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讓昭洲城炸開鍋吧
一牆之隔的世界,截然不同的天地,當花九半隻腳踏出那道暗門之際,她回頭看了一眼息府,嘴角忍不住上翹,仿若身上的束縛瞬間輕了許多,就連穿著小廝裝扮的冬藏也是極為興奮。
那巷子並不深,隻是要走過個拐角的弧度才能看見街麵,花九一身男裝打扮,手持折扇,將小臉抹的黑了一點,不注意看便是精神抖擻的富家公子一枚。
然,當她轉過那個拐角,視線之內一輛毫無標識的馬車攔著了她的去路時,她的眸色沉了沉,心下更是一緊,這馬車出現的太過合適,她都要懷疑是不是走露了消息,息府的人就一直在這巷子裏對她守株待兔。
驀地,那馬車簾被撩開了一點,息華月那張病態白的臉出現在那縫隙之中,他眼眸神色晶亮的嚇人,像是被清水狠狠地衝洗過一樣。
花九清楚地看到那抹視線由濃烈的驚喜瞬間變換為沉鬱抹化不開的一團色澤,那種情緒上的轉變太過明顯,以至於讓花九愣了一下,那一刻,她心有震動。
這般深沉如海的期待,息華月透過她再看的是誰?
“大哥。”花九站在那,遙遙一福禮,疏離又清冷,半點沒被當場捉住的無措。
“這就要出去?”似乎見花九沒上馬車的打算,息華月便躬身下馬,這一動作,讓他一向沒什麽血色的臉上激起一絲潮紅色來,越發俊美如月。
花九點頭,應了,看息華月這番動作,心下有無奈,但還是朝冬藏使了個顏色,示意她上前攙扶一下。
冬藏是四個丫頭裏麵年紀最小的,一番小廝打扮下來,倒也有模有樣,她上前一步,趕緊攙著息華月。
倒讓息華月一愣,許是看著冬藏眼生,硬是多看了好幾眼。
“打算去哪?”按理這樣的問題,息華月不該問,多問這一句,便是顯得太過關心過頭了,如若是能見人的,花九就不用瞞著從暗門出來。
“南香坊市。”哪想花九大大方方的回答道。
昭洲南香坊市,卻是整個城裏乃至大殷都有名氣的,隻因這條坊街上全是經營香品和香料買賣的。坊頭,是各種類型的香品,販賣的類別,去除一些稀世香品,大多都能在這裏找到,而坊中和坊尾,卻是各種香料,有畜生身上的麝香,有根莖樹植,亦有香花無數。
世間流傳有雲,來了昭洲城,不去南香坊市,便是枉來了這一遭。
息華月頓時了然,花九乃調香世家出身,想去南香坊市是再自然不過的事,這麽一轉念,他似乎才遲鈍的發現自己似乎不該多問那句,“七弟妹,我不是想管你去哪,隻是……”
粉櫻的唇尖翹起一點,嘴角有飄渺不真切的冰花倏地綻放,花九便輕言道,“大哥不必解釋,阿九明白。”
明白,剛才的那麽一霎,你眼裏錯將我當成她人……
心裏自發補全這話,淺淡的瞳色看著麵前這個溫柔如水的男子,花九退後一步,十分之正式地朝著息華月斂衽行禮,言行舉止之間再是尊敬不過。
而待花九纖細的背影消失在巷子裏,猶如水入大海般流入坊間之時,那馬車裏,再次伸出了一隻修長的手,息先生白到略微泛青的臉驀地出現,“息大公子,回了。”
息華月的視線遙空不知落在何處,他唇邊有悠悠歎息流瀉,宛若經久不散的某種音符,“息先生,你說七弟妹會比雲梳聰明吧?她……不會像雲梳那般不是……”
息先生沉默了一瞬,然後他垂著眼眸斂了神色,腦海中閃過花九那白玉般的小臉,心裏就甚為詭異的升起一種與有榮焉的感覺,那樣的女子,自然是不會讓自己吃了半點虧去的,“自然,不會。”
息華月和息先生兩人之間心底有什麽樣的想法,花九不知道,她此刻站在南香坊市麵前,抬頭微眯眼,看著麵前朱紅色的坊牌,就有淺淡的笑意從眼眸深處蔓延而出,難得一次的這笑卻是打從心裏浮起的。
冬藏更是毫不掩飾內心的喜悅,像個沒見過世麵的小孩一樣圍著花九打轉然後嘴裏還不停喊著,“公子,公子……”
花九拍了她頭一下,讓她注意點,旁有人已經在笑話她們了,哪想,冬藏竟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花九深呼吸一口氣,雖早心有所向,但前世今生,她還是第一次踏入這坊,才一入這地界,她小巧的鼻翼一嗅,就聞到好些混雜不同的香味,有些許是興奮就從她那一向冷情的血液中緩緩流淌而出,第一次她心頭有炙熱。
