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7父皇不在了
白登離開王府,送弩箭去大理寺的時候,皇帝與太后一行人回到了帝宮裡。
御書房的幾扇窗開著,帝宮裡風過樹林時發出的嘩嘩聲,站在御書房裡可以聽得一清二楚。同是這風,也將御書案上的幾本書頁翻的嘩嘩作響,最後白承意將鎮紙壓在了書上,才將這聲音壓了下去。
上官勇站在御書房裡,扭頭看一眼窗外,這才發現,從御書房側面的幾扇窗望過去,可以看見一片林海,隨著風,那抹鋪滿了一方天地的綠色,依次波動,真如水浪一般。
白承意看看窗外,然後跟上官勇道:「衛國侯,朕的七哥是被弩箭所傷。」
上官勇還以為白承澤找不到機會跟白承意說這事呢,沒想到小皇帝還是知道了。
白承意說:「在京城裡能使用弩弓的人,是不是只有御林軍?」
上官勇說:「聖上的意思是?」
白承意說:「朕不想讓母後知道這事。」
上官勇抽一下嘴角,只能說一句:「聖上至孝。」
白承意看著上官勇,過了好一會兒,才像下定了決心一樣,問上官勇道:「剌客是不是御林軍里的人?」
駑弓只有御林軍能用,所以剌客是御林軍,這麼想沒什麼錯,只是如果真是御林軍,這人得有多蠢才會用弩弓這種,一下子就能暴露自己的兇器呢?上官勇說:「聖上,臣想知道,是誰告訴聖上,七王爺是被弩箭所傷的?」
白承意說:「朕聽賢王府里的人說的。」
上官勇說:「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朕出王府的時候,袁義也聽到了啊」白承意說:「朕還問他們是不是真的,他們說他們親眼看到的。」
上官勇眉頭皺起來的疙瘩鼓起老高,袁義當時就應該把那兩個直接宰了,白承澤跟一個小孩子玩這種花招有意思嗎?
白承意說:「衛國侯你為什麼不說話了?」
上官勇說:「聖上,臣看到了七王爺的傷口,七王爺的傷口不是很深。」
白承意說:「什麼意思?你是說我七哥傷的不重嗎?這個朕知道啊,朕現在在問你,剌客是不是御林軍?」
上官勇說:「御林軍要害七王爺做什麼?」
白承意搖頭,說:「朕不知道,衛國侯你說呢?」
上官勇想說臣也不知道,不過轉念想想,要是讓白承意順著白承澤希望的方向想,那這事還是得糟糕,於是上官勇跟白承意說:「聖上,不如臣陪聖上去看看弩弓吧。」
「為什麼要看弩弓?」白承意問。
問話的人要是上官平寧,上官勇就直接拎著走了,可坐在那兒的是皇帝,上官勇只得耐著性子跟白承意道:「聖上,七王被弩箭所傷這事,臣覺得不太可信,所以臣想讓聖上去見一見御林軍們所用的弩弓。」
白承意這才點了頭。能命令御林軍的人是誰?他母后沒回來之前,這事兒還難說,周孝忠,安書界,御林軍里的將軍們,這些人都有可能把這個殺人的御林軍派出去,可是安錦繡回來了,白承意其實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他的母后。但自己的母后要殺白承瑜,這事白承意怎麼也不能相信,所以小皇帝不敢往下想,這會兒就想上官勇給他一個答案。上官勇說弩箭之事不可信,白承意這會兒還就希望聽到這樣的話。
上官勇帶著白承意去看御林軍用的弩弓了,袁義也在千秋殿的小花廳里,把他陪白承意出賢王府,路上遇上那兩個賢王府侍衛的事,跟安錦繡說了一遍。
安錦繡聽了袁義的話后,就說:「他還真是不死心。」
袁義說:「主子,這種人還要再讓他活著嗎?」
安錦繡說:「聖上信了那兩個侍衛的話?」
袁義點點頭。
安錦繡把手裡的茶杯扔茶盤裡去了。
「以後還是讓聖上不要再見白承澤了,」袁義說:「一招苦肉計不行,他後面一定還有別的招數啊。」
「白承瑜會死在他手裡的,」安錦繡嘆了一句。
袁義對白承瑜的死活一點也不感興趣,說:「主子,現在要緊的是聖上和你啊。」
「他不是讓將軍去御書房了么,」安錦繡道:「一定是問弩弓的事了。」
袁章在這時跑了來,站在門外道:「主子,衛國侯爺帶著聖上在御書房前,看御林軍們射弓弩呢。」
「知道了,」安錦繡應了一聲。
袁義恍然道:「對啊,讓聖上自己看看真心想用弩箭殺人時,那箭射出去應該是什麼樣的。」
安錦繡挑一下眉頭。
御書房前,一個御林軍射出了手中的弩箭。
白承意就感覺面上有一陣疾風撞了過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那陣疾風讓小皇帝產生了一種錯覺,他感覺自己的臉好像被這風給割破了。
