇,才成為了這樣談笑殺人、輕定生死的模樣。
她覺得很害怕。
她希望自己永遠不會變成這樣。
希望國雪也不會。
「這個地方很隱蔽,只要將洞口堵住,應該不會有多少人特地找到這裡來。」李鳳扆仰頭看著上面那個平面,「上面是咖啡館的舊址,我已經砌了一整片地磚在上面,要挖下來也不容易。」
「這個平面……怎麼形成的?」桑國雪跟著仰望頭頂,不死樹如此高大,樹內的空間彷彿蜿蜒的溶洞,它怎麼會從中斷裂,成為了一個樹樁?
「被兵器……砍斷的。」李鳳扆說,「一種長達十餘丈,沉重又柔韌,鋒刃銳利的兵器。單單是舉起來,就要驚人的臂力。」
「那是什麼?」桑國雪在窫窳的記憶中尋覓了一遍,並沒有找到相似的東西,對窫窳來說,小人們的一切都太微不足道。
「我不知道,」李鳳扆的目光複雜得多,「我生也晚,沒有見過這樣的兵器。」
顯而易見,消失於歷史中的山川河流、死亡殆盡的遠古奇獸、牙齒全斷的應龍、攔腰斬斷的不死樹……在很久很久以前,在貳負與危殺窫窳之後,在人類成為新的地球主人的道路上,一定發生過什麼無聲無息、卻駭人聽聞的事。
「國雪,」顧綠章輕輕動了動桑國雪的手,「不死樹紮根在這裡,它的根須長到我家的地磚里,我家庫房裡出現的那些幻象,會不會就是因為它?」
「不死樹原本不生長在這裡,」桑國雪說,「它生在昆崙山,是不死族把它盜走,一開始它也不在南方,我記得它們把它種在泑澤之旁,無數鳥雀盤踞在它上面。它的枝幹遮天蔽日,一棵樹就像一座森林。」
比之桑國雪的描述,現在這個不死樹的樹樁遠沒有「遮天蔽日」的規模,顯然經歷顛沛流離之後,它衰弱了。
最後死了。
而草薇……也是一樣顛沛流離,衰弱了。
最後死了。
「不死樹應當不是幻象的來源。」桑國雪說,「顧家綉坊是幾百年前修建的,如果當時不死樹的樹根就在那裡,庫房不可能直接修建在樹根上。修建房子的時候地下肯定沒有樹根,不死樹的樹根是幾百年間慢慢生長過去的,生長到庫房的時候,它死了。」
「既然它活著的時候,並沒有出現遠古荒獸,也沒有對顧家人有影響,在它死了之後應當更不會有。」李鳳扆知道桑國雪的意思,「它長到庫房牆上,或許是偶然,或許是那個地方的確有什麼與眾不同。但這棵樹樁本身並沒有太多神奇之處,」他本就不是邀請顧綠章來看不死樹的,「這裡是咖啡館最隱秘的地方,草薇卻沒有把他的真身藏在這裡,我相信他的真身不在鍾商市。」
「我也知道。」顧綠章在這點推測上與他不謀而合,「草薇的家鄉在羅布泊,他在那裡受難,也許他的身體仍然在當初天帝懲罰他的那座山上?」她略有興奮,卻仍然非常苦惱,「可是我不知道是哪座山,羅布泊那麼大,要從哪裡找起?」
「李鳳扆說他在西安。」桑國雪生硬的聲音突然響起,冷冷的說,「有一本書記載,在西漢的時候,草薇的真身被人發現,獻到西漢皇宮裡去了。」
「什麼?」縱然顧綠章一直是個溫柔平淡的姑娘,很少大驚大笑,也被這個消息驚呆了,「草薇什麼?」
「『漢擊磐石,其中則危。』」李鳳扆說,「草薇的真身被漢宣帝的挖石人發現,奉為奇珍,獻入建章宮中去了。」他溫和的看著顧綠章,「羅布泊太危險,難以成行,但是西安是一個熱鬧的地方。你要和我們一起去嗎?」
「當然!」她不假思索的說,「我想找到草薇,親眼看到他還在,我想問他小桑還能不能……還能不能回來?我總覺得……我總覺得……」她的聲音微弱了下去,目中有光瑩瑩生輝,「我總覺得他努力過了,不應該那樣就死了,不值得……」
李鳳扆眼角一挑桑國雪,只見桑國雪目中殺氣一掠而過,嘴唇和指尖都微微發紅了,但最終他並沒有說什麼。李鳳扆含笑想……真有趣……他們彼此毫無所覺……卯足了勁情深似海,居然還爭風吃醋。
將六個拉杆箱整整齊齊碼在大巫的陣法或儀式當中,李鳳扆又在「密室」里仔細找了一圈,最終確定這裡面真的沒有什麼,才和桑國雪和顧綠章一起出去,又臨時用黃泥和青磚堵住了洞口。
他們最終約定,寒假一開始就以結伴旅遊為名義前往西安建章宮遺址。
過了兩個星期,不知道為什麼沈方死纏爛打的加入了這個小團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