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9雨點入池塘
「沒想什麼,」安錦繡道:「只是覺得殺人也不是什麼難事。」
齊妃一笑,起身道:「我帶楊氏回倚闌殿了,你要實在不行,就睡一覺好了。」
安錦繡點頭。
楊氏側妃在千秋殿的一間宮室里等了半天,沒想到安錦繡,卻等到了康春淺因為犯錯被處死的消息,正驚惶不安時,齊妃走進了這間宮室。
「娘娘!」楊氏見到齊妃,忙就道:「康氏她……」
「你嚷什麼?」齊妃打斷了楊氏的話,道:「康氏的屍體已經被送到慎刑司去了,本以為這個是康帝師的孫女兒,會是個知書答禮的人,沒想到竟然是個膽大妄為的混帳。」
楊氏小聲說:「娘娘,康氏她做了什麼?」
「你跟我回倚闌殿吧,」齊妃道:「安妃娘娘被康氏這個女人氣得不輕,你就不要去打擾她了。真是晦氣!」齊妃說著,狠狠地瞪了楊氏一眼。
楊氏被齊妃瞪了后,不敢再問了。
「走吧,」齊妃往宮室外走。
楊氏提心弔膽地隨齊妃出了千秋殿。
袁章跑到了御書房,先跟吉和把事說了,吉和沒一點意外的感覺,說:「娘娘就在千秋殿把人處置了?」
袁章說:「是,康氏的屍體已經被送到慎刑司去了,大總管,我家主子和齊妃娘娘都被氣壞了。」
「這個活夠了的女人,」吉和小聲罵了一句。
「大總管,我現在能見聖上嗎?」袁章問吉和道。
吉和說:「你跟我來吧。」
袁章跟著吉和到了御書房的一間偏殿里,皇子和十來位朝中的重臣們都在,正陪著世宗說話。
白承意坐在世宗的身邊,看見袁章跟在吉和的身後走了進來,叫道:「袁章你怎麼來了?是我母妃到了嗎?」
袁章沖白承意一躬身。
吉和小跑著到了世宗的跟前,跟世宗耳語道:「聖上,安妃娘娘和齊妃娘娘在千秋殿,處置了五王府的康氏側妃。」
世宗一愣,說:「怎麼回事?」
「千秋殿的袁章來向聖上稟報這事兒,」吉和指著站在殿門邊上的袁章,跟世宗耳語道。
世宗沖袁章一招手。
「快過來,」吉和招呼袁章道。
袁章跑到了世宗的身旁,往地上一跪,說:「奴才叩見聖上,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你家主子出了什麼事?」世宗問袁章道。
袁章直起了腰,把齊妃教他說的話,小聲跟世宗說了一遍。
世宗道:「這個康氏是西江康氏的那個?」
袁章說:「是。」
世宗拳頭捶一下桌案。
袁章嚇得一哆嗦。
「老五過來,」世宗扭頭喊左手邊坐著的白承澤。
白承澤走到了世宗的身邊,躬身道:「父皇喚兒臣,不知有什麼吩咐?」
世宗道:「你府里的康氏被安妃處置了。」
白承澤忙就抬頭看向了世宗,說:「父皇您說什麼?」
「我母妃殺人了?」白承意這時叫了起來。
偏殿里隨著白承意的這聲喊,頓時鴉雀無聲了。
世宗拍了白承意的小腦袋一下,跟袁章道:「你把方才的話再跟五殿下說一遍。」
袁章扭頭看看白承澤,然後把頭一低,把齊妃教的話,語速飛快地又說了一遍。
袁章的話說完之後,偏殿里還是半天無人說話。
最後白承意跳下了他和世宗一起坐著的坐榻,說:「有人欺負我的母妃!父皇,承意回去看看!」
世宗一伸手就把白承意抱了回來。
白承舟好笑道:「小九兒你就不要跳腳了,沒聽這小太監說嗎?你母妃已經把人給殺了。」
白承意看著世宗道:「父皇,母妃真殺人了?」
世宗點了點頭,說:「嚇到了?」
白承意眨巴一下眼睛,在他的心裡,安錦繡會罵人會打他的屁股,但怎麼也不像是一個會殺人的人。
白承路這時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說:「這個康氏是康帝師孫女的那個康氏?」
「五王府有幾個康氏?」白承允冷道。
白承舟說:「這女人之前不是要做老五正室的嗎?」
白承澤看著袁章道:「她打破了什麼御賜之物?」
袁章說:「奴才回五殿下的話,康氏打破了聖上賞給我家主子的一隻青玉杯。」
「一隻杯子哦,」白承意說道:「我們千秋殿有很多杯子啊。」
世宗道:「那是父皇送與你母妃的,不是一般的杯子。」
白承意看向了白承澤,說:「五哥,為什麼你的女人要打破我父皇,我父皇送給我母妃的杯子?」
白承澤往世宗的面前一跪,道:「父皇,兒臣沒有管好康氏,兒臣知罪。」
白承意看白承澤跪下請罪了,確定這事不是他母妃的錯了,噘一下嘴,低頭玩起了自己的手指頭。
「這個康氏女,」世宗搖頭,看向了安太師這幫臣子,道:「當初幸好沒有讓她做你的正妻啊。」
白承澤道:「兒臣謝父皇。」
「你退下吧,」世宗又跟袁章道:「跟你家主子說,一個側室罷了,不值當她生氣。」
「奴才遵旨,」袁章給世宗磕頭道。
「你也起來吧,」世宗又讓白承澤起身。
白承澤又謝了世宗一聲后,才起了身。
「大過年的,」白承路神情不滿地道:「就是這個康氏的錯再大,過完年再處置也不遲吧?」
「你還管後宮的事?」世宗看向了次子道:「安妃做事,要先問你一聲嗎?」
白承路說:「再怎麼說這也是一條命啊,說殺就殺了?」
「二哥,」白承澤喊了白承路一聲,搖了搖頭。
白承路閉了嘴,一陣的氣悶,安妃這不是在打他兄弟的臉嗎?
