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金合歡

  同一天,承天避暑山莊,發生兩件天家醜事,還都和二皇子有關,要說這裏頭沒點算計,誰也不會相信。


  當九千歲將二皇子與明梨朵有苟且的事回稟給皇帝的時候,皇帝當即踹翻案幾,並喚了梅妃和二皇子兩人一起訓斥了一頓。


  這種場合,九千歲自然沒在殿裏聽著,他出了殿,站在廊簷之下,看著天色漸晚,有白鷺飛過天際的痕跡,他臉上就帶起了一絲淺淡的笑。


  “去,查查和花九有關的一切。”他視線遙空著,看著那行白鷺失了蹤影,便輕聲道,也不知是在跟誰說,但旁的有厚重陰影的角落,深淺的影子挪動了下,就有個穿緊身黑衣蒙麵的女子恍若幽靈一般地走了出來。


  那女子朝著九千歲一行禮,然後人便飛快的消失不見。


  東院裏,鳳靜還有花九和息子霄三人圍坐品茗,說起二皇子和明梨朵的事,花九眼眸中有笑意。


  她瞧著息子霄就道,“塞一個早沒清白可言的女子給二皇子,你也下的去手。”


  息子霄給花九盛上涼茶,才道,“碰巧了。”


  確實是碰巧了,原本他隻是想將明梨朵打暈了給扔出去了事,不想,二皇子那當出了林子,他便順手為之,這之後吹了口哨,讓人通知如妃,才有了如妃使計,將皇後和梅妃都邀了去,共同看了場好戲。


  所有人可是都瞧見了二皇子和明梨朵那明顯有媾和的模樣,想要堵這眾人之口,那是很難的,即便梅妃有那麽大的能耐壓了下來,皇後和如妃都不能讓她討到好去,鐵定找著她這軟肋使命的下狠手。


  要知道,大皇子失勢,二皇子這遭,便不得不娶了那明梨朵,況且還有二皇子妃被骨伽輕薄一事,兩廂一合,二皇子想不和骨伽起間隙都難。


  即便他忍了下來,骨伽也會起二心。


  這也算是壞了二皇子和骨伽的盟約,達成了閔王的期望。


  “倒是可惜了二皇子妃,聽說她性子還是可以的。”鳳靜有點唏噓的道,他想著那女子,在他將她弄暈帶出去調換花九之際,都還在給二皇子親手縫製衣裳,想來也是個有情的人。


  花九抿著唇沒說什麽,腦子裏閃過二皇子那張鵝蛋臉,“她這樣的,在後宅根本活不長,若因為這次被骨伽輕薄失貞淪為了側妃,總比日後占著正妃的位置被人算計到死來的好。”


  “也是這麽個道理,”鳳靜喝掉杯中的清水,想了下他又道,“就是不知皇帝會怎麽處置?”


  “不會怎麽處置,”花九道,“二皇子妃雖然是昏迷的,但失貞是事實,天家不會容許這樣的女子還坐在皇子正妃的位置上,看吧,不出幾日,便會隨便找個理由將二皇子妃降為側妃,然後皇帝會趁此機會塞個和梅家勢力相當但又不合的女子給二皇子做正妃,至於明梨朵,能有個側妃之位都是好的了。”


  這些事,從頭至尾,花九都看得很透徹,皇帝不會大張旗鼓的懲戒,梅妃的母家也是京城和鳳家並立的大家族,勢大的外戚,他早便防著了,今日之事,恰好給了皇帝借口,削斬二皇子勢力和梅家手腳的機會。


  還順便帶皇後的勢力,豢養的死士,都已經在他眼皮子底下動作了,皇帝又豈能容忍。

  最後得利的,也不會是閔王,反而會是如妃。


  果然,那晚上,就聽說皇帝去了如妃的院子,讓二皇子回京便閉門思過去,梅妃自然要受一段時間的冷落了。


  如妃沒子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便是她聖寵不衰的根本,皇帝不用顧忌什麽,至於一個閔王,那都是隔了血緣去了。


  第二日,回紇王子骨伽便被皇帝讓人給“送”了出去,至於明梨朵,留著嫁給二皇子為側妃。


  和花九所料的半點不差。


  這期間,在花九不知道的時候,花明軒去找了閔王妃,隨後閔王妃就去了如妃那裏,沒到半日,皇帝的旨意就下來了,宣花明軒進宮廷香司坊,為禦用調香師。


  花九知道時,她正頭枕息子霄腿上,在回京城的路上,從息子霄嘴裏得知的。


  她隻淡淡地嗯了聲,表示知道了,然後就閉了眼養神。


  禦用調香師,花明軒這一輩子,還能與調香為伴,那也不算是孤獨,他從前是這樣,以後自當也是那樣,她的沾染,隻是個煙消雲散的錯誤,如今這錯誤被矯正了,那麽他便還是那個驕傲如斯的玉竹秀挺的男子。


