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8康春淺之死
康春淺被兩個嬤嬤從轎中「扶」出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這會兒到了一間空蕩蕩的殿堂里,殿堂里光線很昏暗,康春淺眯起了眼睛,才看清坐在窗下的人是安錦繡。
兩個嬤嬤把康春淺帶到了安錦繡的面前,說:「主子,奴婢們把康氏帶到了。」
安錦繡抬眼看一眼康春淺,被反綁著雙臂的康春淺,這會兒髮鬢散亂,臉上也沒有上妝,衣衫只是胡亂地套在身上,在安錦繡的記憶里,康春淺從來沒有這樣狼狽過。
「見到娘娘還不下跪?」一個嬤嬤喝問康春淺道。
康春淺站著道:「不知道安妃娘娘想幹什麼?」
安錦繡沖兩個嬤嬤揮了一下手。
兩個嬤嬤退了下去。
安錦繡看著康春淺道:「你覺得躲在五王府里閉門不出,你就沒事了?」
康春淺說:「我聽不明白安妃娘娘的話。」
安錦繡一笑,道:「蔣嫣然,何炎,特別是那個楚尋岸都死了,你有什麼理由還活著?」
康春淺的臉上馬上就褪去了血色,瞪視著安錦繡,一副見到了鬼的模樣。
「覺得我不應該知道你的楚大哥嗎?」安錦繡說道:「康春淺,不知道這個男人死了后,你為他流過幾回淚。「
「你,你怎麼……」康春淺想往安錦繡的近前走,沒想到腳下一絆,整個人跌在了地上。
「深閨的小姐,江湖的浪客,」安錦繡道:「相識之後,相愛一場,康春淺,我若是你,就跟著他走,有一個男人肯為你死,你還求什麼?」
康春淺在地上突然笑了起來,抬頭看著安錦繡,眼神輕蔑,道:「安妃娘娘知道我們多少事?」
「別人的情愛我沒興趣知道,」安錦繡道:「我只是好奇,你一個女人,不想著相夫教子,卻想著指點江山,康春淺,你何德何能染指這江山?」
「你要殺我?」康春淺不答,反問安錦繡道。
「我為什麼不殺你?」安錦繡道:「留著你給五殿下出謀劃策嗎?」
「你果然是要壞五殿下的事,」康春淺大聲說道:「你說我妄想染指江山,安錦繡,你一個後宮嬪妃,你現在在做的事,不是干政又是什麼?:」
「干政?」安錦繡一笑,「你一個五王府的側室,與朝政何干?」
「你真要與五殿下為敵?」
安錦繡把身邊的一封信打開了,扔到了康春淺的眼前,說:「看看吧。」
信紙不是正對著康春淺的,康春淺在地上膝行了兩步,低頭看信。這封信區區幾行字,內容也只有一條,康府被滅。這世上的康府不止西江的那一個康府,可是這信是被安錦繡特意扔到自己面前的,所以這個康府,康春淺猛地抬頭看向安錦繡。
「人不是我殺的,」安錦繡道:「你這聰明的人,應該能想明白。」
想明白?康春淺的腦子裡有一瞬間的空白。
「你手裡的那些人很好用,你的腦子也挺能想主意,」安錦繡輕聲道:「最主要的是,你手下的那些人還這麼忠心於你,康春淺,你憑什麼認為五殿下敢放心大膽地用你?」
「你只有挑撥離間的本事嗎?」康春淺斥問安錦繡道。
「你不信你的家人已死?」
「一封幾行字的信,我為什麼要信你?」
「也好,」安錦繡望著康春淺一笑,道:「你去了地下,自然就能見到他們,我就不跟你浪費口舌了。」
「你憑什麼殺我?」康春淺大聲道:「殺了我,你要怎麼跟聖上,跟五殿下交待?」
安錦繡說:「是啊,這是個問題,我要怎麼跟他們交待你的死呢?」
康春淺牙咬著嘴唇,望著安錦繡。
安錦繡拿起身旁茶几上的一杯茶水,呷了一口,道:「康春淺,為了當五王妃,你的心機用了不少,只是有一點,你沒有想到。」
康春淺道:「我沒有想到什麼?」
安錦繡看向康春淺道:「我在宮裡為妃,你在五王府當家,你何必要與我過不去?」
康春淺道:「看你今日的所作所為,我就沒有做錯。」
「可你憑什麼跟我作對呢?」安錦繡道:「一個五王府的側室,你就不知道,我要殺你是件很簡單的事嗎?」
康春淺道:「娘娘要殺我是不難,只是娘娘之後要如何跟聖上和五殿下交待?」
「這是聖上御賜的玉杯,」安錦繡晃著手裡的茶杯跟康春淺道。
康春淺看著安錦繡手裡的青玉杯,茶杯幾乎透明,透過杯身能看見杯里的茶水。
安錦繡把茶杯往康春淺的身前一扔,玉杯應聲而碎,茶水沾濕了康春淺的衣裙。
康春淺看著地上的碎玉,愣怔了片刻后,突然就想到了什麼,有些慌亂地抬頭望向安錦繡。
安錦繡沖殿外道:「來人。」
幾個嬤嬤走了進來。
「康氏打碎了御賜的玉杯,還對我出言不遜,」安錦繡冷冷地道:「你們處置了她吧。」
「我雙手被綁,如何打碎玉杯?」康春淺大聲斥問安錦繡道:「安妃,你要對我動私刑嗎?」
幾個嬤嬤走到了康春淺的跟前,站在康春淺身前的嬤嬤,手裡端著一碗顏色呈深褐色的水。
「安錦繡!」康春淺大叫安錦繡的名字。
兩個嬤嬤趁機把康春淺的嘴一扒,端著碗的嬤嬤手一傾,把碗里的水灌進了康春淺的嘴裡。
安錦繡目光漠然地看著康春淺在嬤嬤們的手下掙扎。
嬤嬤們給康春淺灌下藥水后,在安錦繡的示意下,又都退了下去。
康春淺嘔了半天,嘔了幾口藥水出來。
安錦繡的手指敲著桌案,發出輕微的聲響。
康春淺側首看還坐在那裡的安錦繡,這時時間已近午時,花格的窗外幾株寒梅在風雪中怒放,風從半開的窗吹進來,一室的暗香。康春淺這會兒說不出話來,她看見安錦繡的肩頭落著梅瓣,配著安錦繡衣上的暗花,竟一點也不顯突兀,這本就是個濃妝淡抹都相宜的女子,任何落花在身,都能成一件添彩的飾物。康春淺突然又覺得自己很可笑,在死前,她竟然會這麼認真地看安錦繡肩頭的落花!