白承允要說話,被白承英死死地握住了手,沒能再開口。
白承澤走到了白承路的身邊,道:「二哥你坐下吧。」
白承路小聲嘀咕道:「你這是什麼?忍辱負重?」
白承澤望著白承路一笑,笑容一如往常。
白承路看著白承澤臉上的笑容,又是氣悶,一屁股坐下了,恨得牙直咬,卻一聲也不吭了,正主都不氣,他氣個什麼勁?
白承澤坐下后,一抬頭就對上對面安太師的目光,白承澤望著安太師又是微笑一下。
安太師若無其事地沖著白承澤點頭笑了笑。
白承澤知道安錦繡要殺康春淺,只是沒想到安錦繡就用這種直截了當的手段,把康春淺處死了,看來什麼樣的心機也比不過地位上的懸殊。白承澤垂下眼眸,安錦繡連喘息的時間都不給他,不知道日後想要他白承澤命的時候,這個女子會如何做。
「老五,」白承路遞給了白承澤一杯茶。
白承路的喊聲,把白承澤喊回了神。
「茶,」白承路把茶杯塞進了白承澤的手裡。
白承澤喝了一口熱茶到嘴裡,又被自己方才想著的事嚇了一跳,安錦繡會想殺他嗎?就像殺康春淺這樣,果斷到決絕?這口熱茶被白承澤含在嘴裡,讓他品嘗到了什麼叫滿嘴的苦澀。
「父皇,承意打拳給你看,」白承意這時又開始在世宗的面前耍寶。
世宗看著兒子板著小臉,一招一式地打著拳,笑道:「這是猴拳嗎?」
白承意跳了起來,說:「這是長拳啊!四九剛教兒臣的。」
「我看著也像猴拳,」白承舟打趣道。
「大哥,承意不是猴子啊!」白承意又沖白承舟跳腳了。
偏殿里一時間又變得歡聲笑語了。
安太師笑看世宗寵白承意的樣子,又偷眼看了看白承澤,就看見一直以來見人都帶三分笑意的五殿下,這會兒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臉上別說是笑容了,就是那眉頭都是緊鎖著的。康春淺,安太師心裡念了念這個名字,嗤笑道,殺的好啊。
白承意又跑到了安太師的跟前,把安太師的手一抓,說:「外公,你說承意方才的那套拳好不好?」
安太師起身道:「九殿下,下官看著覺得很好。」
白承意得意地看向了世宗,說:「父皇,外公說兒臣好。」
世宗說:「你外公就不懂武。」
「那安元志是將軍啊,」白承意說。
世宗說:「安元志是將軍,跟你外公有什麼關係?」
白承意被世宗的這個問題給問住了,想了半天才說:「他是外公養出來的。」
世宗又是哈哈大笑,跟依重的臣子們道:「你們看看,這就是朕的傻兒子。」
安太師這時跟世宗道:「聖上,臣近日新得了一套黃花梨的傢具,是娘娘喜歡的樣式,臣想著要給娘娘送去。」
「既是安妃喜歡的,你就給她送去好了,」世宗沒多想,說道:「安妃的事,你是得多費心,一筆寫不出兩個安字嘛。」
安太師忙躬身道:「臣遵旨。」
白承允坐在一旁,臉色微微一沉,在安太師往他這裡看過來時,別過了頭去。
白承意跑回到了世宗的跟前,說:「父皇,黃花梨是什麼?」
「那是一種木頭,」世宗把小兒子又抱到了坐榻上,說:「父皇還真不知道,你母妃喜歡黃花梨的傢具。」
「很貴嗎?」白承意問世宗。
世宗點頭。
「那承意也喜歡,」白承意馬上就點頭道。
看著白承意小財迷的樣子,世宗又是一陣發笑,說:「那日後讓太師給你也尋一套來。」
「那我要金絲楠木的,」白承意馬上就獅子大開口道。
安太師笑著說:「九殿下,臣遵命。」他想送給這個小皇子的何止是金絲楠木?安太師看著窩在世宗懷裡撒嬌的白承意,他日後要送給這位九殿下的,可是祈順的萬里江山。
慎刑司里,一個嬤嬤把一塊發黃的布蓋在了康春淺的屍體上,隨後就走了出去,「哐當」一聲,很大力地送上了門。
門關上后,停屍的這間房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康春淺的死如同雨點入池塘,很快就無聲無息地沒入了池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