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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他不帶別人去(2)

  “你當然不是。”雁臨說。她目光中是有一絲擔憂。她整晚都在留意靜漪,看她笑、看她跳舞、知道她同之鸞和金潤祺周?旋……“來,我隻是有點擔心你,看你臉色不太好。”


  麵上泛紅,看上去是有些異常的紅潤。


  靜漪笑笑,說:“三嫂,我這不是好好兒的?若我失態,今日打的也是陶驤的臉,不是你們的。”她一回頭,恰好看到之忱進來。


  “你真是不像話。”之忱麵上倒平常,語氣卻嚴厲了些。


  靜漪轉身望著他。


  與父親極似的麵孔上,冷的像敷了層冰雪。


  靜漪直視著之忱,說:“我不過是多喝了幾杯酒,還沒醉,更沒亂來,就不像話……我若做出什麽別的事來,三哥要怎麽樣?”


  “之忱,”雁臨扶了之忱的手臂,輕輕一拍,看看靜漪,“沒什麽大不了的。讓小十在這休息下就好了。”


  程之忱便說:“時候也不早,休息好了,讓牧之來帶她回去。”


  “三哥。”靜漪聽著,眉微微上挑。“我都說了我沒醉。”


  之忱仿佛是壓了火氣,靜漪就非要把這火氣給撥出來。索雁林看著這對兄妹,說:“坐下來好不好?小十,你三哥今晚也被石將軍逼著喝了不少酒呢……”


  靜漪看著之忱,倒是毫無酒意的樣子,心知雁林是極力想要避免他們兄妹的正麵衝突。她不禁微笑,道:“三嫂,我跟三哥說幾句話可以嗎?”


  雁臨看了之忱一眼,他沉默,她也就往外走了。


  靜漪的目光跟著她,門簾放下來。她知道三嫂不會走遠,而三哥,靜靜地站在她麵前,像座怎麽也推不倒的山。


  “三哥,我做錯什麽了?”靜漪問之忱。


  程之忱轉身倒了杯酒。


  靜漪過來,一把將酒杯奪過來,大口地喝下去。


  之忱沒攔她,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冷著臉說:“想喝多少,盡管喝。在這裏喝不夠,回去喝到夠為止。”


  靜漪一手拿著酒瓶,一手拿著酒杯,倒酒的手發顫,酒很多都潑了出來。


  之忱呷了口酒,隻看著。


  靜漪看著灑在台布和地毯上的酒,忽然將酒瓶摜了出去,叮呤當啷的,滾落一地。


  “但是你在這裏,必須做的像個樣子。你丟陶驤的臉,就不是丟臉了麽?”之忱坐下來。


  “我還做的不像樣子?有比我更像樣子的嗎?誰?三嫂?”靜漪連續問之忱。


  她看著她這三哥。


  他那考究的襯衫馬褲長靴,將他的人襯的像雕塑一般。連坐下來的姿勢,也那麽標準和端正。


  “三哥,人怎麽可以那麽狠的?”靜漪轉眼看著他,眼睛裏全是淚。她沒有忍,可眼淚也不往下落。這隻是讓她更加看不清這個近在咫尺的親人,“三哥……在讓我去戴家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他是必死無疑了吧?三哥你還讓我去……”


  冷冷的風雨中飄動的靈幡,雪白的,在那麽長的一段時間裏,簡直就是會把她勒死的繩索。


  是要讓她死過一次,才能重生?


  她如果就那麽死過去了呢,有誰會真的想要拉她一把?

  “我還得謝謝三哥……虧三哥推我這一把,讓我下決心嫁了個好人家。”她微笑著,將杯子裏最後一口酒喝了。


  酒杯端端正正地放回桌子上,重重地一印。


  “謝謝三哥。”靜漪轉身,微笑搖頭,“真是……要謝謝三哥。”


  “靜漪。”之忱叫住靜漪。


  靜漪站定。


  “陶驤不簡單,穩妥應對。”他說。


  靜漪笑起來。


  她笑到渾身發顫,說:“三哥,他是我丈夫。我要應對什麽?對他來說,我隻要還有能夠利用的一天,就算我惹事、就算我捅破了天,他也不會把我拋棄的。就算沒有什麽用了,他去哪裏找我這麽聽話的太太,從來不會找他麻煩?還頂著程之忱十妹的名字,有誰不說能跟程之忱扯上點裙帶關係,是明智之舉?他且得把我擱在個穩妥的地方呢。三哥說,是不是?”


  “是也好,不是也好。你要懂得保護你自己。”之忱說。


  “如果我沒在那家裏悶死,遲早是要離開的。”靜漪忽然說。


  她說完這句話,扶住了桌子。


  有一點頭暈。


  之忱看到,叫了聲雁林。


  “不用!”靜漪粗聲說。非常煩躁的樣子。


  她也不去看之忱的臉色究竟如何,也來不及,隻聽得外麵有人在交談,索雁臨在問:“是不是來找小十?”


  靜漪立即撩簾子出去,果不其然,陶驤正在麵前,她微笑著看他,說:“怎麽這就找我來了?我跟三哥三嫂說了會兒話,倒忘了你說不要我走遠。”


  陶驤看著她,嗯了一聲。


  靜漪挽了陶驤,站在雁臨麵前,等之忱出來,她笑著對他們說:“我們去跳舞。我今天就想跳舞……”


  陶驤聲色不動,見程之忱夫婦都是平常的模樣,不見異樣,聽了靜漪的話,雁臨還笑著說:“可見今兒是真高興了。去吧,隻是別累著。”他也看不出什麽來,隻覺得程靜漪有些過度的興奮。


  從剛才開始,她就有些過度興奮。


  “不會累。”靜漪隻一手拉了陶驤,傾身過來,扶了雁臨的肩膀,在她麵上貼了貼,又依樣抱了抱之忱,“三哥、三嫂,你們也來呀……快些,不然舞會要散了。”


  陶驤牽著她的手,將她帶走了。


  雁臨轉臉看看之忱,說:“不如我們也去跳一支舞?也差不多結束了。”


  “好啊。”之忱微笑。


  雁臨看著他,說:“有點擔心?”


