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第144章


  蕭知和端佑帝被陸昌平好生「請」了出去。


  過去的這一路,宮人都已被制服,就連原本那些禁衛軍、甚至於端佑帝的那些暗衛也都消失得不見蹤影,原本應該隔幾步就能看到人的皇宮,這會竟像是空了似的……蕭知和李德安攙扶著端佑帝,跟著陸昌平的步子往前走。


  不同李德安和端佑帝的驚怒,蕭知的神情還算平穩。


  當然,她一直都低著頭,沒人能夠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只當她是嚇壞了。


  就連端佑帝也是這樣想的,他驚怒之餘,還念著她,老邁的手握著她的手,壓著嗓音,沉聲道:「是朕連累了你。」


  要不是他這身子骨,榮安也不會進宮。


  「過會你就跟在朕身邊,朕就不信,他們還真能殺了朕不成。」


  蕭知聽到這番話,若說不感動是假的,不過她對端佑帝的情感太複雜,以至於即便此時心下感動,嘴裡也說不出一個字。


  陸昌平聽到身後的話,回過頭,輕輕笑了下,「陛下待榮安郡主倒是真好,若不知道的……」他眼尾上挑,把兩人打量一番,尾音拖長般的一笑,神色曖昧。


  沒說多餘的話。


  看著幾人驚怒的臉,也只是好聲好氣的,笑道:「不過陛下關心郡主,倒不如關心關心自己。」


  「畢竟……」他薄唇微啟,「您如今才是這裡最沒用的那個人。」


  端佑帝這一生何曾聽到過這樣的話?臉一沉,怒斥道:「放肆!」可他連綿床榻的日子太久了,這一怒,雖有幾分聲勢,卻也挨不住身子骨,急咳起來。


  他本來身體就不好。


  這會被人一氣,更是咳得停不下來。


  「陛下!」李德安扶著端佑帝,一面撫著他的後背,一面著急勸道:「您消消氣,別同這樣的小人置氣。」


  蕭知看了一眼端佑帝,見他青白的麵皮漲紅,眼神也冷了下去。


  她雖然對端佑帝的感情複雜。


  但端佑帝再如何,也不是陸昌平這樣的人可以譏嘲的,轉頭,看向陸昌平,紅唇微抿,神色發冷,「你的主子就是這樣吩咐你做事的?」


  「還是陸大人膽子大的連自己的主子都不知道顧忌了?」


  陸昌平神色詫異的看了一眼蕭知,他倒是沒想到,事情走到這一步,這個丫頭竟然還能夠這麼坦然,怪不得他那個五弟把她當個寶,的確是有幾分其他女子沒有的膽量和見地。


  上下打量人一眼。


  或者事成之後,他可以向秦遂討要她回去。


  這樣烈性的女子,肯定很有意思,尤其這人還是陸重淵的心上人,就更有意思了。


  蕭知不喜歡陸昌平的眼神,就跟一條陰冷的蛇一樣,讓人頭皮發麻。


  她臉色愈冷,剛想說話,男人卻已經轉開目光,笑著開口了,「是微臣的錯,陛下、郡主,請隨臣過去吧。」


  他態度恭謙。


  甚至十分有禮的彎了下腰。


  說完。


  陸昌平率先轉身,繼續往前走去,他自然不怕秦遂,不過現在這樣的情況,秦遂還有用……沒必要在這個時候,讓秦遂對他起疑。


  蕭知看著陸昌平的身影,那雙柳葉眉皺得越來越深。


  她知道秦遂身邊有個謀士,一直在為秦遂出謀劃策,前段日子,陸重淵也沒少派人去找,但這個謀士的身份卻一直查不到……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會是陸昌平。


  陸家那個軟弱無用,成天被李氏拿著手指著鼻尖罵的陸四爺。


  他們最終停在了未央宮前,秦湘的宮殿。


  殿門前禁軍羅列,眼見陸昌平過來倒是齊齊拱手一禮,而後推開門,請他們進去。


  端佑帝看著這幅陣仗,臉色變得越發難看起來,他抿著唇,沒有說話,步子倒是跟著邁了進去。


  還未走到裡頭,就聽到一陣尖銳的女聲,「父親,您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您知不知道,您這是謀反!您置我,置姑姑,置太子,置秦家其餘人於何地?!」


