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道不同
許中遠的重傷昏迷已經讓蘇清流提心吊膽,所以之後,他的一切目的都將以護持許中遠為主,絕不能再讓他發生丁點意外。
至於原因,都快要說爛了,便也沒必要再多提。
事情果如蘇清流所料,回返營地之後他第一件事便是為薛超向許芸索要紫衣之職,許芸答應很痛快,不過她也著實謹慎的很了,即便不管從哪方麵來進行設想,此事都是對她有利,可她還是另派了一人與薛超同行!
“厲辰,此行你便擔紫衣近衛之職,與薛超同赴崖城去吧。切記,到了崖城一定要盡心輔佐,不得有半點怠慢。”
許芸的話是衝那個全身黑甲的護衛說的,可目光卻盯著蘇清流,意思再明顯不過——
這種花樣,以後還是不要在我麵前耍了,雕蟲小技而已。
蘇清流沒跟她擰著來,而薛超則傻嗬嗬的拱手道謝,“真是太謝謝大小姐了,能得厲辰兄輔佐,卑職定然不負重望,將崖城打理的井井有條!”
“是嗎,那最好不過。”
許芸笑了笑,旋即一擺手,“你們下去吧,何時出發也不必再來匯報,本小姐有些發了,要休息了。”
“是是是,大小姐貴安,卑職告退了!”
薛超是真的興奮,細算下來已經在青鸞衛混了三四年了,今天不但脫掉這身低微的白皮,還直接換上一副紫衣,那種一步登天的感覺,當真妙不可言。
所以他臉上那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卻根本沒有注意到,旁側蘇清流卻在暗自歎氣。
這個叫做厲辰的,之前沒見過,但這並不能妨礙蘇清流第一眼見他便知此人至少控氣圓滿,而反觀薛超,人雖不壞,卻也絕不是那種廢寢忘食努力修行的人,滿腦袋都是僥幸心理,指望他自己擺平厲辰所帶來的威脅,想都別想。
那這件事可就不太好辦了…
有厲辰在,便是他提前通知且薛超能拋下榮華富貴,也定然逃不出許芸掌控,這對於蘇清流來說無疑是一個極大的後患,這邊真想搞些大動作的時候,也會束手束腳。
他正自蹙眉,恰好厲辰從營帳中走出,也不知道是本就看不順蘇清流呢,還是許芸又私下交代了一些什麽,總之當他目光掃過來時,蘇清流能感受到一種明顯的不善之意。
像是蔑視,也像是玩味。
蘇清流有些許慍怒,他最討厭這種莫名的挑釁。
不過本已經這樣也就算了,誰料那厲辰竟然在對視的目光已經錯開之後,想了想又轉回身,斜勾著嘴角向蘇清流走來!
“厲辰兄,咱們何時啟…”
薛超上杆子套近乎,奈何一句話都沒能說完,對方卻是直接無視而過。
“許清流?這秀氣的名字,倒也的確符合你那娘裏娘氣的外表。”來到蘇清流麵前站定,厲辰手裏把玩著蘇清流本該在軍機處的備錄腰牌,嗤聲笑道。
這都不是話裏帶刺了,而是直接把挑釁放在明麵!
蘇清流便擰眉看他,臉上已現森然之意。
被許芸指定監視薛超的人選,在許芸那邊定然有著些許分量,此外他能從軍機處拿到東西,也說明手段不小。
在這樣的前提下,真要說平白無故的被蘇清流斬了,那許芸那邊肯定解釋不清,但這孫子竟然送上門來,於情於理,便都沒理由饒他!
蘇清流想動手,意圖再明顯不過。
厲辰既然主動挑釁,自然也就是奔著衝突來的,所以他不但不怕,反而蔑笑更濃。
可就在這時薛超卻又當起了老好人,連忙跑到中間,“厲辰兄,要麽咱明兒就動身?來來來,以後還得多仰仗你,這點心意你權且收下!”
也不知道這慫貨跟哪淘弄的一小袋元石,說著便塞到了厲辰手中。
氣氛緩和了一些,厲辰用一種“你小子識時務”的眼神掃了薛超幾眼,旋即又歹毒陰戾的給了蘇清流一記眼刀,這才揚長而去。
薛超長舒口氣,轉過頭來麵色有些難堪,似乎有些委婉的意思想要表達。
因為知道他想說什麽,蘇清流氣極而笑,歪頭冷眼等著他開口。
“呃…老十七啊,我那個…罷了,那烏龜王八蛋竟然敢這麽嘲諷你,你等著,到了崖城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不用到崖城,路上,我要在路上殺他。”
蘇清流語氣沉冷,目光逼視薛超。
薛超下意識後退了一下,蘇清流的這種目光,又讓他想起幾天前王青和兩外兩個白衣的死了。
“路、路上?這不適合吧?”
“為何不合適?是怕影響了你的前程?”
