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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垂釣

  午膳的時候大廳十分安靜,宮人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著,皇上本就是冷清之人不愛多言,現在宛貴妃也愈發寡言,一時之間,這頓飯都冷清了。


  用完膳,宮人給黎湛和馥笙端了茶消食,小宇子和小陳子去準備垂釣的用具了。丁丁從內務府回來後去了後庭同幾個宮女一起商量著給貴妃做幾件貼身的小衣的款式,聽聞皇上要帶娘娘去垂釣,便放下手中的細活,去幫娘娘準備遮陽傘和飲品點心。絮兒則去拿披風和兜帽以備不時之需。


  宮人有條不紊地忙著,黎湛和馥笙則悠閑地坐著抿茶。馥笙心不在焉,沒說話的打算。


  「西北傳來消息,災情總算穩定了,周將軍功不可沒。」黎湛放下茶盞,雲姑姑欲給他添茶,他抬手制止,轉頭看向馥笙,主動打破一室沉默。


  馥笙沒想到他突然說話,愣了下,然後反應過來面上帶了喜色,盈盈一笑,「那臣妾真要恭喜皇上了。」心中想的卻是周軼怎麼到現在還沒給自己傳信……她哪知道周軼現在正是焦頭爛額之際,一時還真沒想到給她傳消息。


  她依舊有些心不在焉但是不仔細看真看不出來,黎湛卻看得清楚,他神色微暗,正想說什麼,小宇子就進來說是一切準備就緒,問何時動身。


  黎湛回,即刻。


  說是垂釣,其實就是離皇宮不遠的一個湖,考慮到安全和時間,他們就沒有去遠的地方。二人乘著御駕,皆是便服,黎湛帶了心腹小宇子和莫言,馥笙帶了丁丁和絮兒,除了莫言其餘三人是跪坐在御駕后的矮榻上。


  「嗚~」小白從馥笙的懷中冒出毛茸茸的腦袋,剛睡了一場的小狐狸眼睛濕漉漉的十分可愛討喜,它小聲地叫喚著,惹得馥笙展顏輕揉它的腦袋。


  「它倒是愈發胖了。」黎湛本是閉目小憩,聽到聲響掀開眼帘,眼中清明一片,側目看了眼馥笙微微含笑的側顏,而後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她懷中通體雪白的小狐狸,聲音里不自覺含了笑意,道。


  馥笙笑容微隱,而後露出一貫溫婉端莊的笑看了眼黎湛,復而垂目只看自己懷中的小白,將它亂動的爪子拍了下,這才叫亂動的小東西安分下來。「可不是,聽絮兒說它現在一日要吃四頓,不給就虎著臉扮凶……」腦海中都能浮現小傢伙虎著臉凶人的模樣,馥笙不由噗嗤笑了出來。


  猶如冰霜之花露出最真的笑顏。黎湛看到的便是這樣的美。


  他寵溺地看著她,眼底有一抹溫情流淌,大掌撫上馥笙的手背,溫聲道,「它倒是能逗你開心。自行宮回來后,你的笑越來越少了。」


  馥笙手微僵,到底是沒有將手抽回來,只抿了抿唇淺笑了下,頭上的金步搖隨著她側過頭與黎湛對視的動作微顫,她仰起脖子,不卑不亢,無悲無喜地笑了笑,「也許是臣妾懂事了。對皇上,對後宮,對自己都有了新的認知。」所以再難做到曾經那般天真爛漫的笑了。言外之意不難猜到。


  黎湛神色不變,只是看向帘子外的景色,聲音悠長飄渺,「是嗎……新的認知……」還是一開始就是這樣的……


  矮榻上的三人見兩位主子說著說著又冷了下來,不由嘆氣,就連他們都感覺到了宛貴妃日益的疏離和冷淡。而皇上不僅不惱,反而愈加耐心溫和。


  「啟稟皇上,到了。」趕車的侍衛跳下馬,來到御駕前,屈膝道。


  黎湛下了御駕,然後伸手扶了馥笙下車。隨後小宇子幾人跳下矮榻緊隨。


  繞過湖上的木廊,走到湖中心的亭子,宮人將魚竿和餌料放置好,搬來兩張椅子,旁邊放著一個魚簍。絮兒和丁丁將點心盒以及茶水放置亭中的大理石桌上。


  「馥笙,過來坐。」黎湛徑自拿了以及放好蔥餅(宮人考慮到蚯蚓會嚇著嬌滴滴的貴妃還有女眷,便準備的蔥餅)的魚竿,一掀袍子坐下,朝石桌前的馥笙招了招手。


  馥笙發現黎湛只要一出了皇宮就散去一身的帝王威嚴冷氣,多了幾分江湖兒郎的瀟洒,此刻他不吝嗇笑顏地沖她招手,本就俊美的男子這一笑只叫一干人心尖都顫了顫,馥笙也不例外。直到現在她還是覺得他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子。


  作為宛貴妃的她乖巧地走到他旁邊的椅子處坐下,望著他手中的魚竿,道,「皇上釣魚很厲害嗎?」其實以前的黎湛也喜歡釣魚,但後來發現她吃不得魚就釣得少了,偶爾帶她釣玉也是釣上來就放回去。現在想想,他能夠因為她不愛吃魚而也捨棄一項愛好,當真是動過情的吧。只是這份情太脆弱,經不起皇宮的詭譎洗滌考驗。


  「尚可,皇後走后,朕便沒有碰過魚竿了。」黎湛說著已經起身將魚線拋進水中,握著手中的魚竿,水中的浮子一動不動,除了水面微波蕩漾才微微飄搖。


  馥笙沒有看到他說這話時的神情,只是心下微顫,呼吸都有些艱難地問,「為何……」


  「原本她就不愛魚腥味,她在的時候朕不想她不喜,她走了,朕發現似乎習慣了她的習慣。」這是黎湛第一次在「周馥笙」面前吐露這樣的感情,沒有過多的修飾沒有多感人的語調,卻叫馥笙眼眶澀然,使勁抿了唇才壓下心中的震動。


  她看著專註於垂釣的男子,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問,「那皇上今天是終於放下皇後娘娘了嗎……」是已經快要忘記她高長歌,所以她的習慣也一併忘記?馥笙覺得自己的心還不夠堅硬頑強,竟然會有那麼一絲的怨懟和難過。


  男子雙眼平視水面,耳鬢一小縷髮絲垂下來偶爾來回拂過他稜角分明的側臉和下巴,他長而有力的手臂維持握竿的動作,定立不動,十分專註。


  久到馥笙以為他開始專註於垂釣不打算回答,不自覺抱緊了小白,卻聽他醇厚的嗓音帶著不知是什麼意味的情緒輕聲道——


  「何曾放下。」


  何曾放下。


  四個字,像是平靜的水面上被一枚石子打破,驚起一波又一波的蕩漾,馥笙一時不知該作何感想。震撼與不信還有堅如磐石的復仇之心的魔音入耳般的提醒——周馥笙,不要信,不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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