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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3又一季夏日時節

  兄長這個詞,有的時候讓袁義聽起來會心中剌痛,可對一個情感內斂的人來說,疼痛和失落,永遠不會被他們親口說出,更何況袁義這樣在情感上因身體的缺陷而自卑的人,如果可以,袁義希望永遠不要有人窺探到自己的內心。


  「好,」袁義答應安錦繡道:「我一定讓你看著我好好的。」


  安錦繡的笑容恬靜,聲音里還帶著一些雀躍,說:「說話一定要算話。」


  袁義笑著點頭,有些話說不出口,但好歹他能守在這女子的身邊,這對袁義來說,已經足夠了。


  上官勇推開了屋門,看見安錦繡抬頭看著袁義笑的樣子后,微微一愣。


  袁義往後退了兩步。


  上官勇邁步走進了堂屋裡,看看安錦繡,又看看袁義,說:「你們在說什麼開心事?」


  袁義笑道:「主子讓我一定得要活到老才行。」


  上官勇先是笑,然後看著袁義認真道:「她說的沒錯,平寧說過要給你養老的,你不能便宜了那小子。」


  袁義想想上官平寧胖乎乎一團的小模樣,好笑道:「小少爺還說給少爺養老呢,他得為多少人養老啊?」


  上官勇說:「元志的事,我們誰也不用管,讓他自己找女人生孩子去。」


  安元志這時把頭從門外探了進來,右手捂著心口,小聲抱怨道:「姐夫,我平日里沒少疼小胖子啊,你這是過河就要拆橋嗎?」


  上官勇回頭看看安元志,說:「你當自己還小嗎?身邊的女人也不少了,生個孩子有多難?」


  安元志從門外走進了屋裡,撇嘴道:「我有兒子,小胖子就可以不問我了?」


  「小胖子?」安錦繡這時道:「你喊我兒子胖子?」


  安元志說:「姐,你兒子就是個肉球啊,不是胖子是什麼?」


  安錦繡看上官勇。


  上官勇沖安元志道:「你有事沒事?沒事就趕緊走吧。」


  「我的天,」安元志用手指點點自己的姐姐和姐夫,說:「這是在楊府啊,由我陪著姐夫過來,不是沒人說閑話了嗎?我有覺不知道睡嗎?你們也太不識好人心了。」


  安錦繡說:「謝謝。」


  安元志說:「你真心的?」


  「趕緊滾蛋,」上官勇跟安元志道。


  袁義搖了搖頭,走到了安元志的跟前,說:「走吧少爺。」


  安元志站著還想再說兩句,被袁義一把拽住往外走了。兩個人到了堂屋外后,安元志很隨意地坐在了廊下的台階上,拍拍自己身邊的空位,讓袁義也坐下。


  白玉關這裡生長不了什麼花草,所以無人的庭院里這會兒就幾棵繁葉茂的泡桐樹立在那裡,月光透過泡桐枝葉的縫隙,在花磚的地上投下一個個小小的白點,形狀不一,卻有些像是落花,就這樣無人欣賞也鋪滿了一地。


  袁義回頭看了看燭光閃爍的堂屋,坐在了安元志的身邊。


  「向遠清跟我說了你的傷情,」安錦繡扶著上官勇,把上官勇往空椅那裡帶。


  上官勇想說自己能走,但是看看安錦繡把頭靠在自己肩頭的樣子,想說的話又被他咽了回去,由著安錦繡把他扶坐到了椅子上。


  「回京的路上,你坐馬車吧,」安錦繡跟上官勇道:「這樣你的傷能好的快一點。」


  上官勇說:「向遠清是這麼跟你說的?」


  「他說你留在白玉關這裡,養好了傷再回京最好,」安錦繡道:「就是怕你不同意,所以他沒敢跟你說。」


  「這怎麼可能呢?」上官勇不出安錦繡預料地道:「我留在白玉關,楊銳也會不高興吧?」


  安錦繡說:「待在白玉關倒是能遠離是非。」


  「我遠離了是非,你怎麼辦?」上官勇捏著安錦繡的手,小聲道:「別說這種傻話了。」


  「答應我坐馬車了?」


  「坐,」上官勇說:「回到京城之前,我得能重新騎馬打仗才行。」


  「急什麼?」安錦繡安慰自己的男人道:「白承澤也受了傷,他還急著趕路,他現在一定很受累。」


  「不說這些了,」上官勇道:「楊銳給我送了禮。」


  安錦繡說:「很貴重?」


  「嗯。」


  「那就收著吧,」安錦繡說:「你不收,他反而不安心。」


  「好,聽你的,」上官勇道:「楊銳出手這麼大方,看來他的家底比周大將軍的還要厚實。」


  「周宜長年在京畿之地駐兵,待在天子腳下,」安錦繡說道:「不像楊銳是一方諸侯,不過我看白玉關的人過得日子都還不錯,城中富戶很多。」


  上官勇道:「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楊家雖然有中飽私囊之舉,但治下有方,不是為禍一方的人,」安錦繡小聲道:「這樣已經難得了。」


