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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這裏屬於漢人

  慶曆六年五月二十三,延興軍、捧日第一軍一萬餘人,在金水門登船北上,揭開了北征的序曲。


  二十五日,隨著陳懷安長臂一揮,五千驍捷軍出汴京金輝門,率先向東踏上了向登州行軍的征途。


  同時,法定、陳濤趕著從軍械司拉出來的數十萬斤火藥、炮彈等軍需物資,從普濟門外登船,沿著汴河向東南進入淮南東路,他們將從汴河直下淮河,轉通濟渠直達揚州,隨後從揚州進入長江,匯合在太湖練兵的楊武、奮威兩軍,完成補給後從長江口出海。


  目標—登州蓬萊城。


  四十名讚畫司官員隨行,觀摩水戰。


  六月一日,廣武、拱衛、銳陣、飛鷹、破陣、雲騎、虎翼、勝捷、皇家輕炮第三軍九軍從金輝門離京,隨驍捷軍之後,向登州行軍。


  六月五日,經過十餘日的整備後,天武第一、天武第二、捧日第二、龍衛羽騎、神勇、龍猛、清朔、驍騎、驍猛九軍,皇家重炮第一軍、輕炮第二軍、輕炮第四軍、讚畫司觀察團、武學學子觀察團,合計六萬大軍,於鹹豐門外誓師出征。


  官道上、黃河上,全是向北、向東運輸軍資的車隊和船隊,中軍北征大軍中規模最大,但僅僅是用來進行決戰之用,所以李現在路上都盡量將道路讓給軍資運輸的隊伍,行軍的速度並不快。


  這其中,南路軍的進展最快,六月初五,也就是中路軍出征日之時,驍捷軍已經到達登州蓬萊城,而楊武、奮威兩軍也於六月初四完成了所有的戰艦整備與補給,五日,千帆鋪滿了長江水道,借助著夏季吹動的東南季風,三百餘艘軍艦向東揚帆疾進。


  六月初十,北路軍從古北口出關,踏上了蒼茫的遼西大地;楊武、奮威海軍抵達蓬萊,南路諸軍抵達蓬萊城,高麗征討軍抵達蓬萊。


  六月十一,驍捷軍作為整個戰爭最先鋒,登上了楊武海軍的運兵船,向耀州衝去,隨行的還有四萬石糧草。


  六月十五,驍捷軍抵達耀州外海,北路軍抵達遼國中京大定府(後世赤峰)。


  ……


  耀州是個小城,全城兩千四百餘戶,口八千七百餘人,人口組成的八成是當年被契丹人所滅的渤海國人,另外有少部分契丹人,還有零零散散的漢人。


  隸屬遼國東京道,守軍三千人,遼國水軍比宋軍更加不堪,耀州,隻是地處灘塗海邊的一個基本上無人問津的角落,若不是地處大遼河入海口兼有深水海港,此地隻怕會慢慢衰落,人口漸漸凋零。


  方圓十餘裏全是鹽堿灘塗,除了出海打漁和進行商貿,城中居民並無其他多少謀生的手段。


  不過今年的情形可大不相同。


  四月,遼陽府大軍敗北,從月底開始,陸陸續續就有不少潰兵從東邊的山區裏逃到了耀州,一問才知道,高麗人,從背後狠狠捅了大遼一刀。


  十五萬大軍幾乎全軍覆沒,不過遼陽府城並未丟失,最後關頭突圍而出的一萬多重騎及時回防,缺乏攻城器械的女真和高麗人,暫時還不能拿地處遼陽南部的安室、耀州怎樣!


  潰逃而來的遼軍全都被送進了海城,充實前線的防衛力量,除了遼陽,整個遼東滿打滿算隻有一萬八千餘人,其中一萬五千人將耀州北方的海城塞得滿滿當當,耀州地處灘塗海邊,收到的威脅很小,隻有三千番兵守護。


  六月初,大定府的公文到了耀州城,內容驚掉了契丹統領的下巴,大宋出兵援遼,所過各州府縣,提供一切便利,接受宋軍軍官的指揮…


  ……


  我叫徐文定,是個漢人,老家遼陽府,唐末契丹人席卷整個北方後,曾曾祖父就再也沒有入過關。


  做百姓的,誰來當官都一樣,自己祖上也是闊過,販賣渤海國的人參、貂皮到中原,家大業大,在幽州、太原、大同都有直營店鋪。


  不過隨著南方北宋的崛起,宋遼兩國對幽雲十六州的歸屬權爆發了劇烈的衝突,家族的生意,斷了…


  中原的店鋪和貨物聽說都被當地官府給查抄了,就算不查抄,又能如何?

