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花氏阿九,你何居心
“是上了法華寺,民女求的卻不是姻緣,前幾日民女二妹妹不慎落水,危險的很,所以民女是為姊妹祈福。”花九語調輕緩,話語不急不緩。
永和公主一挑眉,然後興味無比的笑出聲來,“本宮可是聽說,你那二妹原是庶女?從小與平洲張家指腹為婚,更是聽說,那張家的兒子是個癡傻的,嫁與傻子為妻,你二妹會情願?”
花九毫不意外永和公主會知道這些,既然有所算計,那麽自然是什麽都打聽清楚了才是。
“不管二妹妹情不情願,婚姻之事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知道永和公主是想讓自己主動提及有關郡王府的事,但花九片語不露,她可不想讓自己過於處於被動的局麵,這樣,便失去了談判的籌碼,盡管對方是天家公主。
聞言,永和公主看著花九,眼神逐漸淩厲,不施粉黛便已絕色的臉一板,不怒而威自成氣勢,公主已然不悅了。
心知對方耐性皆失,泄露出的信息也有了譜,花九才朝永和公主輕言笑道,“如此夜深,不知公主傳民女前來,所謂何事?”
眼見話題兜轉到自己想涉及的方向,永和公主才重新露出笑意,“自然是為本宮和你都好的事。”
花九點點頭,一副靜待恭聽的神情。
“本宮就不和你兜圈子了,三月之後,是你的嫁期,同樣也是本宮的嫁期,本宮千金之軀自是不能下嫁商賈之家,隻因那戶人家對當今皇上有救駕之恩,皇上才不得不許下這等婚嫁。”永和公主一一言來,卻是對花九道清實情。
公主這番說詞,花九一和前世中的記憶進行對比,便知公主所言不假。
“如若本宮今日從未見過他,自然便該替皇兄還了這恩情,但是……”說道這裏,永和公主欲言又止,眸泛迷離,眼神幽遠,唇緊緊抿著,儼然一副為情所困的模樣,端得是讓人無比同情。
“你應該知道本宮說的是誰吧,聽說他和你自幼便訂下婚約,隻待三月後便迎娶你為妻……我也不想這般……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你可理解?本宮也沒什麽特別的意思,隻是想見見你而已,罷了,天一亮,本宮就派人送你回去。”
永和公主眉頭一皺,便有濃濃情愁湧現,神情淒切的很。
花九極淡的瞳色幽深了一些,然後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小臉更是淒苦異常,“請公主給民女做主啊,我那二妹一直覬覦郡王妃之位,繼母花楊氏更是屢次逼迫,企圖婚嫁之日,李代桃僵,嫡代庶嫁,民女實在是無法了,日後怕是沒活路了……”
眨眨眼,眼淚簌簌而落,花九撚起衣袖一角,傷心地揩了下濕潤的睫毛,當真絕望不已。
意料之中,永和公主大怒,她騰地起身,暗沉的氣勢蔓延,那張臉更是冷的可以滴下冰珠來,“齷齪!堂堂名門之家,竟有這等毒婦,膽大包天的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你先起身,”怒意緩和了一點,曳地裙擺晃動,永和公主身姿妙曼的踱到花九麵前,手虛抬,“這本是花家家務事,本宮不好插手,如何能為你做的了主?”
這才是永和公主真正的目的所在吧!
花九心底隻覺譏誚,她斂了下鼻息,正色表情,再麵對永和公主時已經是一副感激不盡的模樣。
“今日民女得見公主天姿,便是天大的榮幸,更是覺得公主與寧郡王實乃天造地設,民女雖是深閨女兒家,但也有幾分狠性,繼母庶妹無良,民女也無需再顧忌那等小人,今日民女鬥膽懇請公主出嫁之日與民女互換嫁衣。”
“大膽!好你個花家阿九,你這是要陷本宮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本宮豈能饒你,來人!”花九話才落,永和公主勃然大怒當即怒罵出聲。
“公主饒命,連公主也不能為民女做主,民女隻有一死了之。”花九立馬哽咽的哭出聲來,麵帶驚懼,小臉越發素白。
永和公主神色不明地盯著花九,然後屏退剛應聲進來的婢女,沉吟好一會才道,“佛祖常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本宮卻是不能眼睜睜看著你送死的……”
“那請公主允了民女吧,民女就是死也不想如那毒婦的心願。”花九趕緊順著話頭截斷公主的話,她篤定公主本就打著換嫁的心思,隻是天家之人,從來姿態甚高,這種劣作的事自然要上百般哀求才是。
果然,永和公主麵露猶豫之色,半是掙紮半是情苦。
“請公主成全,一切後果,民女自願一人承擔!”說著,花九纖細身子搖晃一下,深深地跪了下去,一泄青絲鋪地,便有低低的抽噎聲傳出來。
“哎,”永和公主歎息一聲,“不是本宮不允你,實在是中途換嫁這算什麽事啊,拜堂之前一樣可以被人再換回來。”
花九咬咬粉嫩唇肉,比常人都翹的唇尖嫣紅一點,然後她似下定什麽決心般,當著公主的麵脫下左腳繡鞋,摩挲著在鞋幫處,用力撕扯出一道口子,屈指一掏,竟從那縫隙處摸出個半月形玉訣來。
“這是定親信物,還請公主收下。”花九雙手舉過頭頂奉上,小臉上半點看不到不舍。
在看到那玉訣時,永和公主神色連連變換了幾下,她很快掩起外露情緒,“怪不得本宮看著如此眼熟,是定親信物啊,可是和他身上佩戴那塊一模一樣?”
