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因為馮朗帶回的消息,局裡臨時決定召開一個短會,葉明真瞅著陳焱從門口進來,用胳膊肘碰了碰身邊的南薔。
「看,又進來一個沒休息好的。」從鼻腔里跑出來的笑意令他的肩膀輕輕抖動,南薔睨他一眼,想到前兩天葉明真在車上開的玩笑······激情無限。
當時自己其實醒了一會兒,但葉明真說出的話叫人臉紅,所以她只能繼續裝睡。
陳焱普一進門就感受到兩道不尋常的目光追著自己跑,他不自然地摸了摸臉,又低頭仔仔細細看了看身上的衣物,確定無礙后才走向視線的主人。
「你們倆神神秘秘看什麼呢?」
葉明真還在笑,那眼神意味深長。
「沒什麼,我們在討論年輕人應該注意節制。」
陳焱沒聽明白,「節制什麼東西?」
「哎呀,就是······陳大隊長你老實交代,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啊?」
陳焱蹙眉,不知道為何就緊張了那麼一瞬。他看了一眼一臉看好戲的南薔,嘴裡罵了葉明真一句神經就在他邊上坐了下來。
「聽說馮朗出事了,嚴重不嚴重?」
「在醫院躺著呢,今天也沒叫其他幾個隊長過來開會,我看這事兒估計得落你頭上了。」
陳焱無所謂,他放假休息也沒什麼事做,不如上班還能打發打發時間。
根據情報小組發回的消息,安平鄉的那塊地屬於村裡的一個農民。此人在外地打工數年,家中也沒有老人,單身漢一個。前不久因為有人聯繫說想租地搞種植,他琢磨地荒著也是荒著,乾脆收點租金還能多筆收入,誰能想到對方竟然是要在他家的土地上搞罌粟種植。
「種植人員聘請的是當地一個叫王六兒的老農,沒讀過什麼書,好像也不知道自己種出來的是罌粟花。」
「我們便衣去到安平鄉詢問過,因為擔心會坐牢,那老農倒是把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王六兒沒有見過背後承包土地的老闆,每次都是一個年輕人和他進行聯繫的。」
李載柏認真聽著彙報,開口問道:「那個年輕人呢?」
「因為三隊行跡暴露,他們大概察覺到了什麼,本來約定今天見面的,但是截止到會前,那個少年都沒有再出現過。」
李載柏捏著鋼筆的手在桌面上敲了敲,有了決定,「這樣,後續工作就由陳焱接手負責,散會後立刻帶你的小隊過去。另外,老吳你們小組抽一個人跟著過去協助。」
陳焱應了一聲,心裡還琢磨著情報科會分哪個人跟著他一道,對桌的吳來恩已經用手比了一個O。
原來是以前刑偵隊的前輩,因為受傷才被調換到情報科的老歐。
「南薔和葉明真留一下,其餘人散會。」
李載柏再次發話,各科各室得了命令便起身紛紛離開了會議室,南薔和葉明真互看一眼,便把位置移到了靠近李局的座位。
「李局,你把我們留下來,是想?」
李載柏盯著葉明真一張一合的嘴巴不說話,又把視線從他頭上一路看到腳,川字眉擰了起來。
「阿南,待會兒你帶葉專家去把頭髮剪了,還有這個襯衣和褲子·······」他說不下去了,「葉明真,你給我實話實說,來虞市后你究竟有沒有換過衣服?」
葉明真自己也從上到下看了一遍,心裡奇怪道:「換了呀,你們看不出來每套都不一樣嗎?」
其實他幾乎每隔一兩天就換了一次衣服,只是他的上衣大多都是白襯衫,下面穿的褲子都是破洞的,換了也跟沒換差不多。
「你的褲子是怎麼回事?破破爛爛的,別出門人家以為我們警察局發不出工資了。」
葉明真沒好氣,「還不是跟喬英琦打架的時候弄的。」
李載柏點頭:「你現在和她一起訓練還比不過人家啊?」
「哦!敢情是局長大人把我給賣了的!」葉明真反應過來。
「我可是聽說了,你今天又掛人家電話,小丫頭這次可是真哭了啊。」
「哭、哭了?」
喬英琦武警出身,現在青市一個支隊當教導員,別看她雖然留著長發,性格卻跟男孩子一樣,有人偷偷在底下稱呼她喬御姐,也有叫喬哥的。
說白了,葉明真內心是跨不過那道坎,誰叫人一女孩子比自己厲害呢。
當年喬英琦剛到局裡報道,不知怎麼的就看上了他葉明真,偏要追著自己打友誼賽,賭約是輸了就做她的男朋友。
一失足成千古恨,是他太輕敵了。
「等等,我沒掛她電話啊,這又造謠了吧,明明是她!」
葉明真摸出手機準備撥過去。
「對不起,您的手機已欠費,請您續交話費······」
草,居然是自己的手機停機了。
這下就很尷尬了。
「行了,你們倆的事情自己處理,你也別因為英琦爸爸的身份就有所顧忌,人家姑娘是真喜歡你,廳長的女兒就不能談戀愛了?你看看我們南薔······」
「局長?」南薔哭笑不得,這跟自己能扯上什麼關係。
李載柏話鋒轉得快,不再同小輩們玩笑:「我把你們倆留下,其實是想問問田曉甜的事情。」
南薔把先前的小票拿出來,放到桌上供兩人看。