  家族沒落了下來,輪到自己爹成親之時,祖父從院子裏挖出了最後一箱銀子,遣散了下人,賣掉了祖宅,一家人遷居耀州,繼續倒騰著東北的人參和皮毛。


  本來日子還算過得過去,不過自從自己出生後,爹就迷上了賭博,剛開始還有來有往,漸漸的家裏的物什越來越少,直到有一天,娘不見了…


  爺爺被氣得病死了,下葬剛完,那張紅木雕花大床就被爹典給了債主,捧著僅剩的兩錠銀子又去了賭場…


  爹爹死了,聽說是一把全押了大,結果出的小,莊家收銀子的時候,爹瘋了,抓著銀子就想跑,被賭場的打手堵在後巷活生生打死,那賭場的背後是蕭家人,一個漢人的死活,對於官府來說遠不如蕭家人的滿意來得重要。


  那年自己才六歲,餓了三天三夜,模模糊糊,一個婦人推開家門走了進來,接著我被她抱在了懷裏,好熟悉的感覺,溫暖平靜…


  再醒來時,自己已經躺在了一輛顛簸的馬車裏,身上的棉被有太陽的味道,婦人開口道:

  “我是你娘,好好活下去!”


  娘…在我的記憶裏,有娘的感覺,太遠了…


  我又一次回到了遼陽府,娘家人對自己不好不壞,他們也是漢人。


  外祖父是個精神矍鑠的老頭兒,他逼著自己和兩個兄弟,還有舅舅們一起練武,十二歲那年,祖父給了我們哥仨一人一把兵器。


  這是一把刀,不同於大遼的彎刀,這把刀既細且直,稍稍一使勁,長刀從刀鞘中被抽了出來,雪亮的刀身將當晚的燭光映滿了廳堂,我和兩個兄弟一人一把,明明是夏日,可從刀柄上分明透著陣陣陰寒。


  “文定,你可知道你的身世?”外祖父撫著長須,淡淡地看著我們兄弟幾個興奮的模樣。


  我搖搖頭,父親是個賭徒,我不想開啟那些記憶。


  “你是英國公的後人!”


  英國公?我歪著頭思索片刻道:“大遼沒有英國公…”


  “砰!”的一聲,外祖父的胸膛劇烈的起伏,桌案被拍得吱呀作響,須發怒張喝道:“狗屁的大遼,契丹人就是一群跳梁小醜,老夫說的是大唐英國公!”


  我嚇了一跳,愕然看著平日裏一起玩耍練武的兩個哥哥退到了叔叔和伯伯身後,突然而來的陌生感,讓我有些手足無措,我隻知道,外祖父的這話,傳到外麵,是殺頭的罪…


  “大唐英國公李勣,追隨太宗皇帝南征北討,平定高句麗,遺腹子於遼陽府,我就是當年被英國公留下來保護你的親將後人!”外祖父站起來,用漢人的方式給我行了個禮,舅舅和哥哥們也都站起來跟隨在身後。


  我連忙去拉外祖父,娘說過,我們漢人,必須尊重年長者,這,叫孔孟禮教。


  “我不是什麽英國公後人,他姓李,我姓徐,外祖父快起來!”我急得要哭,被娘看見了,沒法解釋。


  “英國公本名徐世勣,隻因對方是個異族女子,沒法帶你回長安,但你的身體裏,流著的就是英國公的血!”外祖父重新坐回了座位上,兩眼直直地看著廳外,在他的款款而談中,我的祖上身世漸漸清晰起來…


  …後來,家祖就在遼陽府開枝散葉,外祖父一家姓常,當年李勣的中軍親將,為了這個孩子,甘願退役留在了遼陽府。


  安史之亂後,北方局勢糜爛,唐帝國分崩離析,可常家一直都在徐家背後默默守護,這才成全了徐家那麽大的家業。


  我環顧四周,這些人,都是我的家臣…


  “去從軍,帶著你的兄弟們,等咱們漢人來收複故土,就開城迎接,到那時咱們就可以回長安去,認祖歸宗了哦…”


  兩年後,外祖父就走了,我十六歲參了軍,如今已經六年了,契丹人不放心漢人,我和兄弟們一直都安排在耀州戍邊,如今已經成了耀州的南門守將,我身後的親兵就是外祖父家的兩個兄弟。


  我們保持了發髻,不敢忘卻漢人的身份,我們腰間懸掛著的,是唐刀!


  如今,望著鋪滿海麵的朵朵白帆,我不由得捏緊了刀柄,漢人的船隊,北宋的大軍,而我,是大唐英國公的後人,我要複仇,殺了那些草菅人命害死我爹的契丹人!


  這關外,不是女真人的,也不是高麗人的,更不是契丹人的…這裏的主人,隻屬於我們漢人!

  我沒法抑製胸中翻騰的氣血,舉起手臂,在城樓上高聲喝道:


  “奉大定府聖旨,開城門,迎宋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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