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第148章
「其實你也清楚,不是嗎?我已經愛上陸重淵了……」蕭知掙開陸承策的懷抱,然後轉身看著他,見他還要上前,語氣淡淡得和他闡述這個既定的事實。
自從喜歡上陸重淵之後。
她就沒有在人前假裝或者掩飾過,她向來都是這樣的人,喜歡一個人,必定會付出自己全部的喜歡,炙熱且毫無保留。
陸承策不是傻子,怎麼可能看不到?
如今的他……
蕭知抬眼覷他,見他滿臉失魂落魄的停在原地,輕輕皺起了柳葉眉……是在自欺欺人嗎?
陸承策的確是在自欺欺人。
他停在原地,清俊的面容變得慘白,雙目更是失神地望著蕭知。
是啊。
他怎麼會不清楚呢?
他們兩人這麼恩愛,這麼投契,便是傻子都能看出來他們之間的情意,他甚至還高興過,高興自己的五叔終於有了一個真心愛他的人,可他怎麼也沒想過,這個人會是……阿蘿。
他的阿蘿!
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無論是誰和五叔在一起都可以,唯獨……唯獨阿蘿不可以!
他是她的。
從頭到尾,她只能是他的。
她怎麼可以喜歡上別人,怎麼可以放棄他,怎麼可以什麼都不跟他說,就把他直接打入再也靠近不了她的天牢?陸承策緊緊盯著蕭知,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他此時卻彷彿帶了哭音一般:「你明明說過……」
「說過永生永世都會愛我。」
「說過,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會嫁給我。」
他一步步靠近蕭知,嘴裡的話就跟停不下來似的,繼續喃喃,「阿蘿,你明明說過的啊,你怎麼可以忘記,你怎麼可以那麼狠心……你怎麼可以說放棄就放棄。」
他像是真的瘋魔了。
往日的規矩體統全部忘記,公道大義也全都扔在一邊。
看著她那張清秀面容上的冷淡神情,陸承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原本失神的雙目迸得閃過一絲光亮,他突然大步上前,握住蕭知的手,然後急切的說道:「陸重淵不知道你的身份。」
「若是他知道的話,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像是在哄騙人一般,他的聲音變得十分溫柔,可話語之間隱藏的顫抖聲線卻能察覺出他內心的害怕,「阿蘿,我們離開這個地方,找一個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
「你想怎麼對我都可以,只要你……」
話還沒說完,蕭知卻已經打斷了他的話,「他知道。」
陸承策似是沒聽清,又或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愣愣道:「什麼?」
「我說……」
蕭知直視著他的雙目,聲線冷清的繼續重複道:「他知道。」看到他突然睜大的瞳孔,以及顫抖的雙唇,她沒有停止口中的話,「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比我所預料的還要早。」
彷彿為了打破陸承策最後一絲幻想,蕭知的聲音變得冷酷又殘忍,「陸承策,放手吧……」她掙開陸承策的手,繼續道:「就算沒有陸重淵,我也不可能再跟你在一起了。」
「我和你之間,仇深似海。」
「縱然你為勢所困,縱然你有所苦衷,可是我父母的死終究與你脫不了干係……我是不可能再和你在一起的。」
她的心沒這麼大。
就算再喜歡一個人,也不可能和一個害死她父母的人在一起,更何況,她現在滿心滿眼都是陸重淵,哪裡還分得了一寸的地方給旁人?