  “她什麽都不說,我才該擔心。她說了,我起碼知道她在想什麽。”之忱整理了下衣袖,身上被靜漪那孟浪的倒酒方式濺了些葡萄酒。看他略顯狼狽,索雁臨倒笑起來。之忱倒也不在意,托起雁臨的手,“小十不提,我真忘了,已經好久沒有同你好好跳一支舞了。”


  “你也知道?”雁臨嗔怪地問。


  之忱看著她,邊走,邊低聲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麽,雁臨頓時臉上飛紅,但看著之忱微笑起來,她也微笑,陪著他走出休息區……今晚石公館的舞會的確熱鬧。奢侈浮華的表象下,就像入海口處,各路洪流奔騰而來,暗嘲洶湧之間,之忱身處其中的感受,大約隻有她能體會。她轉頭尋找著靜漪和陶驤。很容易就看到陶驤的,倒是靜漪,被陶驤擋住了,她看不到那纖薄的身影……


  陶驤將靜漪的腰托著,像托著枝葉柔軟的蘭花一樣。他能感覺出來,離開那休息室,她就沒有那麽硬氣十足了。她此時就像是一縷煙似的纖柔,仿佛隨時都能滑走。他看她的笑臉,這堪稱完美的表情,不止看在他眼裏,恐怕看在所有人眼裏,都會覺得她此刻是心情極好的……好到有些忘乎所以。也吸引到些忘乎所以的目光。


  他的手抬起來,在她頭頂處,她柔軟的手在他手心,她旋轉的裙擺掃著他的小腿……癢癢的,連同淡淡的酒氣,不住地碰觸著他。


  他收了下手臂,她舞動的身子便離他更近些。


  弦樂激烈地演奏到高?潮部分,她的舞步絲毫不錯,他就隻看著她微笑的麵孔在眼前快速旋轉,簡直成了一個虛幻的彩色的影子……當舞曲戛然而止,她站住,整個人靠在他身前,緊貼著他。他能看到她發間的胭脂痣,看到她閉上眼睛,長而卷的睫毛微微顫動……


  好一會兒,當四周圍成對的舞者漸漸散開,歡聲笑語再次響起,他們仍站在那裏。


  她緩緩地睜開眼睛,靜靜地望了他。


  陶驤看到隔了人群,雅媚在對他招手。他知道這是該告辭了的意思,終場舞已經結束。


  他正要提醒她,她已經推開他,轉身朝著雅媚他們那邊走去。他跟上去,不住地有人同他們說再會……七少奶奶再會或者陶太太再會……靜漪一一地微笑回應,偶爾回頭看他,那是有要同他一起道別的對象。她記性真好,都記得那是誰。哪位將軍夫人、哪位總長太太、哪位參讚姨太太……叫得出姓、喊的出頭銜。她拖著他的手,落落大方中不失親昵。有人就開玩笑說七少夫婦真是恩愛,簡直還在蜜月中。她也不惱,隻是微笑。笑中帶著羞澀。非常自然的羞澀。


  陶驤由著她,隻管在她身旁。


  她的應對是如此之好,好到出乎他意料。


  但是這麽的好,也讓他覺得有些不同尋常。


  “上車吧,”陶驤最後說。她已經笑了整個晚上,連最後離去的無垢夫婦都在勸她回去得好好休息了。“可以不用笑了。”


  她問道:“爾宜呢?還和文謨在一處?”


  “他們跟二哥一起先走的。”陶驤說著,扣著她的手腕子,將她往身邊帶了帶。文謨和爾宜走之前,還和她說話呢,她都不記得了。可見她的心思不完全在這裏……他留神看她的眼睛。


  “哦。”她應聲,四下裏望了望,也避開了他的目光。


  石公館庭院裏已經安靜下來,宅子內外還有留下來的賓客,卻不足以讓這裏再現那熱鬧景象。


  “那我們也回家吧。”靜漪抽手,攏了下肩上的紗,朝車子走去。


  陶驤遲了兩步才走過來,她走路已經有些搖擺。


  細細的鞋似乎不太能承擔她的重量……他過來,抄了她的手臂,帶她上了車。


  “開車。”他吩咐著,看她。


  她顯然已經不想說話,進了大門口,就早早地讓車子停下來。


  陶驤已看出她臉色不好,跟著下車,讓司機先走了。


  靜漪疾走兩步,在路邊扶了樹幹,彎身便吐起來……她晚上都沒吃什麽東西,現在吐的幾乎全是酒。


  陶驤撐著傘,輕拍著她的背。


  樹幹濕冷,她被冰了似的,身上發抖。明明吐的已經沒有什麽可吐的了,還是覺得惡心,冷。


  她看著落下來的雨滴,濺到他的鞋子和褲腳上。


  宅子裏的路燈昏暗,他手裏的油紙傘幾乎是透明的……她擦著下巴,仰頭看著油紙傘上的圖案。


  清秀的菊花,枝葉纖細,本是很好看的。


  陶驤看著她望住傘發怔,伸手要扶她,她卻躲開了。


  陶驤眉頭一皺。


  “我沒醉,這是在家裏,也不用做給別人看,省省力氣吧。”她說。


  “你站住。”陶驤說。


  她已經走進了雨中,並不想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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