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大房早生了二心
此後幾天,果然息府上上下下都在傳著息華月和息子霄為個風塵出身的女子翻臉的事,繼而在有心人的操縱之下,又挖出幾年前,兩人同樣因為雲梳一人而鬧的不可開交的過往,最後還是以雲梳的死而終結,這些年息子霄鮮少在府中,兩人關係才頗為好些,但是卻不曾想現在又出了個水兮煙。
花九聽到這些事的時候,她正在調製一些防身用的香品,秋收跟她在香室裏,邊碾磨香粉邊向花九不滿的嘀咕,“姑娘,姑爺怎麽能這樣啊,那水兮煙怎麽能跟姑娘相比,婢子覺得姑爺是瞎眼了……”
“好了,繼續說水兮煙。”花九也不解釋,她將一小搓的香沫子灌入中空的銀製手鐲中,末了,抹去痕跡,拿來香缽,開始調製下一種。
“聽說最近,她可得意了,息大公子帶著她將息家各大房都逛了圈,生怕別人不知道水兮煙是他的妾,以後還會重視到被扶正做妻一樣,還有人說親耳聽到息大公子跟水兮煙說,讓她沒事在府裏多轉轉,親戚那裏也多往來,所以,這幾天,盡是聽到她又去了哪個房,跟某某姑娘夫人聊了天什麽的,無趣的很。”秋收碎碎念,將碾磨好的香粉倒出來放到花九手邊,又拿了幹香花泡入水中。
花九正在配伍香品用量,她執著香勺的手都沒顫一下,她知道息華月和息子霄在利用水兮煙引蛇出洞,可是這般動作下來,這蛇到底還出不出洞真不好說,不過這也是一時半會急不來的事。
就在花九等著看這蛇怎麽露尾巴的時候,不曾想,息府便出了件大事。
那天一早,老嚴抱著息香的賬本神色慌張地來找她,第一句話就將花九驚詫了,“七少夫人,息香出問題了。”
花九不覺得息香會出什麽大事,畢竟賬目一直是老嚴在做著,偶爾太爺也看看,她除了調製香品上的問題偶爾管管外,基本她就沒過多的參與早息香中,這也算是做給老太爺看的。
“五姑娘元宵節時調借了息香用來購置香料的銀子,剛才老奴去瞧了五姑娘那的總賬目,賬麵上隻餘千兩銀子,這可如何是好?”老嚴麵上愁眉不展,太爺和七少夫人將息香交由他打理,他一直盡職盡守,不出半點差錯,元宵節時五姑娘突然找他要調借大筆的銀子,他本想請示過太爺或者七少夫人在說,但哪想五姑娘隻一句,她才是息府現在的賬房總管事的話將他給壓了回去,那銀子他不得不借。
如今,不曾想就真出事了。
“我去回稟太爺,老嚴你帶人將大房所有人給我看起來,不準放跑了一個。”憑直覺,花九知道這事不對,她拿了老嚴帶過來的賬本就欲前往主屋,一旁的息子霄拉住她,將賬本接了過去。
“我去,你呆院裏。”息子霄不給花九說話的時間,拍了拍她小臉,就隨著老嚴出去了。
眸色有閃爍,花九卻是知道,這事由息子霄出麵再是合適不過,不管怎麽說,他即便再不受太爺的待見,那也是姓息的子弟,如今他歸家,她手上的一些事自然要交由他去管著,免得一些人說閑話,畢竟一個婦道人家經商這種事本就不好聽,暗香樓那是沒辦法的事,至於息家的事還是息子霄出麵的好。
花九吩咐春生前去打聽消息,她就搬棋盤到菩提樹下,自行對弈等著息子霄回來。
結果,那一等竟是半夜,中途春生回來有說,五姑娘息鸞將息家大筆的銀子給抽調了出去,去向不知,而現在的大房隻還剩大爺息烽一個人,其他人皆早在元宵節過後就以各種理由出府,至今未歸。
事情到這,卻是在明顯不過了,大房早生了二心,想自立門戶了!
想自立門戶就不得不說息鸞的哥哥,大房的嫡子息蓮,這息蓮在孫子輩中,也是個頗有出息的,如果息家家主之位一直在息烽手裏,過個幾十年,便是這息蓮當家做主不可。
息蓮,名字像女子,據說是大夫人懷著的時候,進寺禮佛,有一高僧說過,這孩子命裏該是陰命,卻不想投身成了男兒身,如若不取個女子名字,壓一壓,日後便會陰陽失衡,半路夭折。
大爺息烽本是不信的,大夫人孩子生下來後,他故意取名息廉,豈料孩子一直到兩歲都病怏怏的,好幾次差點就真死掉,這才不得不改廉為蓮,說來也奇,自改名以後,息蓮竟平安活到現在,今年虛歲而立,早便成家娶妻生子。
但息蓮從小不願接手息家老本行的絲綢買賣,年少就出門經商,更是在好幾年前聽說入了茶葉的行當,息家有規,若子孫自行入了絲綢以外的其他行當,那便必須分家出去單過,且府裏的一文一錢絲毫都拿不到。
息蓮,可以說是淨身分家。
因這事,早年大爺息烽便和太爺隔閡了好久,最後眼見息蓮買賣做大,也才熄了大爺心中的不滿。
現在,五姑娘息鸞不聲不響地就將府裏的銀子給弄了出去,要說這銀子沒進息蓮的口袋,花九自是不信,估計大房猜準了太爺不會拿自己的親生兒子息烽怎麽樣,所以才隻留了息烽一人在府。
過了戌時,息子霄才滿身露氣的回院,花九抱了暖爐在廳裏等著,她麵前的棋盤已經從菩提樹下搬了進來,但半局殘棋卻是大半天的時間都沒下完。
“太爺暈死,大爺出府,息家……搖搖欲墜。”息子霄一坐下,自顧自的倒了杯熱茶,這會他剛才外麵進來寒氣重,就坐的離花九遠遠的,半點不靠近。
花九一愣,她想到太爺那年紀,要暈死了過去,可不是什麽好事,“太爺可有礙?”
