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7、我不許

  玉氏配方,盡數在此!

  讓世人皆覬覦嫣紅的玉氏配方,此刻被花九雙手捧著,奉到紅酥麵前,她隻需一伸手,就能唾手可得。


  她眸色閃爍不定,眼神落在那長長的紙張上,花九雙手都托不直,還有卷末落到了地上,白紙黑字,散發的墨跡還未幹,淡淡墨香,像是蠱人心神的厲鬼,誘人墮落。


  “玉氏配方?”紅酥輕聲問了句,她心裏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皇子、家族、甚至是皇帝都千番萬般的算計,皆無功而返,而現在花九親自送到她眼皮子底下。


  “是,姐姐伸手,從此玉氏配方便是姐姐囊中之物。”花九嘴角翹起,有笑意盎然,猶如最美的女妖之媚。


  紅酥在花九的話語中緩緩伸手,終於那紙張被她握住,她臉上就浮起奇異地表情來,眼底更是爆發出無比倫比的精光,“後宮三千佳麗又如何?他毀我家破人亡,我便要讓我子嗣奪他江山,做那萬人之上的帝王,從此生死自由皆自己掌控!”


  花九斂起寬大的衣袖掩唇,杏仁眼眸中有計謀得逞的微末寒光點點。


  每個女人,都是天生的毒婦,尚且有善良綿軟,那是因為給予的仇恨和怨毒不夠,若到紅酥這地步,她之前不入宮,那是因為沒有任何資本能在那後宮脂粉戰場中搏殺而出,但現在,花九將玉氏配方送至她麵前,激起她心底最深處那一絲的由恨而生的野心,從今往後,她便連那位都敢於算計。


  “花氏恭喜娘娘!”花九一行大禮。


  按捺下心底的情緒,紅酥將那寫滿配方的紙張卷起,揣入袖中,“答應你的,我自然做到,等著晚點出去吧。”


  “是,和姐姐交易,花氏再是放心不過。”這是花氏選擇紅酥的原因。


  紅酥此人,見不得古板的規矩禮數,平常待人也豁達,和這種隻要沒觸到她逆鱗便懶得玩心計的女子交往,她信諾的同時,也不會陰著背後下黑手。


  花九心裏清楚的很,這是天牢,但昨晚那番的動靜,竟然半點都沒驚動守衛,還不是皇帝早示意過的,閔王要她的心頭血,皇帝坐觀其成,他就等著花九求他饒命而已。


  饒命可以,但是就要看她能拿什麽東西出來買自己的這一條命。


  她知道,如果不是紅酥,要換了旁人,即便她願意默出玉氏配方,也是很難呈到皇帝麵前,但紅酥不一樣,紅酥隻要同意了這樁事,她便一定做到。


  剛才她獻出來的玉氏配方不出一個時辰,就定會到皇帝案頭。


  紅酥的性子,注定她不會像其他人一樣玩下作陰私手段,如她剛才所語,她想要自己以後的孩子當太子,她也隻會大大方方地拿著花九的玉氏配方去跟皇帝談條件。


  她骨子裏比誰都高傲,要不然也不會鍾情牡丹這種有花王美名的香花,還專為此建了園子。


  花九的這步步,竟將紅酥的心性摸的透透的。


  總歸玉氏配方都會到皇帝麵前,她賣紅酥個好,自己的性命有她擔著,這一局,不管閔王有何後招,她都死不了了。

  至此,花九才鬆了口氣,她這一鬆神,便覺更餓了。


  “阿九還想勞煩姐姐送點吃食過來,一個晚上,餓的慌呢。”花九淺言道。


  紅酥點了下頭,“你先休息。”


  說完這話,她便斂了下袖子,心下安定非常,就想立馬見到那個人,她隱忍痛苦這麽久,終可扳回一城來。


  紅酥走了,花九瞧著她的衣裙曳動輕響漸漸遠去,淺色的眼底就漂浮起氤氳霧蒙蒙的熒光來——


  紅酥,願你此生安好,踏入脂粉沙場,不管是生還是死,爭奪的都是虛妄飄渺的貪婪。


  這世間,終究又少了個性情女子。


  “夫人,”流水從陰影中踏出來,他手裏拿著一油紙包,有誘人的香氣散發出來。


  花九就覺得更餓了,“包子麽?”她眼眸都亮了。


  流水輕笑一聲,將油紙包遞給花九,看著她動作間有急切,“還是別說這的東西的好,公子一會就能來接您了。”


  包子還是熱騰騰的,花九秀氣地咬了一小口,聽了流水的話,她頭也沒抬,“他這一天一夜幹什麽去了?”