坊頭第一家,是個外觀頗為大氣,漆金紅色的樓宇,上掛“昭洲香行會”字樣的牌匾,花九知道這便是調香商行會了,是由花家花業封為首的一些調香世家聯合成立,以達到方便管控調香師的目的。
盡管這行會在花九看來,還是那些個世家獲利頗多,既將大多數的各種資源控製在手裏,又能達到鉗製調香師父的心思,但她還是不得不承認,經由行會的一些規矩,這調香行業要遠比其他的行業來得更規範幹淨。
諸如,調香師父要想成為調香大家,那是必須通過考核得到行會的承認,且在行會備案了的調香師父在東家那的利益是有保障的,東家不得作出壓榨調香師父的事來,當然也有規定幾年之內不可隨意變換東家,避免有騙取香品配方之嫌。
而那些一旦不遵守行會規則的調香師父,被行會處罰排除在外的,那便是別想在調香行業混下去了,基本在任何一家東家那,皆是無信譽可言。
花九淡色的眼眸深邃了一些,花家,被譽為百年皇商,它的根基卻是極為龐大,她要想傾覆了去,還得一步一步來。
“姑……公子,你看。”冬藏拉了拉花九,指著行會對麵那棟小樓朝花九道。
那是一座兩層精舍,廊簷掛著小巧的鈴鐺,風一吹便有好聽的輕響,在這坊間能飄去了很遠,那小樓匾上隻印著朵不知名的花朵圖案,赫然便是花家族花,那鋪子便是花家香鋪無疑。
杏仁眼眸眯了眯,花九看著在那樓裏進進出出的往來不斷的人,她的唇邊就浮起一絲奇異的笑來。
很好,那便讓她從昭洲這花府的香鋪開始吧!她很期待。
這麽想著,她便不隻在坊頭站著,帶著冬藏一路走一路看,不愧是小香都最有名的坊市,花九才隻看了前段路,便已經為這坊頭販的香品心中有了數,果然是種類繁多,隻要是能想到的香品,幾乎都能在這裏找到。
然而,這香品與香品之間的差異也是頗大的,最好的香自然便是花家那香鋪調製的,其他的香皆略遜一籌,不是香味不夠純正便是調製手法太粗糙,至於價格,自然也是花家的最貴,其他越為劣質便越便宜。
這其中又不乏很多拉人搶客忽悠人的,以次充好,不是個懂香的,有那些奸詐的小販初初試聞的時候拿好的香品,當賣出來送到客人手裏的便已經是被調換過的次品,這種事一路走下來,花九屢見不鮮,但仍有那些個很多上當受騙的,想撿便宜,貪心作祟。
相比之下,花家那種香鋪雖是貴點,但好歹有個皇商的名頭那在,這種欺詐的事卻是不被允許的,自然它的生意便好上一些。
花九看的興致勃勃,這些東西她以前從未見過,自然知曉的就有限,但想著日後也會在這條坊間開鋪,便也看的更為仔細。
坊中和坊尾便是一些調製香品的原料,花九看了下來,便發現這些原料之中屬根莖樹植的最多,諸如沉香之類,麝香這種從畜生身上取下的次之,然專門販賣香花的卻是極少,就算有,那些品種也是沒花府香圃的齊全。
花九這才算明白,她以前在花明軒那拿來練習調香用的香花,那不知是貴了多少許去了,也就隻有像花家那種大家族在香花香品上才頗有一番這等規範的規模,這卻是其他任何調香世家都比不了的。
盡管這樣,但花九卻是知道花家那些香花種類也是堪堪到了幾十年沒新出過一種的局麵,再這樣過個幾十年,她可以預見花家在香中王者的花之香品上便再無珍奇香品被創新出來,到時候肯定是要被天家所不滿的,所以,花業封才會那般急巴巴得將花芷嫁到平洲張家去,以期能獲得那張家的栽種之術,解花家之憂。
花九嘴角翹起,那唇尖上仿若有愉悅的光點在跳躍,既然花家這般急切,那麽她便偏要去開個專門販賣珍奇香花的鋪子,想必,這會首先在昭洲城炸開鍋吧。
花九一邊這般想著,一邊逛完南香坊市,她就準備打道回府,第一天出來,總歸還是要早點回去,免得春生露餡被發現了就不好。
然,她才這麽想著,轉身就撞上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