息子霄搖搖頭,“酉時醒來,不如從前,逐了大房,讓你掌家。”
說到最後一句,息子霄看向花九,狹長的眼線就有隱約的笑意,似乎對花九能得太爺的承認,很是高興,雖然他自個都是不受待見。
花九斂了眼瞼,良久她終於撚起一顆白子,在棋盤上遊離半晌,才落下,“這不是個好事,明顯的吃虧,我能不掌麽?”
太爺這一遭,還不就是看中了她的暗香樓和息子霄手裏的桑園,將息府一家大小,以及那賬麵堪堪隻有千兩銀子的爛攤子交到她手裏,還不就是想讓她這拿銀子出來填。
若她還是寡婦,息子霄沒回來,花九估摸著太爺一定不會這麽痛快的就將府裏給她掌,現在是吃定她會被息子霄給牽絆住了?亦或日後在有個一男半女的孩兒誕下來,那個時候她便不拿出來都不行了。
顯然,息子霄也是知道這其中緣由的,他感覺身上寒氣散了後,一口飲盡手中熱茶,才施施然到花九對麵坐下,陪她下這一半的殘局,“不想掌就不掌,息府和為夫,關係不大。”
花九落棋子的手頓了下,掌不掌家的事她估計太爺還會主動找她次,那時候在談條件也不晚,這會,她就想起近日府裏謠傳的雲梳的事,她遂問道,“說說雲梳吧。”
猛然聽聞花九提及雲梳,息子霄抬眼看著花九,那原本要落下的黑子又收回了棋缽裏,沉吟半晌,那張麵無表情的臉就更加沒表情,“我未到息府前,認識雲梳……”
息子霄的嗓音是那種有低啞磁性的,如若他想蠱惑了一個人去,無疑這種帶點呢喃的語調是最好的利器,花九扒拉著棋缽裏的白子,視線落子上麵,滿目都是白,素白臉上有漫不經心的表情,聽息子霄惜字如金的將一個一言難盡的故事娓娓道來。
無非就是那時候的息子霄,堪堪幾歲的年紀就已經陰沉凶狠,隨時都像一匹惡狼幼崽,因為是不被承認的私生子,背負著閑言碎語,對任何人的接近都報以戒備。
然後,認識了雲梳,一個沒落小商賈家的姑娘,相仿的年紀,雲梳的純善像抹唯一的光亮,曾經照射過一顆孩子黑暗的心房,但也隻是曾經而已,不是青梅與竹馬,但卻兩小無猜。
再然後是,息五爺將息子霄接回了息府,兩人再不曾見麵,息子霄也由不懂隱藏的孩童成長為內心暴虐,表麵風流桃花的翩翩公子,他也終於發現無論他有多優秀依然隻會是不被待見的私生子,於是,他肆意縱情,放蕩不羈,即便做出那種讓數女相爭的荒唐事來,也不過是想讓那些對他不屑的眼神更為蔑視而已,因為不在乎,所以哪管他人眼光。
直到,在息華月拜堂成親的堂上,他見到了數年之後的雲梳。就沒有了然後,雲梳成了他的嫂子,他成了她的小叔。
最後他遇到了無華大師,那種流離無所依的生活才算結束,從此,他披上僧衣,便是半玄,拿起金算盤,就是息先生,至於息子霄,那個可有可無的私生子,有誰還能記得。
故事很簡單,花九聽完的時候已經有些犯困地趴在了棋盤上,對於息子霄的惜字如金,她已經沒心情生出無奈了,往往他說一句,她便要聯想出好幾句,方才能懂他的意思,也幸好是她,要是換了旁邊,根本就聽不懂吧。
“那就是說,如果你不回息府,那麽雲梳很可能就會嫁給你了?”花九揉了下眼睛,她已經決定,等問完這句,就一定去睡覺。
有暗沉的浮華在那雙本就黑暗的鳳眸中晃悠下落,“不會,我沒在意過。”息子霄一口反駁,他有遲疑的伸手,食指一屈,就勾住了花九的小指。
“嗯。”花九應了聲,腦子開始暈沉,她根本沒感覺到,起身有搖晃,那雙杏仁眼眸都眯了起來。
息子霄跟著起身,跟在花九身後,從那勾著的手指看去,就像是花九在牽著他往房間床榻而去一般,“夫人……”
花九沒吱聲,她幾乎已經忘了息子霄還在身後,她理所當然的覺得自己從未留過他同榻而眠,他也說過不強求她,那麽他便該自行離去才是,於是,一到床邊,花九外衫都不脫就一頭栽了下去,頭沾枕頭,將自己像條毛毛蟲一樣蠕進被子裏。
原本硬朗的唇線一霎柔和,息子霄臉上浮起笑意,竟有明媚如春日的燦爛,他順著花九的動作和力道,幾乎花九躺床上之際,他便跟著躺了下去,他故意勾著的手指頭根本就沒放開過。
拉過被子,將兩人都裹了,息子霄挪了下挨的花九近點,鼻尖全是馥鬱發香,他表情甚為滿意的攬過花九腰身,一起睡過去。
當然他其實在說完雲梳之事後沒跟她說,如果不是遇上了她花氏阿九,或許他根本不會再做回息子霄,他可以是半玄,可以是息先生,唯獨不想成為息子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