“不不不,老十七你這話言重了,這身紫衣都是你給我要來的,我愛惜是真,卻也不能因為這個就讓你憑白受辱啊,我隻是覺得,事情是不是犯不著用這麽過激的手段解決…”
薛超越說聲音越小,直至最後幾乎已經微不可聞。
蘇清流沒再說話,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離去。
他愛於廣交朋友,也樂得為朋友謀福,但這並不代表他沒有識人之能。
相反,蘇清流看人一向很準,方才連續連幾句逼問,薛超的回答雖然還是在盡力表明立場,可或多或少,還是藏不住那種對權勢的渴望。
當然,人都有欲望,蘇清流也不會因此便跟薛超反目,他隻是覺得,這個人已經沒必要再深交下去了,因為剛才的幾句問答,已經決定了他們之間的交情上限。
拍他肩膀,是告訴他相識一場好自為之,紫衣送你,麵子給你,厲辰可以不動,但這也是你最後的麵子。
看著蘇清流離去的背影,薛超低頭咬牙,良久狠狠跺腳,又重又長的歎了一聲。
他不傻,知道自己的回答沒能讓兄弟滿意,利益和情誼之間,他不但沒有果斷站邊,反而還油嘴滑舌,試圖蘇清流為他忍讓…
歎罷,他看看了手中紫衣,陽光下,那極品織線反射出的微芒,讓人心馳神迷。
再抬頭看看蘇清流離去的方向,人已走遠,轉過一副營帳之後,終於徹底不見。
“我也是為了老十七好,我若真能在崖城那邊把紫衣大職安安穩穩的坐住嘍,將來有什麽事兒,不也能幫襯老十七一把?”
“是了,就是這樣,他現在若擼開袖管子去跟厲辰幹架,那不光是我的紫衣做不成的問題啊,大小姐那邊能饒得了他嗎?”
“所以我是忍辱負重,寧可被老十七誤會,也要先給哥倆找好退路,等我穩定下來權勢在手,跟這前線隔著幾百裏地,弄死一個黑衣不跟玩一樣?”
自我安慰了好一通,對權勢的渴望,終於占據了上風。它理直氣壯的告訴薛超,今日所為皆是正確,你不但沒錯,甚至還高尚的很呢!
將紫衣整整齊齊的疊好夾在懷中,薛超內心再無負擔,昂首大步離開此地。
…
營帳當中,蘇清流盤坐在塌,一團熾烈如火的元息縈繞周身。
可他突然一揮手將那元息打散,表情似有躁鬱。
其實也說不上躁鬱,挺多煩悶而已。
兩世為人,他經曆的多了,今兒跟薛超頂多是分道揚鑣,且細算下來也沒什麽值得稱道的交情。
他隻是覺得,前世座下三千青鸞衛,人人都是頂天立地的英豪,亦是肝膽相照的兄弟,與今相比,當真令人唏噓。
罷了,凡塵瑣事多煩憂,像薛超那種,說不好聽點注定是小人物的類型,自然有他自己的活法和眼界兒,自己不能用自己的處世觀來要求於人,畢竟,不是誰都站到過權名之巔。
既然他想爬,便且讓他往上爬吧,爬到高處一個失足,自然便會知道越讓人仰視的位置,越容易摔得個粉身碎骨。
收了收神,蘇清流繼續修煉起來,既然已經決定送薛超最後一禮,厲辰他便自然是不會再動的。但通過厲辰,他有理由認為前線當中已經有不少精英被許芸收買,這種情況必須得重視起來。
一個道理和很淺顯,越是舉足輕重,越要藏到最後,如厲辰這種隨隨便便就被拋上明麵的,顯然隻是小角色而已。
但這就是這小角色都是控氣圓滿,可想而知,許芸精心經營的“細作”集團,實力會有何等強大!
所以提升實力至關重要,最起碼得保證可以收網的時候,有力氣撈起那一條條的肥碩大魚!
乾坤明感訣運轉開來,修煉不提,時間一晃來到傍晚,賬外響起腳步之聲。
須臾,簾幕被人掀開,是薛超。
那張臉龐堆滿了笑容,笑的自然之極,開口便是一句,“老十七,我準備提前走馬上任了,尋思過來跟你知會一聲,你送送我?”
沈青皺眉,不僅因為這句話,還因為他聽到的腳步聲並非一人。
果不其然,外麵響起了即便懶散都藏不住不屑的另一道聲音。
“還走不走了?叫他送你作甚,難不成有我厲辰在還不夠讓你放心?”
“沒沒沒,厲辰兄哪裏話,有你一路相伴,我這肯定把心裝在肚子裏啊。”說著,薛超又衝蘇清流一笑,“那什麽,厲辰兄等不及了,那你便別送我了,我走了啊,到了給你來信。”
簾幕呼的放下,燭火受風熄滅,賬內暗了下來。
賬外兩人對話的聲音依稀可聞。
“早知你要來此,便不該跟過來惹氣,我他媽見著他便氣不打一處來!”
“早知厲辰兄不願,我也不可能過來啊,怪我了怪我了,該提前問問你的意思的。”
“罷了,隻是你以後少跟他往來便是,免得我壓不住脾氣,折了你的麵子。”
“是是是,此番道別再無交集,這下我的麵子有保障了吧,厲辰兄?”
好一個麵子,好一個厲辰兄!
薛超嬉皮笑臉的最後一句,終於點燃了蘇清流的怒火。
“停步,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麵子,他又有多大的脾氣!!”
喝聲起於賬內,滾滾如長天驚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