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逍遙散

  花九沒將和藍古的鬥香放心上,她直覺花明軒應該會動手腳,但是又想不出來他會怎麽做。


  索性便沒在多想,一心一意養手指頭的傷,息子霄給花九抹的也不知道是什麽傷藥,抹上後就有酥癢酥癢暖烘烘的感覺,第二天傷口淺的就已經開始結痂了。


  許是因為知道了息子霄前生和她死在了一起,花九這幾日有點黏息子霄,吃飯的時候吃著吃著就會咬著筷子看著他,睡到半夜醒過來竟還會偷親他一下。


  息子霄眼底有明顯的寵溺,一向沒表情的臉這幾天嘴角都是翹的,看的行雲眼抽,轉身他便找春生磨著她去了,公子太甜蜜,他也會眼紅的。


  以至於要不是鳳靜過來,他倆都將息華月給忘了。


  鳳靜眼見兩人的黏糊,他眼底有抹欣慰又有黯然,“去看看你大哥吧,他醒了。”


  花九有吃驚,這事息子霄根本沒跟她說過。


  “忘了說,要抓到楊屾時,息泱將大哥,丟了出來。”息子霄摸了下花九的發髻,抓著她手仔細地看了看,眼見基本好的差不多了才放心。


  息華月被安頓在鳳靜那跨院,息子霄要推門而入的時候,鳳靜突然阻了他動作,遲疑了一下才道,“你大哥有點不好,你要有準備。”


  息子霄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卜老先生說,他可能……染上了逍遙散!”


  鳳靜的話恍若晴天裏的驚雷,將息子霄和花九都震懾在那,良久息子霄就那麽保持著推門的動作,反應不過來。


  “可確切?”還是花九最後出聲問道。


  鳳靜點點頭,他知道這消息對息子霄來說意味著什麽,但還是選擇坦誠相告。


  花九歎息一聲,她手覆上息子霄的手背,然後一用力,就那麽推開了那扇門,有日光傾巢而入,照亮一角的銀白色。


  那是一頭的白發!


  “七弟,弟妹。”恍若清泉叮當從山澗而落的聲音響起,息華月一身獨白的坐在那,身子瘦弱的風都能吹跑了,但那眉目間的風華半點不減,這一再見,他眼眸還更亮了點。


  息子霄臉上還是沒什麽表情,但花九感受的出來他的沉重。


  “大哥,身子可好?”花九怕他一開口就問出逍遙散的事來,便當先道。


  息華月眼睛彎了彎,那白發在日光下有點點的銀光閃爍,迷人的像是暗夜之下皎潔的月光碎片,息華月一如當初無雙的明月公子,“還好,七弟妹不用掛念。”


  息子霄沉默地走進來,坐下,鳳靜很有眼力的出去帶上了門。


  花九想泡壺茶,才伸手,就被息子霄給握住了,“別亂動,手有傷,不喝也行。”


  息華月在旁看著,就笑了,眼裏柔光的看不清他真正的情緒,“真好,息七你也算是有點人的氣了,以前沒見你對誰這麽上心過,我跟小十從小跟你親近,你也沒這樣將我們倆放心上過來著。”


  息子霄不說話,他的麵色仍有凝重,花九倒是淺笑了一下。


  “大哥,你染上逍遙散?”息子霄單刀直入,不給息華月半點掩飾的機會。


  息華月臉上的笑容收了,這霎,好像剛才還溫暖的日光從他白發上退去,從發根到發梢,就有冰點析出,“如果你說的是那種白色的粉末,吃了會讓我看到阿梳的東西,那麽便是了。”

  “嘭”的一聲,息子霄拍桌而起,他臉上帶起駭然的神色,第一次如此明顯的怒意張揚,“息泱給你的?”


  息華月眉目不動,他手指更為修長,摩挲著桌沿,有淺光從他指甲邊緣劃過,那指甲蓋都是幾近白色的,“你要小心息泱,父親的事,是他一手慫恿成的,以前父親不是那個樣子的,他雖愛美色,但還沒到那種……地步……你那會還小,根本不知道很多年前,息泱回來過,然後突然和父親走的很近,再然後父親就變本加厲了,直到出了阿梳的事……”


  三個人一時之間都沒有說話,半晌花九屈指敲了敲桌子就道,“大哥,知不知道丫丫是息泱的孩子,柳青青給他生的。”


  “什麽?”息華月吃了一驚,爾後他像什麽事想通了一般,道了句,“難怪如此,我是說即便父親變本加厲,以他那膽子也不會做出那等事來,原來息泱中途還悄悄回來過,他恨息家吧,要不然也不會讓柳青青進入息府,哪想,柳青青中途死了,也算是報應。”


  “這幾月,你去了哪?”息子霄隻關心目前的情況,息五爺如何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我不知道,那日我出府隻是想去阿梳墳前而已,走到半路身子受不住就暈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就一直迷迷糊糊的,老是看見阿梳,用你的話說,應該是有人趁我意識不醒的時候給我喂了逍遙散,所以一直到昨日醒來,我就沒清醒過。”說這些的時候,息華月仿佛說的不是自己的事,雲淡風輕地一點不在乎。


  花九拉著息子霄又坐下,他視線觸及息華月的頭發,又飛快地瞥開眼,“息泱做的,他賣過逍遙散,不過,他抓大哥想做什麽?”