「我本不想殺你,」安錦繡這時又開口道:「只是你逼著我不得不動手。」
康春淺的嘴角流出了鮮血,但仍然盯著安錦繡。
「我方才說你想錯了一點,」安錦繡道:「康春淺,你這一世沒有資格與我為敵的。」
這一世?康春淺張了張嘴,血從嘴裡倒灌了出來,讓康春淺嗆咳了起來。
「到了地下,見到家人與你的楚大哥后,好生跟他們說一聲對不起吧,」安錦繡看著康春淺嗆咳吐血,無動於衷道:「我很抱歉,不能成全你與君王並肩執手江山的野心了。」
自己是想錯了一點,臨死的最後一刻,康春淺在心裡想著,她殺安錦繡這麼難,費盡了心機,安錦繡殺她,卻只需摔碎一隻玉杯。看著坐在窗前的安錦繡,康春淺總覺得自己這會兒也許只是噩夢一場,這一生似乎才剛剛開始,怎麼能就這麼結束了?
康春淺奮力地睜眼看著安錦繡,她想跟安錦繡說,執手江山不是野心,那是……,康春淺的雙眼失去了焦距,頭往身側一歪,野心也好,夢想也罷,她這一生到了終點。
安錦繡看著康春淺身死,扭頭看向了窗外,窗外落雪紛紛,風吹梅花,點點如花雨。安錦繡突然就笑了一聲,不帶半點歡愉,卻是充滿了自嘲的意味。
齊妃帶著人走了進來,看到倒地的康春淺,便道:「死了?」
安錦繡嗯了一聲。
齊妃走到了安錦繡的身前,道:「這麼快?你就讓她這麼痛快地死了?」
安錦繡說:「齊姐姐的意思是,還得讓她吃點苦頭?」
「把人拖出去吧,」齊妃命身後的嬤嬤道:「留個死人在這裡像什麼話?」
兩個嬤嬤上前,拖著康春淺的屍體往外走。
齊妃看著康春淺的屍體,安錦繡則看著窗外,跟齊妃道:「我本以為,我與她不會再見面的。」
「這下子再也見不到了,」齊妃收回了目光道:「方才我身邊的余嬤嬤跟我說,這個女人還是個處子之身。」
安錦繡看向了齊妃。
「余嬤嬤是不會看錯的,」齊妃道:「這女人進了五王府這麼久,五殿下竟然都沒有碰過她,要我說啊,妹妹,你應該讓她再受幾年活寡的。」
安錦繡目光一沉,道:「袁章進來。」
站在殿外的袁章應聲跑了進來。
安錦繡說:「你去一趟御書房,跟聖上說,五王府的康氏側妃在千秋殿打破了御賜之物,被我處置了。」
袁章答應了一聲就要走。
齊妃說:「等等。」
袁章又停了下來,聽齊妃的吩咐。
齊妃說:「你跟聖上說,你家主子要處置這個康氏,沒想到康氏不服管教,持寵而驕,與我們兩位貴妃頂嘴爭執,所以我二人下令把這個女人處死了。」
安錦繡聽齊妃這樣一說,忙道:「齊姐姐,此事與你無關。」
「一個側室罷了,」齊妃卻道:「死了就死了吧,這事是我與你一起做的,五殿下要想為這個女人報仇,讓他來找我們兩個。袁章,你還不快去?」
袁章看著安錦繡。
齊妃說:「你看著你家主子做什麼?這事我做主了。」
安錦繡點一下頭。
袁章這才跑了出去。
「殺人的時候,我怎麼沒看你猶豫?」齊妃取笑安錦繡道:「這會兒又小心翼翼了,別說她一個沒破身的側室了,就是那個楊氏,我們想殺也是一句話的事。」
有宮人進來,把地上的血和碎玉都收拾了。
齊妃拉了安錦繡一下,說:「又不作聲了,你又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