  “公子將孫家祠堂燒了,還毀了藏書閣,好像還給夫人帶了個大禮過來。”流水將自己知道地說了遍。


  花九吃完半個包子,感覺肚子沒那麽餓了,她才抬眼歪頭看著流水,“這樣啊……”


  她想著流水說的大禮,心裏就有隱隱的猜測,不是好東西,息子霄又怎麽這麽說,他也知道她眼光是很高的,那麽這份大禮,便多半是那看不懂的孫家那份玉氏的配方了。


  念及此,她心頭有歡喜,“你先下去吧,一會就有人來放我出去了,看到了不好。”


  “是,小的就在這周圍,夫人有事就大喊一聲。”流水拱手退了下去。


  花九又坐回幹草垛上,她一邊慢條斯理地將包子裏的肥肉餡給挑出來嫌棄地扔了,一邊小口吃著包子皮在想著,息子霄動孫家是所謂何?


  他該是想救她吧?逼得閔王自顧不暇,然後就到天牢來截了她?

  不過,花九相信,以息子霄的手段,怎麽都應該不止孫家這麽一遭才對,肯定還有後續動作。


  油紙包裏有兩個肉包,花九吃完一個,聞著肥肉的油膩味,就有點犯惡心,她便將剩下的一個給包好,這當,紅酥果然差人送了吃食過來。


  花九揭開食蓋一看,眉心皺了皺,還是讓人拿回去,她不吃了。


  流水說的不錯,這裏邊的東西還是少吃為妙。


  不出一個時辰,有那太監帶著明黃的聖旨到天牢,花九薄涼的唇尖翹了翹,心道,紅酥的速度還挺快。


  那聖旨是赦免花九的,一句念在奉上玉氏配方有功,且是無心之過,隻貶為平民,沒了那縣主和聖手的身份,立刻就能出天牢。


  花九謝過太監,又如來時般,緩步沿著來路出了天牢。


  外麵,豔陽高照,日光咋暖,與天牢裏的陰冷的昏暗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站在光明和天牢陰影的交界處,看見息子霄在烈日之下,那張風流俊美的臉上噙著罕見的溫柔笑意,他早在那等著她。


  “九兒,我帶你離開,”他像花九伸手,不過一天一夜,卻是從生到死地走了一遭,恍如隔世,“從此真正逍遙。”


  “好。”花九應道,她抬腳,邁入陽光的溫暖之中,天牢的陰寒一步一步從她身上退卻流離。


  她指尖觸到息子霄的手,掌心厚實安定,她微微一笑,像是白玉染上了暖人心的溫度,“我……”


  然,她才說一個字,胸口就嘔意上湧,“嘔……”


  “九兒?”息子霄趕緊扶著她,臉上剛才還有的笑倏地退卻,“可是有人傷了你?”


  花九撫平了胸口的嘔意,她拉下息子霄的脖子,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低語。


  息子霄當場被忡怔了,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他隻凝視著花九,喃喃的道,“真的?有孩兒了?”


  瞅著他那模樣,花九伸手捏了他臉幾下,“可能是吧,晚點找個大夫瞧瞧就知道了。”


  “好,好……”息子霄連說兩個好字,生平第一次,他開懷地笑出聲來。


  “公子夫人,請盡快離開!”行雲牽了幾匹馬過來,表情慎重。


  息子霄麵色也一整,他跨上馬,彎腰將花九也抱上來,一揚馬鞭,盡量騎地穩一些,“九兒,你不舒服就說,我們先離開京城。”


  花九摟住息子霄腰身,仰起頭看著他硬朗的下頜就道,“閔王麽?”


  “是,”息子霄有淡淡的苦笑,“我動了孫家,視同背叛,而且之前,行雲擄過王妃,這之後,閔王手下所有買賣,皆會出問題。”


  閔王手裏的閔香和早年息子霄幫襯的買賣,那是早便被動了手腳的,便是防著今天。


  幾人打馬出了城,息子霄早備了馬車在京城外郊,他將花九送上馬車目光灼灼地看著她道,“我讓追星跟你,他露麵少,閔王不會注意,九兒你坐馬車離開,明一早,閔王就沒精力追擊了,我們在昭洲見。”


  聞言,花九一把抓住息子霄袖子,“你要兵分兩路?你不和我一路?”


  息子霄沉默了會,他帶剝繭的指腹撫過花九唇邊,眼底流露出不舍,“是,我必須引開閔王,你才能安全,相信我,不會有事,我定會守諾來找你。”


  淺色的瞳孔驀地幽深起來,其中的情緒醞釀出的風暴躁動隱隱有失去控製的跡象,“息子霄,我不許!”


  她還有句話沒說,前世分離之際,他也是這麽跟她說的,他說定會回來找她,結果,她什麽也沒等到。


  “乖,九兒,別讓我為難,”息子霄踏進馬車裏,捧起花九臉,低頭就狠狠吻了口,“我會活著回來,一定的,匕首和利刃,我都放你身上,還有那些防身的首飾,你一會全戴上。”


  說完這句話,息子霄便緩緩退出馬車,直至那簾子落下,阻斷彼此視線,他再也沒聽到花九說任何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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