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軍戰船,兩艘,正北方向!”高聳的桅杆吊鬥邊探出來一個瞭望手的頭顱,急切的向下傳遞著軍情。
法定拉開千裏鏡,視線中兩艘遼軍戰船從正北方斜斜駛了過來,今天刮的是南風,從北向南行駛需要進行“之”字機動,速度也會大受影響。
“全軍戒備,沙船聚集,快速艦散到兩翼,‘鯤’號在西,“鯨”號在東,護衛艦前出兩翼,偃月陣,出擊!”
那兩艘遼艦屬於遼軍水軍的主力戰艦,不過個頭實在可憐,若是碰上之前的龍武水軍,到還能湊活看看,若是和如今的揚武、奮威兩支海軍比較的話,那兩艘遼艦也就和沙船一般大小。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當操練接觸戰了吧。
令旗在另一名瞭望員手中翻舞,轉瞬之間,整個艦隊都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
“當當當…”
“咚咚咚…”
鍾聲、鼓聲夾雜在一起,甲板上一隊隊水手赤著腳迅速奔赴這戰鬥崗位,海軍與陸軍最大的不同就在於此,對於裝備的依賴程度是目前所有兵種中最高的。
氣氛逐漸緊張起來,一隊水兵在主桅杆下集結,帶隊的水手長大吼:“主帆滿帆~~~”
第一排水手立刻沿著網繩向上爬去,輾轉騰挪靈活非常,幾下爬到了第一根橫桅上,腳步不停繼續向上爬,他們的目標是最高的橫桅。
“第二排!”水手長大吼,又是一排水兵魚躍而上,十幾息間,主桅上已經爬滿了水手。
作為楊武軍旗艦,“鯨”號在巡航時隻有前、後帆半帆狀態,主帆不開,這樣的話,滿帆的沙船勉強能夠跟得上。
前後帆上本就有值班水手,早已船帆全開,水手長見主桅準備完畢,大吼:“滿帆~~~!”
“呼呼呼…”繩結被水手們解開,巨大潔白的船帆在主桅上一落而下,分離式軟帆,風帆時代風力利用的巔峰。
南風呼呼地向北吹著,“鯨”號前、主、尾三根桅杆上一共九麵巨大的船帆猶如道道從天而降的白練,鼓足了風力,帶著戰艦劈波斬浪,如同小山一般的“鯨”、“鯤”兩艦,在波濤洶湧的渤海,如兩條巨大但有靈活的鯨魚,時而衝上浪頂,時而墜下浪穀。
“轟…”蔚藍色的海麵被重重劈開,瞬間傳來失重的感覺,法定眯了眯眼,雪白飛濺的浪花打在了臉上,次奧…太特麽爽了!
這艘巨艦的速度、強度遠遠超過原先水軍的任何船隻,從造型上來看,更接近於大食人的船型,可一些細節卻又將戰艦性能提升到了極限。
“橫帆~~~!”法定心中暢快無比,駕馭這樣的巨艦,揚威於大洋之上,比陸軍那些土鱉過癮多了,一路上為了和運輸船保持隊形,巨艦驚人的船速就一直停留在紙麵上,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試試!
“呼!”兩麵巨大的橫帆又從主桅最邊緣落下,法定隻感覺腳下一陣摩擦力傳來,船速陡然加快!
“嗷…”甲板上、桅杆上傳來陣陣水手們的狼嚎,“鯨”號竟然漸漸拋下左翼的護衛艦,一起絕塵般地衝上了前!
“老法…嘔…嘔…”正當法定意氣風發之時,一人從身後抱住了自己,轉眼一看,竟是驍捷軍軍都指揮使陳懷安,這家夥早已沒有了出發時的豪氣,此時麵色慘白,發髻散亂,腳步虛浮地抱住了法定,連聲道:
“大哥…法都知,行行好,開慢點兒…嘔…”
散發著酸臭的透明液體沾上了法定的戰袍,中人作嘔!
“遼艦落帆,白旗!”吊鬥上又傳來瞭望手洪亮的吼聲,“唉”法定內心輕歎,就爽了這麽一下…
而此時,遼軍戰船之上,從水手到船長,都已經嚇得麵無人色了。
這個世上,竟然有如此巨大的戰艦?!
小山一樣大小,高聳入雲的船帆、閃著幽幽寒光的金屬撞角、寬大的船身、外翻的船舷,無論哪一樣都對遼軍產生了無以倫比的威勢,本來還想殺殺宋軍的氣焰,誰曾想離得越近,自己就先腿軟了…
近了…隨著兩船越來越近,海浪起伏的更加劇烈,與“鯨”號比起來,遼軍的戰艦就如同兩片落葉,上上下下地出沒在風波裏。
遼將隻覺得眼前一暗,來自東南的陽光倏地消失,內心深處竟然在這初秋的早晨湧起一絲絲冰涼。
“來者何人?”足足高出一丈的宋軍戰船上傳來問話,遼將正盯著宋軍船身上一麵麵鑲了鐵皮的木窗暗自琢磨,聞言抬頭仰視過去。
“大…大遼水軍副都督,耶律遠利!”
“可曾收到大定府旨意?”
“收到了,請隨在本都督船後,進入耀州港航道!”
“嗯…可有敵情?!”陳懷安插了一嘴,用了自己吃奶的力氣,盡量掩蓋一日一夜在海上顛簸造成的虛弱。
“三萬高麗軍與我軍在海城對峙,耀州的地麵上還未發現大股敵軍蹤影,不過高麗水軍時不時會來耀州外海耀武揚威,一般都是下午,耀州港航道複雜,他們不敢離得太近…”
法定一聽心頭立馬熱乎起來:“你是說下午會遇上高麗水軍?”
“正是,高麗水軍甚是精銳,我大遼水軍主力七十餘艘戰船在蘇州港外被全殲了,都督戰死,如今整個遼東半島的海域,除耀州港本都督統領的十來艘戰艦,已經全部淪為高麗人的天下…”
“高麗水軍這麽厲害?他們如何作戰?!”法定打破砂鍋問到底,現在已經接近正午,按照這遼將所言,再過一兩個時辰,楊武和奮威海軍就有可能會和敵人接敵,登州到耀州之間的航道可是近半數北征大軍的生命線,不容有失!
“高麗海船,會用床弩發射你們宋軍的火油彈!”
“哦…”法定恍然大悟,這對上隻會射箭跳幫的遼國水軍,不贏才見鬼了呢,正在沉思之時,感覺腰間被摸了一把,回過頭來一看,陳懷安正滿臉堆笑地看著自己。
“法哥,先送弟弟上岸唄…”
看著陳懷安蓬亂的發髻,一片狼藉的胸襟,散發著酸臭的身體,法定無意識的擦了擦剛剛被摸過的腰間,轉頭對遼將道:
“你部受我軍指揮,耀州城防交由大宋驍捷軍軍都指揮使陳懷安將軍負責,陳將軍上你們的船同行,我部在外海巡弋,確保航道安全!”
那遼將也不糾結,聖旨就是這麽說的,唯一讓自己感到意外的是,這陳將軍怎麽感覺是個危重病人,還得靠遼軍水手攙扶著才能站得住,好臭…跟著他的十個親兵,也是一副耷拉著腦袋的模樣,遼將正待詢問,陳懷安虛虛抬起右臂無力地搖了搖,嘟囔道:
“啥也別問,啥也別說,趕快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