「ljwbsfmtds-B3-22-06,這是什麼?暗號呀?」葉明真拿起紙片對著光亮處照半天,並沒發現異常。
「兩天前田曉甜點的外賣訂單,我覺得有些可疑就帶了回來。另外我在她暫住的金陽小區門口發現了一輛可疑的麵包車,像是上次跟蹤我們的那輛。」
「不是吧,還真是跟蹤咱們的啊?」
南薔點頭:「我到車身附近看過,後排被拉上了帘子,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情形,而且當時有個男人故意來引開我的注意,讓麵包車趁機開走了。」
她拿起桌上的筆在小票上寫下一串數字,「這是車牌號,我也拜託交警隊的同事查過了,那邊回復說車主是一家開飲食店的老闆,沒有發現可疑。至於田曉甜的行蹤,一時半會兒還沒有結果。」
***
陳焱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追上了吳來恩:「老吳等一下。」
吳來恩正準備進辦公室,見是陳焱,樂了:「是你小子啊,誒?你最近沒休息好啊,黑眼圈這麼重。」
陳焱臉上掛著尷尬,這話怎麼和葉明真會前說的一模一樣:「最近有點忙,是沒睡好。對了,老歐之前不是受過傷嗎,這次行動怎麼會派他去?」
吳來恩瞅著他看,神色裡帶著笑意:「那你希望我派誰去呢。南薔?」
陳焱道:「我是怕老歐行動起來不方便。」
「這樣啊,老歐腿腳沒事的,能跟得上你們,放心吧。」
「那······」
「怎麼了?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你儘管開口。」
陳焱搖了下頭:「沒什麼要幫忙的,我就是想問問,阿南她最近在忙什麼呢?」
吳來恩奇怪:「沒忙什麼啊,我是看她一個女孩子,老跟著你們一群男人跑,現在太陽又開始大起來了,這次就想讓她在辦公室里幫我整整資料。」
「哦,這樣,那沒什麼事了。」
陳焱嘴上沒說,但心裡還在暗自思忖,既然沒忙什麼,老大怎麼偏偏就把他們倆給單獨留下來了呢。
他掏出手機按下一串數字,一條簡訊就發了出去。
***
安平鄉並不算大,但十分有名,不僅是因為近年來新農村建設搞得好才出名,這算得上是一樁美名吧,在此之前,安平鄉出名卻是因為它的惡名。
前幾年,國內每到年底就會公示的紅黑榜上,安平鄉舉國獨此一份,一個巴掌大的地方佔了兩條惡名。其一就是安平鄉以東的鄉民製造黑粉,也就是俗稱的火藥,挨家挨戶開著煙花爆竹廠,對西南地區的環境造成了極大的污染;其二就是安平鄉以西的鄉民生產白粉,種植罌粟不說,還在暗地裡搞了些製造毒品的作坊,危害四方,造成了極大的社會不良影響。
後來新市長上任,大手一揮,必須得整改。這樣一來,安平鄉的爆竹廠該拆的拆,罌粟地該剷除的剷除,涉案人員罪名坐實的該如何處理如何處理,新農村建設的大風從南刮至北,安平鄉才變成了眼下的模樣。
從黑榜爬上紅榜有多不容易,外人不知曉,安平鄉的百姓們可是最清楚的,所以當有人又在暗地裡偷偷種植罌粟的消息傳開去,留守當地的老人們哪裡還坐得住。
何況這前不久還剛發生了惡犬傷人事件,於是鄉幹部們也都緊張了起來,不論官職大小,統統列成一隊,站在門口做迎接。
陳焱的警車走在最前面,後面還跟了兩輛,他從車上下來,表情嚴肅,也不等接待人員開口。
「現在就直接過去吧,我們要抓緊時間取證。」
於是一溜人也不好多說什麼,連連稱是給警方引路。
人馬浩浩蕩蕩的,走了一段路,又從一口池塘繞行,沿著塘邊順路過去,穿過竹林就有一處山坳。山前面有一片田地,地里種著的就是罌粟花。
制毒的小作坊其實離罌粟田也不遠,就在山坳邊上。安平鄉這種閑置的空屋多得是,這塊地偏了些,便被有心人利用種上了罌粟,又把屋子收拾一番進行改造,機器和工具準備齊全,這就算是個制毒作坊了。
要說這罌粟花不被人發現是絕不可能的,鄉幹部一再說明,先前並沒有發現種植罌粟的現象,農業部門的人員也在旁邊解釋,這罌粟花應該是從別處移植過來,種下的時間應該不長。
陳焱沒管那片田地,叫了幾個人跟他進屋,手下仔細尋查了一遍,除了找到兩袋麻黃鹼,和一些別的工具,還從一個抽屜角落發現了一張名片。
陳焱接過來看了看,「酒洋場」?
這是城西一個出了名的夜場,他知道背後的老闆是余婷,上次還因為客人吸毒的事情差點鬧出人命,按理說不應該的······
他朝四周環視一圈,這間屋子裡布置的痕迹太重了,而且還故意留下這樣重要的線索,這可真是有意思極了。
***
魏海月站在落地窗前,看著窗外車流如水、人微如蟻的街市。他的手機屏幕還未熄滅,界面停留在接收簡訊的入口,一串陌生的號碼,寥寥數字,是一個未知的邀請。
「明日曲水碼頭,三號庫房,不見不散。——老朋友,藍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