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弄月（下）

  「郡主。」馥笙帶上門，掀開布簾，進了裡間。屋內只有撫音一人，馥笙便撕下面具。撫音抱劍沉靜如水的聲音喚了聲。


  馥笙清冷的雙眼裡帶著冷意，雙手放到背後交握，「查出什麼來沒有。」


  卸下偽裝的馥笙雖然冰冷，卻好歹真實地讓她自己覺得舒適。


  撫音目光一沉，「雪姬並不簡單。她身後應該還有人，只是這人不是黎湛。」鳳閣如此精密龐大的組織竟然也有無法插手查的地方，這無疑不是一個巨大的隱患，要是和這幕後之人硬碰硬對上，結果難以預料。


  「哦？這女人慣會裝模作樣，但是手段不見得多高明，身後有人不足為奇。」馥笙嘲諷地扯起右嘴角，蔥白玉指輕輕扣了扣屋內的木桌桌面，有規律地敲動，就像是人的心跳聲。


  「也就是說什麼也查不到了……」不是黎湛，那又會是誰？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背後之人怕是深藏不露，會是誰有這個本事控制雪姬這樣陰毒狡猾的女人，還心機如此深……


  聽出馥笙聲音里的失望，撫音屈膝跪下，「撫音辦事不力，不過，有個人，不知郡主是否想見見？」


  馥笙回過身，彎腰扶著撫音的手臂，讓她起來，清冷的面上無奈之色閃過，「不怪你。——見誰？」


  「弄月。」


  「……」


  馥笙雙目一怔，而後沉寂的眼波中驚喜湧上，抓著撫音手臂的手都在顫抖，「弄月，弄月……她還活著？」


  重生之後，可信之人屈指可數，從小待她情同手足的周軼，不善言辭冷漠忠貞的撫音，再就是江湖人稱詭計多端的「千面娘子」弄月。得知故人尚在，沒有什麼比這更值得她高興的了。


  只是——


  「如今我這樣子，她怎會信我……畢竟高長歌已經長埋皇陵……」不由自主地伸手撫上光潔的臉頰，蔥白玉指在硃砂淚痣處停下。馥笙原本喜悅的面容一下子又暗淡下來，弄月是她四大美婢中最聰慧狡黠的一個，她同撫音二人本就不是簡單的婢女出身。


  當年收服她，還沒少花心思力氣，人中女諸葛，人前千嬌百媚，幕後心狠手辣，詭計多端，這些形容弄月再合適不過。


  撫音聞言卻是沒說話，但是有人代替她回答了馥笙。


  「你怎麼就確定我不會信呢？」一個嬌媚的聲音帶著笑意從一側響起。馥笙抬頭，只見火紅衣裙飛揚，婀娜多姿的身影蹁躚落下。


  巴掌般大小的鵝蛋臉，黛眉杏眼，朱唇似血，紅衣似火，身段玲瓏有致，雙眼含情，乍一看只覺得是個嬌媚的美人兒。然而弄月以用毒為名，十指指甲中分別藏著不同的劇毒，頭上的珠釵也暗藏暗器。


  這是朵碰了就讓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罌粟花。


  她見到換了一副身子的馥笙，十分驚奇，眼底雖有激動驚喜，卻不似撫音忠厚老實，她最不屑煽情念舊，見馥笙望著自己，先是屈膝抱拳行禮，而後喚了聲「主子」。弄月是四大美婢中最不愛講究尊卑規矩的，但是她是真心服高長歌，她只認長歌這個主子，基本的禮儀她還是偶爾遵守的。


  「我弄月行走江湖多年，人稱女諸葛，可是有七竅玲瓏心。撫音這木頭殺人在行，謀斷和布局卻不行，這些日子鳳閣卻突然恢復以往的行事，而且行動周密，乾淨利落，分明是主子的行事風格。」


  弄月無視撫音聽到自己的話后殺氣騰騰的視線，注視馥笙這章稍顯稚嫩的臉，自顧自地分析下去，「況且，我從來就不信，你這樣的人，會不明不白死去。」剛知道長歌的死訊時，弄月正深陷危境，等她死裡逃生了，帶著不敢相信回到鳳閣，找到撫音。


  她回來時，撫音已經和重生的馥笙見過面，她雖沒透露馥笙的情況，但是卻瞞不過心思剔透的弄月。再結合眼下的情形，她便深信不疑，主子定是沒死。


  「撫音不會做戲，就她這護主心切的，要是您真有不測，估計要鬧個刺殺皇帝的事件來，絕不會像現在這麼沉得住氣。」弄月看著自己的紅指甲，笑得嫵媚，「還好我聰明，不然以這木頭忠心不二的性子，主子不發話，她就不會多透露一句。」


  「啪啪啪」，馥笙伸出手拍起掌來，眼中帶著讚賞之色，笑道，「不愧是弄月，你和撫音，一個善用計謀，一個武功高深，有了你們，我行事也就方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