  息華月似乎不願意去想那麽多,他端著桌上的涼水,也不嫌棄,就那麽喝了一口。


  “想遏製息家吧,隻是沒想到息家沒用他出手就散了,這之後就是盯上了你,你想抓楊屾,他便將計就計,舍出了大哥,逼你放棄,這也算是留著大哥意想不到的用處。”花九聲音清冷,剝絲抽繭地將整件事攤開來看。


  “確實,還能擄走你。”息子霄本就是聰明的人,經花九那麽一說,便回過神來,剛才也就是惱怒息華月染上逍遙散的事讓他失了下理智。


  就這幾句話的功夫,息華月已經喝完整整一杯的涼水,他眉目突生不耐和急躁,衝著息子霄和花九就道,“你們出去。”


  息子霄一把將花九護到身後,直挺挺地看著息華月眼眸深處泛起暴虐,並有猩紅的血絲蔓延而出,他的麵色一霎通紅,他手死死扣著桌沿,呼吸渾濁不堪,“……出去……”


  息子霄不動,神色冷漠地俯視著他,“發作了?”


  花九從息子霄背後探出頭來,便見息華月身上哪還有半點剛才明月公子的風華氣質,他現在就像是一頭負傷的困獸,許是太難受地承受不了,他竟一把就將那桌子給掀了出去,瘦弱的身體爆發出巨大的力量。


  “給我……給……我……那……東西……”他頹然地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不斷的顫抖著,卻伸直著手,望向息子霄,哀求著,那眼角像是有殷紅的血淚浸染出來般。

  “沒有!”息子霄吐出的兩個字帶著怒意,鳳眸中的黑暗將日月光線都能吞噬掉。


  “……滾……阿梳……梳……”息華月開始抓自己的頭發,嘴裏模糊不清地喊著雲梳的名字,整個人簡直就不在像一個人,逍遙散已經將他給折磨的形神俱滅,留下的隻是個空殼而已。


  “不能讓他咬舌頭。”這當,鳳靜和卜老先生衝了進去。


  卜老先生手裏拿著一截木棍,想將木棍塞進息華月的嘴裏,然後還未近身,差點就被毫無理智可言的息華月給推倒在地,鳳靜身子本就沒完好,自然是不會上前的。


  就見息子霄一個大步邁到息華月身後,一個手刀起落,就將他給打暈過去。


  卜老先生擦了擦汗,“息七,你要想辦法,現在他這癮發作的很頻繁,再來幾次,我擔心他便撐不下去了,對逍遙散,我無能為力。”


  息子霄不說話,他就那麽低頭看著腳邊昏迷過去徹底安靜下來的息華月,下頜的線條像是冰雕一樣。


  花九走上前去,沉默地勾著他的手指頭。


  “先綁著他,待阿九鬥香事了,我自有辦法。”息子霄艱難地做出這個決定,才抬頭朝鳳靜道,“靜,謝謝。”


  鳳靜笑了一下,視線從兩人勾著的手上掃過,“你救我一條命,難不成要我每天跟你說謝謝,若不是你拚死先給我找了大夫穩住傷,卜老縱使再妙手回春也是救不了我的。”


  說到後麵,他聲音略低,似乎想起了什麽,便住了口。


  息子霄親自將息華月給綁在床上,嘴裏給他塞了軟布,確保他癮發作的時候不會誤咬了自己的舌頭,然後才帶著花九回小院。


  哪想,才走到半路,秋收就氣喘籲籲地從暗香樓專程跑出來找花九,老遠就在喊,“夫人,夫人,藍古死了……”


  藍古死了?


  花九訝異了一下,隨即釋然,她知道花明軒要做手腳,不曾想一上來他便弄死了藍古,這下鬥香的對手都死了,她還能跟誰比鬥去。


  直接就將她的路給斷了,不留半點餘地。


  “夫人,今晌午,有香行會的人過來說,藍古會長因畏懼與您的鬥香,於昨晚上吊自盡了,現在香行會的人都在暗香樓等著您,說是想看看鬥香之事要怎麽辦。”秋收事無巨細一一將花九稟明了。


  “花明軒,夠狠。”息子霄看著花九,眉心有凝重之色。


  花九笑了一下,“他若以為這樣便能攔住我,那麽我便不是花氏阿九了。”


  息子霄眼神閃了一下,眼神落在花九的指頭傷口上,那晚始終是他心頭的一根刺,雖然他知道花九不會做出什麽事,但是包不準花明軒做了什麽,而花九是不知道的,如若不然,花九手上的傷口不會那麽細碎。


  對於這個男人,他是真不想留,但是他知道,自己又不能動他,看似現在花九和他是對立,但是息子霄清楚,這人始終在花九心裏有一定的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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