“自然一模一樣,民女不敢欺瞞公主,這信物楊氏找了許久,民女藏於鞋底才免於被奪的命運。如今,民女心甘情願送於公主。郡王府乃將門後裔,最重信義,有這信物為證,公主與寧郡王自然名正言順光明正大。”
花九一言一句,每句話都說的謹慎無比,條理清晰,就是永和公主這會都不得不懷疑,花九許是早就和她打著一樣的心思,撥著一樣的算盤。
她眸色深沉地看著花九,也不說話,同樣不接納玉訣。
威壓之下的花九甚至連呼吸都沒亂一絲,她手舉的穩,不曾顫抖,這樣許久之後,她的視線之內終於姍然出現永和公主的金麵繡鞋,手上一輕,卻是公主挑了半月玉訣在手上細細得看。
“玉是好玉,”永和公主評價道,“念你無比赤誠,本宮就暫且收著這玉訣……”
公主的口氣透出淡淡的哀愁,似相思也似無奈。
“民女叩謝公主的大恩大德。”花九鄭重的三叩九拜後才緩緩起身,她知道,隻要永和公主收下玉訣,那換嫁之事便妥當許多。
永和公主摩挲著玉訣,眸半掩,青絲滑落肩背,便有輕若薄紗的風情彌漫出來,花九半坐回錦杌上,心思百轉千回,一時整個花廳寂靜無言。
“前朝有商,息姓,專營絲綢,據說,幾朝之前,這姓也是個貴族血脈的,如今卻是沒落了。”永和公主語氣唏噓,狀似毫無頭緒的說道。
花九略一沉思,便回過神來,公主這是在跟她說昭洲息家的情況,這息家在前世便是永和公主下嫁的夫家。
她唇一抿,小臉帶笑,“再是沒落,也好過嫁給傻子。”
對花九的聰明識時務,永和公主甚為滿意,她點點頭,“陪嫁之物便算做本宮送你的補償了,畢竟昭洲路途遙遠。”
“這昭洲對民女來說,卻是再好不過,香品原料聖地,民女歡喜還來不及呢。”從進入公主府,花九就數這句話說的最真心不過。
前世,其實她便對香品原料聖地昭洲有過向往,奈何身不由已,這一次,她還先一步找到玉氏花香配方,這昭洲是必定要去的。
說到這裏,花九心中一動,她以後必定是要走調香這條路的,加之前世在平洲張家無意間學會的栽種之術,那便是如虎添翼,但終歸現在的自己羽翼未豐。
在花家,對內,某些事上她能和花明軒合作,那麽對外,她卻是鞭長莫及了,但若是曉以利益將永和公主和自己綁在一條船上,那麽不止換嫁這事,估摸公主也會覺得萬分安心,不用擔心日後此事敗露。
而她,也不用再考慮公主事後會不會來個滅口行徑,畢竟天家之人的心思,誰能猜得透。
所謂,任何事任何人都有價碼,隻是高低之分而已,她可以誰都不信任,但是卻篤信一個“利”字。
心頭萬般思緒冒頭,也隻是眨眼之間的事而已,花九言笑晏晏地抬頭,便撞上永和公主似笑非笑的目光,她心頭一突便大膽的道,“不知公主可想過日後?”
“日後?”永和公主把玩著半月玉訣,顯得漫不經心,“何種日後?”
“自然是郡王妃的日後了。”花九自然而然的接口道,“怒民女鬥膽,公主如今坐擁偌大的公主府,自由無拘,但誰能知日後嫁入人婦,以夫為天,去了天家眷顧之後,公主又能有幾分現今的瀟灑。”
永和公主眸色深了幾分,她看著花九素顏臉龐冷了一些。
“怕是早晚公婆問安,伺候夫君,寧郡王非皇上欽點駙馬,而郡王府所處現今之地位,公主日後恐怕還得忍著心酸為郡王爺納妾招婢,繁盛世家後裔血脈……”
“花氏阿九,你何居心!”花九話還未完,永和公主已經騰地站起身,臉冷若冰霜,那眸色更是銳利如刀,甚至隱隱一絲殺機躥沒其中。
花九沒看錯,她知道永和公主果真對她動了殺心,即使不說剛才的話激怒於她,換嫁之後恐怕在遠去昭洲的路上,她也定會被人截殺。
到時候路途遙遠,突然暴斃是常有的事,一個無寵失勢的嫡長女,家族自然是不可能為此出頭的,搞不好被草草掩埋了事。
她慶幸這一世,不對任何人卸下心房,付出半點信任。
“公主別惱,民女隻是就事論事罷了,需知,民女日後也好不到哪去,所以,”說道這裏,花九頓了一下,她撫了下衣角皺褶,婷婷起身,唇線勾起,淡色瞳孔眯若貓眼,緩步朝永和公主走近道,“我們做個更大的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