該說的。
不該說的。
她都已經和陸承策說清楚了。
蕭知沒有再逗留下去的心思,她沒再看陸承策,邁步往外走去,與陸承策擦肩而過的時候,她能夠察覺到這個男人抬起手,似是想繼續握住她的胳膊,阻止她離開。
可最後不知道是因為什麼緣故,高高懸在半空,卻沒有伸出一寸。
蕭知沒有理會陸承策,也不想知道他在想什麼,她在這逗留的時間已經太長了,再不出去,那個慣愛捏酸吃醋的男人恐怕又要不開心了。
想到這。
她腳下的步子又快了許多。
等她走到外頭,果然看到陸重淵正抿著薄唇,死死盯著梅林的方向,他那張臉沉得厲害,身上周遭彷彿都籠罩著一層濃濃的黑霧,看著就滲人。
可就在看到她的那一剎那,他就彷彿雲破放晴一般。
臉上的的黑沉消散,身上的濃霧也彷彿被撥開,露出他原本的面貌,又或是只對她的面貌。
他大步朝她走來,走得又快又穩,沒一會功夫就來到了她的面前,握著她的手,上上下下看了一眼,然後擰著眉問道:「沒事吧?」
蕭知沒說話,就仰著頭看著他,笑。
陸重淵見她這般,更是擔心不已,一雙劍眉擰得死緊,聲音也多了幾分關切,「怎麼不說話,是不是他欺負你了?」邊說邊沉下臉,那雙銳利的鳳目也死死盯著梅林深處。
腳步微抬,彷彿下一刻就要進去把人大卸八塊。
「我沒事。」蕭知終於說話了,她反握住陸重淵的手,及時阻止了他,眼見他還是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又笑道:「我只是突然覺得我好幸運。」
沒有隱瞞他。
她把心中的話,一五一十地和人說了個清楚。
「我以前總覺得自己不幸,明明什麼都沒做錯,父母卻被人冤枉污衊,哥哥也不知所蹤,就連我自己也落得那般凄慘坎坷的下場,可是……」
她握著陸重淵的手,眉眼彎彎,眸光清亮。
「自從遇見你之後,我就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你永遠都站在我這邊,永遠不會去理會我的從前,你永遠都深愛著我……」她吐露著自己的愛意,帶著歡喜和滿足,「陸重淵。」
她開口:「你說,我是有多幸運才能夠遇見你啊。」
陸重淵很少聽到蕭知這樣不加掩飾的愛慕,他先是一怔,後知後覺地,竟是耳根都紅了,彷彿所有的愛意被人認可,他滿心歡喜的,就連那顆心也忍不住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好半天。
他才開口,「不是你幸運,是我幸運。」
遇見她,找到她,和她相識相知,再到後來親密無間的相處,是他的幸運……沒有她,他永遠都會困步不前,縱使腿好了,存在這世間的也只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是她救活了他。
伸手反握住蕭知的手,他另一隻手輕輕抬起,緩緩拂過她的眉眼,沒再多說,他只是開口,「走吧,我們回家。」
蕭知點頭,脆生生的應了一聲,「嗯。」
她沒有回頭去看梅林里的那個人,握著陸重淵的手,往外走。
這一次,再沒有人來阻攔他們,兩個人旁若無人的牽著手往外走去,離開了這一座皇城。
直到他們走後。
原本待在梅林里的陸承策才走了出來。
明明是青天白日,可他那張臉卻慘白的可怕,他失神地看著兩人離去的身影,手撐在一旁的樹榦上,若不是如此,只怕他都要摔倒了,他自幼習武,耳力本就較於常人。
剛才離得又近。
他們兩人的話一絲一毫都沒遺漏,全部都落入了他的耳中。
如果事先,他還能夠安慰自己,那一切都是蕭知騙他的,是她氣他,是她怨他才會說出那些話來騙他……可話語可以作假,眼神卻做不了假。
她剛才看著陸重淵的樣子,就跟當初年少喜歡他時的樣子一樣。
她沒有撒謊。
她是真的愛上陸重淵了。
全心全意,沒有一絲偽裝。
陸承策突然覺得心口很難受,就像是被人刺進了一把刀,從上往下切著他的血肉,皮開肉綻,鮮血四溢……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痛苦的想哭,想大喊。
可他的眼睛就像是乾澀了,喉嚨也像是啞了。
他什麼都做不了。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越走越遠,漸漸地,他彷彿失去了力氣一般,頹然地坐在地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發現了他,是衛言。
看到他坐在地上的時候,衛言被嚇了一大跳,他連忙跑了過來,手裡緊握的綉春刀放在地上,神色急切地握住他的胳膊,問道:「大人,你怎麼了?」
「是不是哪裡受了傷,我去給你找太醫!」
他一邊說,一邊想要喊人去請太醫,可陸承策卻沒有理會他,他揮開衛言的攙扶,然後手撐著地站了起來,一步一個腳印,趔趔趄趄地往外走。
「大人!」
衛言跟上去,想扶住陸承策,他總覺得今天的大人有點不一樣,像是受了很大的打擊似的。
「滾。」
陸承策壓著嗓音,揮開衛言的攙扶。
他一步步往外走,一路上碰到不少人,所有人都看出他的不尋常,一個個又是詫異,又是關切得迎上前,似是想要扶住他,又或是同他打招呼,「陸大人,你怎麼了?」
「可要我們給幫您請太醫?」
陸承策沒有說話,他就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漫無目的地走在皇城裡。旁人見他這般,又想上前,又不敢上前,只能遠遠看著他……直到衛言跟上來,才有相識的人,拉住他問道:
「衛千戶,陸大人到底怎麼了?」
衛言看著陸承策的身影,雙眉緊皺,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陸大人是怎麼了,我還從來沒見過他這幅樣子。」
不對。
也是有過的。
當初寶安郡主,也就是世子妃仙逝的時候,他去侯府探望世子爺。
那個時候。
世子爺好似也是這樣。
沉著一張臉,不許任何人靠近,失魂落魄的,若是有人湊近,就沉著嗓音說「滾」。
可現在是怎麼回事?
他搖搖頭,又嘆了口氣,「罷了,你們先去忙,我跟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