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二)
有一天,助男在僕人們的簇擁下,到街上玩。一個雲遊四方的陰陽師見到助男,停住了腳步,指著助男脖子上的痣說:「有這顆痣的人,帶著前世的怨念和記憶,是誰製造了這麼大的殺孽?」
雖然陰陽師在日本地位極高,但是僕人們仍然把這個瘋言瘋語的陰陽師暴打了一頓。
不能與普通人為敵的陰陽師擦了擦嘴角的血,打聽到孩子是「萬人斬」岩島的兒子,問清楚了岩島家的位置,便沿路找去了。
當他看到牆上掛的一顆顆人頭正在被烏鴉啄食的時候,忽然「哈哈」大笑:「報應就要到了!」說完就揚長而去。
這件事情很快讓岩島知道了,他皺著眉,握著武士刀,直勾勾地盯著年曆,默算著:「還有一個月就是助男的生日了,還有一個月!」
陰陽師所說的報應並沒有出現,風平浪靜地過了一個月,助男的七歲生日來到了。
宴席異常盛大,當助男拿著武士刀表演了一段精妙劍道,隨手斬殺了一個僕人宣告成人之後,整個宴席到達了高峰,大家都紛紛慶祝岩島有一個了不起的兒子。
岩島喝得大醉,回房休息時,已經是午夜。勞累了一天的人們都已熟睡,岩島忽然酒意全無,拿起武士刀,從床底拖出一個麻袋,悄聲來到了後院門口,摸出一串鑰匙。
院子里,又傳出了「咚……咚……」的聲音。
岩島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抹兇狠的神色,打開門鎖,慢慢地解著盤在門上的銹跡斑斑的鎖鏈。
「吱呀……」門被推開,月色下,後院滿是大樹的中央地帶,一個人正圍著一個樹樁慢慢地繞著圈走著。走幾步,他就會拿起手中的木槌,敲打著樹樁。
他的腳上,鎖著沉重的腳鐐,破破爛爛的衣服幾乎遮不住瘦得只剩下皮的身體,遠遠看去,就如同一個活骷髏,在慘白的月色下轉圈。
「大人,今天的屍體和人皮呢?」活骷髏側著耳朵聽了聽,抬起頭向岩島這邊「望」著。透過沾滿頭油、汗水、泥土的亂蓬蓬長發,眼眶裡的兩個黑漆漆的窟窿裡面,眼球早已被挖掉,「完成最後一次,大人的兒子就可以真的變成人了……青歷,青歷還好嗎?」
「青歷自然很好。」岩島冷冰冰說道,順手把麻袋劃開,扔到活骷髏身前。
從麻袋裡滾出一個臃腫肥胖的女人,每一層脂肪堆積的肉褶里都夾著厚厚的泥灰,赤裸的身體上沾滿了屎尿的臭味。那個女人看到活骷髏,張嘴想喊,卻根本發不出聲音。
她的舌頭,早就被齊根割掉,脖子上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正是聲帶的位置。
而她的雙手雙腳,軟癱癱地根本舉不起來,手筋腳筋早就被挑斷了。
活骷髏摸了摸大白豬一樣的女人:「大人,這次是活的?」
「臨時找不到人,只好拿養在家裡面供武士們觀賞的『豬人』湊數。」岩島大拇指頂開了刀把。
女人眼中滾著淚花,留在滿是泥垢的臉上,劃出一道道白黑交錯的印痕。
活骷髏仔細地摸著女人的每一寸身體,手慢慢哆嗦著,忽然說道:「大人,時間不多了,請動手吧。」
「不,這次我想你動手。」岩島把腰間別著的一把半彎刮刀扔了過去。彎刀扎在女人肚子上,傷口裡沒有淌出鮮血,流出的都是淡黃色的脂肪。
活骷髏猶豫了一下,循著聲音摸到刮刀,又摸到女人的額頭,刮刀的刀尖在額頭上劃開一條口子。
女人睜圓了雙眼,看著刮刀一點點刺入額頭,兩行淚水順著眼角流進了耳朵里。
「大人,我這個樣子,青歷還會愛我嗎?」活骷髏一邊割著皮一邊問道。
月光下,滿是大樹的花園裡,一個瞎了眼睛、瘦得如同骷髏的男人,正在一點點活剝被挑了腳筋、割了舌頭、挖掉聲帶、胖得如同肥豬的女人!
岩島悄悄走近,武士刀已經拽出一半:「松石,最後一次弄完,我會讓你好好洗個澡,再休養一段時間,反正你是『人形師』,雕刻一雙眼睛放到眼眶裡,你就又能看到東西了。」
「大人說得對。」松石仔細地剝著人皮,成堆成堆的脂肪油淌在草地上,堆積成蠟燭油的形狀。半個多時辰后,一張油亮亮的人皮捧在松島手裡,一具夾雜著爛肉、膿血、油脂的軀體仍在微微顫動。
「開始吧。」岩島背過身。雖然這個場景經歷了無數次,但是即使是殺人魔岩島,也不敢多看。
松石吃力地把剝了皮的女人拖到木樁上,用木槌狠狠地砸著。肉漿蓬飛,碎血四濺!骨頭碎裂的聲音和木槌敲擊碎肉時的「咕唧咕唧」聲不絕於耳,連岩島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松石咬著牙,用力地砸著,從他空洞洞的眼眶裡,流出了兩行血淚!
女人被砸成了一大攤肉醬,松石捧著肉醬,把木樁塗滿,將人皮粘了上去,又從腰間摸出一柄刻刀,熟練地雕刻著。
院子里的樹,忽然發出了「嗚嗚」的悲鳴,每一棵樹身上,都長出了一張猙獰的人臉,痛苦地張著嘴……
「大人,這次的人偶做好了。」松石捧著人皮裹著的木質人偶,活脫脫岩島兒子助男的模樣,「別忘了把人頭掛在牆上,任由烏鴉吞食,帶走煞氣。還有……」
岩島冷森森地打斷:「松石,這段話你重複了七年了,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聽吧。」
「應該是吧,你很快就會放了我,讓我和青歷見面,對嗎?」松石平靜地說道。
「對的!」岩島揮起武士刀,刀光一閃,人頭落地,血如噴泉!
松石的身體,倒向木樁,雙手緊緊抱著那攤肉醬,兩股鮮血,交融在一起,滲進了木樁根部。
「為了保住助男的秘密,我只能這麼做了。」岩島拎起肥胖的人頭,踹著松島的屍體,「我實現了諾言,你和青歷永遠生活在一起了!」
院門關上,陰風嗚咽的後院里,松石的人頭滾落在草間,忽然張嘴低聲說著:「青歷,等著我。」
木樁下,松石的無頭屍體,突然動了!兩隻枯瘦如柴的手在草地上摸索著,摳進泥土裡,一點一點向人頭的位置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