  上官勇把安錦繡的手拉到唇邊,吻了一下。


  「再給我一些時間,」安錦繡手指撫弄一下上官勇有些乾的嘴唇,聲音不無苦澀地道:「等我把承意安排好。」


  「不急,」上官勇道:「我日後就在你身邊了。」


  「不一樣的,」安錦繡的手指又撫上了上官勇的眼角,輕輕地撫弄著,似是想撫平這裡的淺紋。


  雷聲突然從屋外傳了來,一場急雨隨即從天空瓢潑而下。


  上官勇聽見安錦繡跟自己嘆了一句:「又一個夏天要過去了。」


  上官大將軍先不明白自己的媳婦為什麼要嘆息著說這話,想了想后,上官勇突然想起他與安錦繡就是在夏日時節里成的婚,如今轉眼就又是一個夏季過去了。


  雨水沾濕了袁義的衣衫下擺,袁義坐著沒動,安元志伸手把袁義往後拉坐了坐,道:「你難不成還喜歡淋雨嗎?」


  袁義看一眼安元志,說:「是你拉我坐在這裡的。」


  安元志罵了一聲,說:「橫豎我不是好人了。」


  「只此一次,」袁義跟安元志說。


  安元志說:「什麼?」


  袁義沒說話,扭頭又看面前的雨幕。


  「我姐的事?」安元志問袁義道。


  袁義說:「這事不是兩句話就能過去的事。」


  安元志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跟袁義說了一句:「知道了。」


  飛濺的雨點弄烏了廊下的一隻燈籠,安元志和袁義坐著的地方頓時陰暗了下來。


  「對不起,」黑暗中,袁義聽見安元志輕聲跟自己說了一聲道歉的話。


  一夜的暴雨如注。


  到了第二日清晨,大雨如來時的出人意料一般,又突然間停歇了。


  白天里的白玉關,沒有再因為陽光的出現而氣溫極速升高,變得跟夜間一樣的涼爽了。


  楊銳帶著自己的兒子們,還有玉關鐵騎的眾將出白玉關的南門,送遠征的大軍歸朝。


  彼此道一聲珍重,軍人之間的離別沒有太多的不舍和難過,山高水長,只要人還活著,那就還有再見面的機會。


  「下官預祝太後娘娘一路順風,」倒是楊君成跟安錦繡多說了幾句,旁人聽不懂,他與安錦繡卻心知肚明的話,「京城不比白玉關,還望太後娘娘多加小心。」


  安錦繡坐在馬車的車廂中道:「二公子放心,如今這樣的局面,哀家不敢不小心,誰不愛惜性命呢?」


  我楊家這是在拿性命相托,所以你安錦繡一定不可以失敗。


  我安錦繡若是失敗,那就是性命不保,如何敢失敗?


  「太後娘娘,」楊君成又道:「下次再見太後娘娘和聖上,不知道要等到何時了。」


  安錦繡笑道:「其實二公子待在白玉關,這才是讓哀家放心的事。」


  上官睿這時在一旁小聲跟安元志道:「楊君成這是在說,太後娘娘若有吩咐,楊家必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太後娘娘說,她寧願用不上楊家。」


  安元志說:「我聽得懂。」


  上官睿嗤笑了一聲,道:「我又不會笑話你,你在我面前就不用裝了。」


  安元志翻一個白眼,他顧著聽楊君成跟他姐姐說句句都讓正常人聽不明白的話,暫時沒心情跟上官睿鬥嘴。


  「二公子,還有話要說了嗎?安錦繡這時在車廂里問楊君成道。


  楊君成躬身道:「下官恭送太後娘娘。」


  袁義沖軍陣的後方一擺手,出發的號角聲不多時之後響起。


  楊銳等人站在白玉關的南門外,看著歸朝的大軍慢慢走遠。


  「回去吧,」等官道上的塵煙復又落下之後,楊銳命左右道。


  白玉關里看似恢復了往日的熱鬧,只是城中不時響起的哀樂恫哭聲,被風吹著滿城飄飛的紙錢,都在提醒這關城裡的人們,一場大戰剛剛過去,很多從軍之人出關之後,就再也回不來了。


  「這是楊銳天亮時命人送到我大哥那裡的,」上官睿騎馬走在安錦繡的馬車旁,小聲道:「我大哥讓我送過來。」


  「知道了,」安錦繡道:「你大哥怎麼樣了?」


  「坐回馬車裡了,」上官睿說:「向大人在看著他。」想到他大哥拿向遠清這個太醫毫無辦法的樣子,上官睿感覺好笑,跟安錦繡說:「我大哥說,向大人把他當女人看了。」


  安錦繡在車廂里冷聲道:「他現在這樣,不一定能打得過女人。」


  安元志笑出了聲來。


  安錦繡把幾張銀票從車窗里遞了出來。


  上官睿忙彎腰接過了這些銀票。


  安錦繡道:「你與元志去見雲蘇,這些錢給他用。」


  上官睿看一下銀票上的數字,暗自咂舌,但還是應了安錦繡一聲是。


  「知道要跟雲蘇說什麼嗎?」安錦繡問。


  安元志說:「讓他安心待在北境里?」


  「告訴他,」安錦繡道:「他的那個小兒子,明年若是不想再在他的身邊待著,讓他替他兒子選一個地方,我准他的這個兒子離開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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