  闊別幾天,再回到花家,花業封那是風光無限,一時之間,登門拜訪的人絡繹不絕,剛開始他還挨個接見回禮,後來厭煩了便隻撿了關係重要的來見。


  花九這邊,他似乎已經忘了,半點沒過來吱聲那菩提睡佛和八寶旃檀香的事。


  花九也樂的自在,她無比滿足的休息了一天,看了下息華月找人帶給她的賬目,以及接下來要開的飛花閣情況,目前為止,短短的時間裏,息華月已經在五個郡洲開起了飛花閣,且每個飛花閣的位置都靠近花家香鋪。


  花業封這邊,也一直在飛花閣花大價錢買香花,這段時間倒賺了花家不少銀子。


  隻才一天過去,皇帝的聖旨就下來了,原是決定幾日後的求雨祭祀,要花家備好佛香,不得有誤。


  花業封高興地嘴都合不攏嘴了,他將那聖旨供進了祠堂,就差沒每日一拜,他也終於來找了花九。


  花九痛快地將菩提睡佛的配方默了出來,至於八寶旃檀香配方,那是早便送予了花家。


  花業封原意是想讓花九親手調製,花九隻冷冷一笑,當場拒絕。


  簡直是笑話,皇帝求雨祭祀,那是大場麵,要用的佛香肯定不少,都讓她弄了,讓花家和花業封得好名聲去,這麽吃虧的事,花九自然不同意。


  花業封當場大怒,許是這幾日的誌在意得,加上皇帝的讚賞,早讓他忘了一些事,他隻覺花家在他花業封的手上,榮耀到了極致,花九那便是更沒理由脫離花家,要是常人,早巴不得討好他了。


  花九將那配方扔在花業封臉上,當即表示要與花家斷絕關係。


  老夫人聞訊趕來,好說歹說讓人先拉了花業封離開,轉過頭來就眼眶泛紅苦口婆心地開始勸慰花九,而且還雷厲風行得安排了花家經驗豐富的調香師父,讓其先跟著花九將菩提睡佛和八寶旃檀香的調製手法給學會。


  美名其曰,有人分擔,免得花九累著了。

  花九也不托辭,她用了以前教導息香那批調香師父的法子,一人隻教一種手法,也不管這些師父是不是會心生不滿,老夫人閑暇之餘來看過次,也沒說什麽,隻要花九願意教,先將皇帝祭祀要的佛香給調製出來了,便什麽都好說。


  在這點上,明顯老夫人還保有理智,沒像花業封一樣,被虛假的表麵浮華給蒙蔽了雙眼。


  隻一天的時間,花九粗粗教了下,老夫人找來的,那都是花家多年的調香老師父了,也不用花九多說,隻那麽一點,便懂了。


  於是,花業封開始出去大肆的采買檀香,八寶旃檀香和菩提睡佛都是以紅、紫、綠、黑四色檀香為主料調製,這四種檀香本不貴,花家香庫裏便沒多少存貨。


  哪知,花業封隻出去了半天,便麵色黑沉地回了花家,老夫人見他臉色不對,一問之下才知,整個大殷,居然在這一月之間,再無檀香。


  要知,這在曆年來,是根本沒出現過的事,檀香再普通不過的香料,誰又會想到居然還會有買不到的時候。


  花九從春生嘴裏知道的時候,她正和息子霄在對弈,想也沒想就道,“這還隻是開始,接下來才是花業封的噩夢。”


  息子霄落了一子,吃掉花九一個子,“九兒,這招可真狠,會要了他老命。”


  花九被吃一子,她半點不惱,那本就是做餌之用,她下子,反擊一攻,這一下就吃掉息子霄兩子,“國香啊,這種榮譽可不是那麽好得的,我都替他掙來了,擱他身上,會不會被壓垮,那就不關我的事了,總歸在這花家也呆不了幾天了。”


  “要回去了?”息子霄問了句,他鳳眼之中有隱約歡喜的光芒,雖然曲水琳琅湖那邊的宅子是閔王妃送的,但也總是他和花九在京城的第一個落腳之處,打從心底他覺得那才是他和花九的家。


  花九笑了下,“自然,那才是我們的家不是,像你在息府沒位置是一樣的,在花家,也隻有這小院承載了我少許的記憶,其他的,那也沒我位置。”


  “嗯,”息子霄應了說,他想了下走了步棋後又道,“皇帝祭祀,可有動作?讓花業封得這美名?”


  “那是必須的,”花九看著棋盤,像是在思考,“暫時讓他再高興些時日,閔王不是要我們大量開香鋪麽?若要奪花家鋪子,皇帝的祭祀,就要讓花業封順順利利地才行。”


  隻一轉瞬,息子霄便明白過來花九的意思,他扔了手裏的棋子,歇了動作,看著花九,“閔王要回來……”


  花九素白的臉上立馬就有陰影投射下來,斑駁的像是一汪死水,“沒事的,我們一定會沒事的。”


  她這麽說著,夏長就從外麵進來,她身後還跟著兩個村夫抬著個東西,“姑娘,這是平洲那邊過來的東西,說是給您的,也不知是誰送過來的。”


  一聽平洲,花九就想起了張涼生,她心頭有數,便讓夏長給點銀子,遣了那兩村夫,繞著放地下的那東西轉了兩圈。


  那東西似乎頗重,還有黑色的綢布搭著,花九伸手揭開,黑綢飛揚而起,一撮耀眼的金黃差點刺破花九眼眸——


  那是一株金合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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