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侍寢
「朕倒不知笙兒喜歡看這些雜記話本。」
晌午，馥笙靠坐窗邊，一身白衣罩體，安靜地翻著手中的書頁，絕麗的側臉萬分嫻靜美好。一大早，那被黎湛抱去兩天才回到馥笙身邊的小白還沒觸碰到親主人的裙角，就被一臉興味的弄月順手牽狐地拎走了。沒了粘人的色狐狸鬧她，她也省得清閑，無聊之際便翻翻從青鳶那借來的書。
所以，一身明黃龍袍的黎湛得空了來咸福宮看她，有意屏退眾人，連絮兒和小宇子也乖乖退出殿外侯著。
聽到熟悉的聲音，馥笙嫩白如玉的手指一頓，面上一僵，複雜的眼波轉瞬即逝。合上書，回頭就故作驚訝地要行禮，卻被黎湛按住雙手。「皇上——不知皇上駕臨，臣妾……」
「怎地又拘禮了？這宮中的規矩倒是學得惟妙惟肖了……」眉一皺，黎湛抬手勾起馥笙垂下的下巴，迫使她與自己對視，面上嚴肅，眼中卻帶著戲謔之意。
馥笙一愣，抿著唇，「羞澀」有機靈地轉著眼珠子，任由黎湛拉著她在八仙桌前坐下。「皇上又嚇唬臣妾了！」
「哦？笙兒看上去可不像被嚇著的樣子。」黎湛看著給自己倒茶的小女人，目光停留在她愈發出落得落落大方褪去少女青澀的臉龐，面上終於有了絲絲笑容，「還沒回答朕，怎麼看這個？」
「沒什麼，臣妾只是感興趣，閑來無事打發時間罷了。」馥笙微微一笑，不甚在意。
在黎國，閨閣女子熟讀的不是禮儀才藝之書便是女戒，倒也有一些不同尋常的女子喜愛其他類書籍。像長歌，她自小便愛兵書、布陣五行八卦等男兒感興趣的書籍。不曾想，馥笙會對這無聊的雜記感興趣。
「可是宮中太無聊了？朕近日忙於朝政，冷落你了。」黎湛輕啜了口清香淡雅的菊花茶，微微蹙眉，有些歉疚地拍了拍馥笙的手背，道。
你還是繼續冷落我好了。馥笙想都沒想，腦海里就冒出這樣的話。嘴上卻乖巧地答道，「皇上勤政愛民，臣妾怎麼會怨呢？您看，如今臣妾已經漸漸適應了宮廷生活，規矩禮儀也熟諳於心。再說，宮中生活再無趣，有皇上在，臣妾就覺得安心快樂。」
隨著這兩個月她對黎湛的觀察，馥笙發現這個男人還真是同前世高長歌面前的那個有許多不同。對這些妃嬪他不會花心思，也很厭惡一群女人吃醋算計。而對於周馥笙這個他親自帶回來的妃子，他保護欲很強，不許閑雜人來煩擾，一有珍玩寶貝就少不了咸福宮，可謂是寵愛至極。但是，他給她寵，給她榮華富貴，卻不讓她擁有過多實權，她越是依賴孤僻不與妃嬪打交道，他越是滿意。
於是，她明白了，黎湛想要宛妃猶如需要保護呵護的水仙，只信賴依靠他，簡而言之就是一個無能卻乖巧聽話的花瓶。
反正她要扮演的便是深得陛下寵愛的第一寵妃，讓引玉雪姬等想要俘虜這個男人的心的女人們，氣急敗壞，芳心寸裂。既然如此，他黎湛喜歡什麼樣的，她周馥笙便就是什麼樣的。
果然如馥笙所料，黎湛望著她的眼神愈發柔和了，眼中的碎冰都融了，清俊的面容多了絲柔情，「別『臣妾臣妾』的喚了，你我二人獨處時，不必守這些規矩。笙兒，你心裡真的有我嗎……」
黎湛拉過面前人兒細嫩無骨的柔夷，大掌愛憐地摩擦著，眼神迷離，最後竟輕聲問了不像他會問的問題。
「嘣」——馥笙彷彿聽見什麼東西斷了，面上平靜無波，心底卻起了漣漪。馥笙醉人的雙眸頃刻被一層迷濛的霧掩罩，如雲如霧，幽深不可測。
黎湛見馥笙漂亮的眸子中一時間湧上他看不懂的東西，而這東西下意識讓他心慌，不願面對。
可沒等他出聲，馥笙就反手握住他寬大的手掌，清脆如玉的聲音像是動人的弦聲響起，「皇上，馥笙以前不知爹爹常說的『至死不渝』的男女情感是何物……可當你從惡霸手中救下我，將失去唯一至親的我帶回皇宮，不知何時，這兒，就有了你的影子。」馥笙指了指自己心的位置，望著黎湛的雙眼，笑靨如花——
「你是九五至尊，後宮佳麗無數，而我只是無依無靠的孤女，自知配不上天子垂愛。不過馥笙的心很小，裝下了陛下，就滿足了，只要能常常看到你，可以觸碰你，我就很滿足很滿足……」
話未落完，龍涎香襲來，唇上一涼，馥笙瞪大鳳眸，愣愣不知所措。兩側的手剛起，就握緊縮回去，不能推開……
然而她這模樣反倒讓黎湛覺得她是不經人事，單純青澀的反應。眼中笑意染上，單手扣住她光滑細膩的下巴，加深這個吻。閉上眼細細品嘗懷中人兒香甜軟糯的味道。
但是閉上眼沉浸溫香軟玉的黎湛卻沒有看見，馥笙始終睜開的鳳眸，像是無動於衷的木偶，任由眼前這個男人肆意妄為。只是她緊握的雙手，指甲嵌入肉里，手心的痛提醒她，眼前的男人在高長歌屍骨未寒的時候吻了另外一個女人——即使這個女人是她！
長歌……長歌……為何你們有同樣的容貌，就不能像她這般溫柔繾綣，滿心滿眼只有我一人呢？為何你就不能不那麼聰明能幹，試著相信你身邊的我呢……長歌，我的長歌，宛妃是不是你送我的禮物……
兩個貌合神離的人竟能吻得難分難捨……
直到桌上的茶涼透了，微風從開著的窗戶吹進來，無端地讓馥笙身上一涼，她才從自己的心緒中回過神來。雙眸盯著印了指甲印的手心，良久，狠狠地一抹水潤瀲灧的紅唇，那力道像是要生生擦破唇瓣似的。
「皇上口諭，今夜由宛妃娘娘侍寢！」
轟——在小宇子的尖細聲和宮人們或喜悅或曖昧的神色中，馥笙微不可見地白了臉色，指尖戰慄著跪謝聖意。
侍寢……終於還是到了這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