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錯的人不是你
談歆側目看她：「夫人可還有事？」
「隨我來。」習柔猶豫再三，還是跟談歆開了口。
不是不知習柔心中苦悶，談歆無意再添油加醋，正欲婉言拒絕，卻見習柔已是轉身朝一間屋子走去。她只好抬腳跟了上去。
習柔輕輕打開門，躡手躡腳走了進去。談歆跟隨在後。
屋內陳設簡單，只有一張床與兩個板凳。左邊的板凳上放了一碗還未吃完的面，面是清湯寡水，看的心寒。可比面看著更讓人心寒的是躺在床上的武勤。
隨著習柔一點點掀開棉被，武勤身上的傷痕一點點暴露在談歆面前。渾身上下，無一處是完好的。除了鞭痕之外，還有刀傷、劍傷。
明德律法清清楚楚的規定，對犯人嚴禁濫用酷刑。她熟讀明德律法，求學時對各類卷宗都耳熟能詳。所以她心裡很清楚，即便對那些死性不改的重犯用刑，也從未有過武勤這般的殘酷。
而武勤只是一個平民百姓！
談歆眼中的溫神色頃刻間蕩然無存，眼底是三分同情、七分憤怒。她氣那些官差不把人當人，更氣自己當時掉以輕心，竟然讓武勤一人回去。明明武勤提醒過她，觀察之前就打過了人。
平日里她的小心謹慎去了哪兒？為什麼她就沒有送武勤回家？
看著昏迷不醒的人，談歆臉色漸漸沉了下去。
「談先生，我們走吧。」習柔哀道。
談歆緊緊抿著唇，朝外走去。身後傳來習柔一陣陣的嘆息，這是談歆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壓抑。
堂屋內，映著昏暗的燭火，習柔那雙黯淡無光的眸子讓談歆看的一清二楚。她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說起。
勸她不要難過么？至親至愛之人被打成重傷，要如何才能不難過？
如若是談歡受傷至此，她會如何？她恨不得將那人碎屍萬段。將心比心，習柔心中定是也這般想……
「談先生，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想幫你，我只是……只是無能為力。」習柔緩緩低下了頭，眼淚再次墜落在地：「活人比死人重要，對不對？」
此時此刻，她沒有說話，只是上前拍了拍習柔的肩膀。
「你還是罵我吧。」習柔的淚流的更多：「芳妃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如此自私……」
「其實想要翻案的人，除了孫伯之外，還有你。對不對？」談歆忽而說道：「孫伯眼睛看不見，又整日待在茶館，如何能得知外面發生了什麼。」
「對不起。」習柔唇齒微張。
「不要總說對不起，錯的人不是你。」談歆輕聲道：「即使身處深淵，也要心向日光。這樣黎明來臨時，你才能看到光亮。」
「還會有光么？」習柔絕望地搖著頭：「不會有了，再也不會有了。」
「一定會有的。」談歆堅定道：「不但會有，我還會讓你親眼所見。」
說罷，談歆抬腳往外走去。
習柔看著她的背影，耳畔邊回想著她最後那一句話。
真的會有光么？她曾以為官差是為民做主，可因為她說錯一句話，就害武勤半死不活。
由此可見，這個世道根本就沒有王法，沒有王法的世道，還談什麼光亮！那談歆也不過是痴人說夢，可笑又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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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內，談歡坐在祁恆腿上一邊吃粽子，一邊看著天上的星子。祁恆手中摺扇微微晃動，為談歡驅趕蚊子。
談歆一出門，就看樣一大一小愜意悠閑的姿態。原本壓抑至極的心，漸漸緩了不少。方才她還在想，要如何跟談歡解釋為何要支開她。現在看來倒是用不上了，有祁恆在，談歡不會想的太多。
也只有這個時候，她才相信，談歡真的只是四歲的孩子……
「爹！」談歡看夠了星子，再看向門口時，看見談歆正往她這兒看著，高興地咧嘴一笑，從祁恆身上爬下來，快步走到談歡跟前：「天都快黑了，我們快回茶館吧。」
「不想吃魚了？」談歆笑問。
「陸安去抓魚了，哥哥讓他在茶館門口等著我們。」
堂堂大內第一侍衛去河裡抓魚，這是不是太過大材小用。談歆看了眼正拍著身上塵土的某人，到底是太子出身，連拍個灰都比常人高雅許多。
察覺到談歆視線，祁恆唇角一勾：「夜色尚好，談先生卻為何煩惱？」
在外人面前，她向來息怒不予言表，他如何看出她在煩惱。談歆定了定心神，開口道：「祁先生多想了，在下並無煩惱事情。」
說著話，談歆已是抬腳往外走去。
談歡緊緊跟在談歡身後，還道：「爹，哥哥晚上的飯還沒有著落，看在陸安抓魚的份上，讓他們跟我們一起吃吧。」
談歆微微想了想：「好。」
還未與官府有太多接觸，談歆就已察覺這次斷案與以往多有不同。祁恆與陸安都是男子，若常出入青雲茶館，孫川也不會被那些官差打擾。
如今武勤的下場讓談歆觸目驚心，談歆不敢有半點馬虎。雖說昔日袁嶸與孫川還有幾分交情，但孫川生性固執，只怕會激怒那些官差，到時後果不堪設想。
思及此，談歆忽而又道：「祁先生，青雲茶館雖說破舊了些，但鬧中取靜、陳設古樸典雅，孫伯又煮的一手好茶，不知你是否願意屈身入住？」
說完，談歆細細打量祁恆神色，見他一番思索，又道：「我們現在就住在青雲茶館，每日飯菜由我負責。」
「談先生如此好客，祁某倘若拒絕，豈不是掃了談先生的面子。」祁恆淡淡一笑。
談歆回之一笑：「祁先生客氣了，大家出門在外，住的近一些，也好相互有個照應。再說了，歡歡想你想的緊，若是兩處來回跑，案子我也無心再查了。」
相互照應？她談歆說這話也不臉紅？分明是想讓他擋住不必要的麻煩，他看了眼把高興寫滿了臉的小朋友，眼底笑意愈發的明顯了。這談歆雖說狡猾，卻也狡猾的可愛。
「祁先生，宮裡還好么？」既然要住在一個屋檐下，談歆自然要與祁恆相處融洽。她不擅長與人閑談，一開了口，就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頓了好半晌又道：「一切都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