「聖上?」上官勇站在白承意的身旁喊了白承意一聲。
白承意看看自己摸臉之後還是乾乾淨淨的手指,這才順著上官勇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高高吊起的沙袋已經被弩箭射穿,袋中裝著的沙子漏了一地。「射穿了?」白承意高聲道:「箭呢?」
一個小太監跑到了沙袋的後面,將釘在了廊柱上的弩箭大力拔下來后,一路小跑著送到了白承意的跟前。
白承意沒看小太臨手裡的弩箭,而是抬頭看上官勇。
上官勇命御林軍們道:「再放鵰翎箭。」
御林軍們又放了幾支鵰翎箭出去,鵰翎箭離弦時也是帶著疾風,發出的聲音比弩箭要大,只是射中沙袋之後,沒有將厚實的沙袋射穿,而是釘在了沙袋裡。
白承意一看這樣,就跟上官勇說:「還是弩弓厲害!」
上官勇說:「是啊,聖上,鵰翎箭就是殺人的利器了,如果被弩箭射中,你說這人的傷得有多重?」
白承澤悶聲想了一會兒,說:「七哥的傷不重。」
上官勇說:「聖上,也許那個剌客本領有限吧。」
「可他們都很厲害啊,」白承意指著面前的御林軍們跟上官勇道。
上官勇說:「聖上,今天除了隨聖上去北城迎接太後娘娘外,沒有御林軍再出過宮。」
「所以剌客不可能是御林軍?」白承意小臉又皺成了十八個褶子的包子。
「聖上,」上官勇跟白承意道:「有些事,不能只聽一面之詞。」
白承意說:「他們在騙朕?」
上官勇道:「這個臣不知道。」
白承意冷哼了一聲,扭頭就往御書房裡走去。
上官勇跟進了御書房后,就看見小皇帝趴在御書案上,御書案很寬很大,襯得白承意的小身子看上去只有小小的一點。看著孤零零趴在那裡的白承意,上官勇的心就軟了,讓這樣一個小孩子面對大人世界里的爾虞我詐,真是一件再殘忍不過的事了。
白承意聲音很低地跟上官勇道:「要是朕的父皇還在就好了。」如果他的父皇還在,一定能一眼就看出這事情里誰對誰錯,也一定能很快就抓到兇手,沒人敢騙他的父皇,可是,白承意坐直了身子,四下里看了看,他的父皇已經不在了。
上官勇道:「聖上,七王遇剌之事大理寺已經在查了,臣相信韋大人一定能很快就抓到剌客,給七王爺一個交待的。」
「朕知道了,」白承意看看御書案上的書,隨手翻開了其中的一本,在上官勇的面前做出了很忙的樣子。
上官勇忙就道:「聖上,臣告退。」
「衛國侯退下吧,」白承意看著手裡的書,跟上官勇說道。
上官勇退了御書房后,看見袁義站在御書房外等著他。
「聖上怎麼樣了?」袁義走了上官勇的跟前,小聲問道。
上官勇沖袁義搖了搖頭。
袁義罵道:「白承澤這個該死的!」
「她要見我?」上官勇問袁義。
「侯爺,」袁義這才放大了一些聲音,跟上官勇道:「太後娘娘有事找你,請侯爺跟奴才走吧。」
上官勇跟袁義一前一後,走下了御書房高台的台階,徑直往千秋殿去了。
御書房裡,白承意扔掉了手裡的書,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太監道:「衛國侯去千秋殿了?」
這個太監說:「是,是千秋殿的袁總管來找的侯爺。」
「下去吧。」
「奴才遵旨。」
「等一下,」白承意看這太監要往外退了,又道:「讓向遠清去看看四九和七九。」
這太監領旨道:「奴才遵旨。」
這太監退下去之後,白承意跑到了窗前,半跪在了窗前的椅子上,看著窗外。
在御書房裡伺候的太監們,都在原地站著,沒有白承意的吩咐,他們不敢動彈。
窗外還是那片林海,白承意一邊看著樹木在風中東搖西擺的樣子,一邊用手扣著窗檯。看不透眼前正發生著的事,但白承意知道,有人在騙他。白承瑜,白承澤,還有他的母后,這事情里的三個人,一定有人在騙他。
「母后不會騙我,」白承意小聲地自言自語著,「不是母后,五哥和七哥為什麼要騙我?」白承意看著窗外想了半天,想不明白,可他也下意識地不願意去問安錦繡。
隨著日頭的漸漸西落,風大了起來,吹動了御書房飛檐下掛著的銅鈴,發出了叮叮咚咚的聲響。
管事的太監走到了白承意的身邊,小聲道:「聖上,起風了,您還是再加件外衣吧。」
「朕不冷,」白承意頭也不回地說。
管事的太監說:「聖上,太後娘娘現在回宮了,您晚上得去跟太後娘娘請安才行啊。」
白承意還沒答話,門外一個太監稟道:「聖上,周孝忠求見。」
「進來,」白承意扭頭看向了御書房半掩著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