  是秦嘉的聲音。


  端佑帝先前來的一路還在想,陸昌平背後的主人會是誰。


  走到殿門前,看到禁軍的時候,他的心裡其實已經有了猜測,但真的看到這幅陣仗,還是沉下了臉,他鬆開兩人的攙扶,脊背挺直的站在殿中,看著秦遂的背影,沉聲道:「秦遂,果然是你。」


  顧珒看到端佑帝出現,忙迎了過來:「父皇!」


  他雖然不喜父皇行事,但從小到大的濡沫之情不是假的,想到父皇重病下還被人以這樣的手段請過來,向來溫和的面容在此時也冷了下去,他扶著端佑帝,目光如一把銳利的刀子刺向秦遂。


  聲沉,「舅舅,你太過分了!」


  就連和端佑帝已經離心的秦湘,看到端佑帝這樣出現的時候,臉色也有些難看,她想過來,最終卻還是留在了原地,質問秦遂,「哥,你把我們都困在這,到底要做什麼?!」


  「難不成……」


  她神色變冷,咬牙說道:「你真想謀反不成?」


  秦遂被幾人質問了半個時辰,早就頭皮發麻了,這幾人都是他的血親,縱然已經想好謀反,但他內心這道坎終究是過不去的……尤其,這其中還有他最為疼愛的女兒。


  臉色訕訕的轉過頭。


  他沒有理會端佑帝的質問,徑直看著陸昌平問道:「東西找到沒?」


  陸昌平點頭。


  他抬手,身後禁軍恭順的把先前從帝宮翻到的玉璽和聖旨奉了上來。


  看到這兩樣東西的時候,秦湘等人的臉色霎時變得慘白起來,秦嘉更是直接走上前,拉著秦遂的胳膊,不敢置信地開口:「父親,你!」


  「嘉嘉,乖乖站到一邊,別傷到你腹中的孩兒。」


  秦遂揮揮手,立馬有兩個宮人扶著秦嘉坐到一旁鋪著鵝毛羽墊的椅子上。他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看到那枚傳國玉璽的時候,縱然先前還有躊躇、有猶疑,可真的當他的手覆上去的瞬間,那些情緒便都消失了。


  是啊。


  憑什麼他不能當天子?

  當了這麼多年的臣子,他也想坐坐那把龍椅,體驗下萬人之上的感覺!


  臉上的笑容越擴越散,他的手撐在那枚玉璽上,甚至已經看到自己坐在那把龍椅上的情形了。


  陸昌平一直恭順的侯在一側,餘光瞥見秦遂臉上抑制不住的笑,臉上雖是掛著謙卑的笑,心下卻忍不住發出一聲譏笑,這個莽夫,還真是沉不住氣啊……他走上前,弓著腰,溫聲道:「國公爺,您該讓陛下擬聖旨了。」


  「對對對。」


  秦遂勉強斂了臉上的笑,看了一眼端佑帝,原本想直接讓人寫的,可多年來的君臣關係,讓他有些不敢直視端佑帝的眼睛。


  最終還是交給了陸昌平,輕咳道:「你把人帶過去,讓他寫。」


  「是。」陸昌平笑著接過,然後面向端佑帝,「陛下,是您自己過去,還是微臣讓人扶您過去?」


  「放肆!」


  顧珒看著人,斥道:「你是什麼東西,竟然敢這樣跟父皇說話?」又看向秦遂,臉色難看的說道:「舅舅,你到底要做什麼?你是外姓,就算我跟父皇不在了,難不成你以為百官會擁戴你不成?」


  陸昌平笑道:「殿下忘了,太子妃已經懷有身孕。」


  顧珒一愣,秦嘉懷有身孕,他自然知道,但是……


  彷彿看出他的疑惑,陸昌平緊跟著又是一句,「您放心,太子妃懷得肯定是個男孩。」


  「你……」


  「你們!」


  這一番話,在場眾人,誰會聽不明白?不管是端佑帝也好,還是其餘人,就連蕭知,看向秦遂和陸昌平的眼神都帶了一些不敢置信,秦嘉更是在那邊慘白了臉,尖聲叫道:「父親,你!」


