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顧家
顧綠章有幾天沒有去異味咖啡館,小桑的牌位在草薇的房間里,國雪住在那裡,無所適從的感受讓她做了一回縮頭烏龜,每天上學回家之後,將自己蒙在被窩裡,什麼也不想。
小桑是一把刀,國雪是一把刀,唐草薇……也是一把刀。
即使總是覺得他那樣冷漠,那麼古怪,可是當他死去之後……在他們死去之後,每個人都是一把刀,鮮血淋漓的撕裂她,讓她回想起他們曾有那麼好,而當他們活著的時候,她以為自己知道,其實自己卻不知道。
也許自己曾經可以多做許多事,但她什麼都沒有做。
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對不起他們。
更糟糕的是他們可能也根本不需要也不期盼她的一切對不起。
他們都死了。
死了就是……什麼都沒有了……再也不會有了。
顧綠章蒙著被子,她想去異味咖啡館,又不想去。
那裡有國雪,更可怕的是……那裡還有李鳳扆。
李鳳扆有一雙……好像什麼都知道的眼睛。
可是木法雨還潛伏在國雪的身體里,柯常亭還會來,世界上古怪的事還在發生,她不知道怎麼樣這一切才會停止。
「綠章,吃飯了。」顧媽媽的聲音從廚房傳來,溫暖而平靜。
她將自己從被子里翻出來,遊魂一般的向廚房走去。顧綠章的母親顧絪絪驚訝的看著她,她的孩子一向舉止優雅,儀容端正,從十四歲以後就沒有看見她這種頭髮蓬亂,衣冠不整的樣子了。
「綠章?」顧絪絪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白粥,「生病了嗎?」
「沒有。」顧綠章搖了搖頭,她坐上餐桌,獃滯的看著桌上的小菜,「媽媽,我從來不敢問……可是今天我突然想知道,那天晚上,在倉庫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們……你們真的是吸入了有毒氣體暈倒的嗎?」
顧絪絪訝然看著顧綠章,「你懷疑媽媽沒有說實話?」
她抱著頭,不知道自己是想得到什麼,微弱的說,「你們有沒有在倉庫里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
「綠章?」顧詩云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你想知道什麼?」
「爸爸。」她盯著餐桌上一碗炒雞蛋,那雞蛋那麼黃,小蔥那麼嫩,可是她的眼神那麼絕望,「我最近遇到了很多事……很多很多事……」她的眼淚掉了下來,「國雪死了又活了,小桑死了,草薇死了……世界上有那麼多怪物,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顧絪絪和顧詩云相視一眼,他們不知道女兒在說什麼,緊張的將顧綠章圍在中間。顧絪絪抱住女兒,輕輕摸著她的頭髮,親吻她的臉,「不管你『遭遇』了什麼,說給爸爸媽媽聽,你想得到的任何幫助,爸爸媽媽都可以給你。」
「媽媽!」顧綠章轉過頭抱住媽媽的腰,哭了出來,她將鍾商山出現「馬腹」,國雪死了又復活、感染了幾百人的「硃蛾」和唐川里的「魚婦」告訴了顧絪絪和顧詩云。她又將桑菟之的死、唐草薇的死告訴了他們,說到最後語無倫次,只剩哽咽。
顧絪絪和顧詩云的眉頭越皺越緊,顧綠章所說的這些暫時不論真假,已經對女兒的身心造成了巨大的創傷,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讓女兒遠離這些,無論是真實或幻覺,都太過駭人聽聞。但顧綠章提及了唐草薇——那個同在一條街上的咖啡店主,在顧綠章的整個故事中,只有這個人顧絪絪和顧詩云是認識的。
那的確是一個非常奇怪,和世界格格不入的男人。
女兒說他死了。
的確,他們也好多天沒有見到他露面。
難道唐草薇真的死了嗎?
顧絪絪決定去咖啡館一行,如果唐草薇真的死了……難道綠章的一切說辭竟然都是真的?正當她斟酌的時候,顧詩云突然開口,「綠章,你一直是一個好孩子,從小到大,爸爸一直以你的品行和心性為榮。」他摸了摸女兒的頭,「雖然你剛才所說的經歷很難讓人接受,但是爸爸相信你。」
顧綠章緊緊抓住爸爸的手,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感受到自己是被深愛著的。
「你想知道那天晚上在倉庫里發生了什麼?」顧詩云說,「爸爸媽媽沒有看到任何怪獸,也沒有聽到任何奇怪的聲音,如果是在我們失去意識之前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那大概就是……『什麼都沒有』吧?」他說,「沒有任何聲音,那天晚上的倉庫像是靜止的,我們像走進了一個靜止的世界里。」
顧絪絪點了點頭,「我們打開了倉庫的門鎖,裡面和以前一模一樣,但非常安靜,我記得我還沒有開燈,但倉庫里是亮著的,就像開過燈一樣。我們覺得有點奇怪,剛剛走進去,突然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事情發生以後,我們家的倉庫,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顧綠章問。
「當我們從醫院回來,知道時間已經過去了好幾天,爸爸媽媽也覺得奇怪。」顧詩云的態度很嚴肅,「當然,我們一回家就將倉庫檢查了一遍。」
「有什麼不同?」顧綠章瞪大了眼睛。
「我們家倉庫的角落,有一塊修補過的木雕花片,那根梁木也有幾百年了,梁木裂開了。」顧詩云說,「有一根和花片榫在一起的、年代可能更久遠的細小牙條不見了。」
顧綠章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是這種變化,茫然看著顧詩云。她原本以為應該有狀如九尾狐、馬腹之類的異獸出沒,因為大廳曾經有馬腹留下的抓痕,但是顧詩云看在眼裡的卻是一根古木牙條。
難道有什麼更怪異的東西,沖著一根老舊的木頭而來?
顧家綉坊是一棟古宅,倉庫里的牙條也可能是某種古董,但唐草薇死了……還有人能知道它究竟是什麼嗎?
顧綠章想起李鳳扆,她對李鳳扆莫名其妙的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