  秦遂被他們盯得心煩,只想拿到聖旨就直接離開,聞言,忙訓斥陸昌平,「還不快帶人過去?!」


  「是。」


  陸昌平笑了下,不顧顧珒等人的阻攔,直接把端佑帝帶到了一旁,他親自磨墨,看著神色難看的端佑帝勸道:「陛下也不必再做無用功了,您還是乖乖寫吧,省得受皮肉之苦。」


  「何況……」


  他神色溫和,「就算您不寫,微臣也是能想其他法子的。」


  端佑帝沉著臉,盯了他許久,他像是強壓著怒氣,因為不甘,臉色都漲紅了。


  陸昌平卻恍若未見,只是看著他微顫的肩膀,抿唇笑道:「您想通了就好,那這樣,微臣說,您寫……」


  殿中靜悄悄的,只有陸昌平磨墨的聲音。


  蕭知站了半響,終於開口了,「陸大人,我想知道,你們謀反,是打算置陛下與太子於何地?」


  陸昌平不知是覺得蕭知有意思,還是覺得在這兒干站著磨墨有些無趣,聞言,倒是笑著朝人看了一眼,還真是回答了她的話,「陛下和太子自然是被逆賊所殺。」


  蕭知問道:「逆賊是誰?」


  「自然是……」陸昌平看著她,頓了頓,又笑道:「顧辭和陸重淵。」


  他徐徐回道:「陸重淵勾結顧辭,殺害陛下與太子,被秦國公刺破后斬殺,大燕無君主,好在太子妃已有身孕,便由秦國公暫管朝政。」


  陸昌平這番話說完,殿中眾人全都變了臉色,唯有蕭知神色如常,撫掌笑道:「還真是好算計啊。」


  陡然間被一群人盯著看,還是自己的至親血肉。


  秦遂還是有些難堪,他不敢去看他們,只能訓斥陸昌平,「你同她廢什麼話,還不快把聖旨擬好!」


  「是。」


  ……


  等到端佑帝擬完聖旨。


  陸昌平蓋了玉璽,而後輕輕吹乾上面未乾的墨汁,遞給秦遂。


  秦遂接到聖旨,再也抑制不住臉上的笑容,連說三個「好」字,他不想在這兒待下去,便道:「我去外頭看看。」說完,便轉身往外,似是想到什麼,又留下一句,「先不要動他們。」


  陸昌平自然笑著應「是」。


  等他們走後,陸昌平也未理會端佑帝等人,面向蕭知,笑道:「榮安郡主,請吧,您得去別的地方。」


  端佑帝一聽這話就急了,撐著桌案起身,「你們要對她做什麼?!」


  「陛下……」


  陸昌平似是有些無奈,「您的髮妻和兒子都還在呢,您還是多顧著些自己和他們吧。」他搖搖頭,彷彿很不可理喻的樣子,面對蕭知的時候又彎了些腰肢,伸手引人,「請吧。」


  蕭知倒是十分坦然,朝端佑帝等人點了點頭,就轉身往外走去。


  她被人請到了離未央宮不遠的一處宮殿,陸昌平待她倒是寬厚,也不讓人為難她,就讓她待在裡面,留下筆墨紙硯,讓她親筆寫一封書信給陸重淵。


  陸昌平站在一旁,看著她笑,「東西都給你備好了,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該寫什麼才能保全自己的性命。」


  蕭知坐在圈椅上。


  也沒說話,就抬著一雙沒什麼情緒的眼,望著他,半響之後才道:「陸大人就這般篤定,自己一定會贏?」


  陸昌平一愣,轉而又笑了,「怎麼,難不成到了這幅局面,郡主還以為陸重淵能護住你不成?」笑了笑,他往外走,聲音轉冷,十分有氣勢,「看守好裡面的人,有什麼事就來向我稟報。」


  「是!」


  門被合上。


  蕭知神色淡淡,這位陸四爺還真是會隱藏,不過,她不擔心……


  她挽起袖子,慢慢磨起了墨,而後拿著狼毫蘸了墨汁,開始在陸昌平準備的紙上寫起了字……就在她寫完,要擱筆的時候,手突然被人攥住了。


  怎麼會有人?

  蕭知一怔,抬頭看去,就瞧見陸承策不知何時出現在她的身旁,他握著她的手,臉色蒼白地盯著紙上的字跡,繼而,目光轉向她,喃喃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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