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5苦口
白承允坐在御書房的偏殿里,面前的奏摺看了一半,提筆剛想在奏摺上標註一下,還沒及落筆呢,就聽見外面一個男孩的大哭聲,由遠及近地傳了來。白承允先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御書房這裡連殺人的聲音都有過,就是還沒有響過孩子的哭聲。
「母妃不要我了!」
聽到這聲哭喊后,白承允跑出了偏殿,就看見白承意被一個少年人抱在懷裡,正嚎得光打雷不下雨呢。
白承意看到白承允冷著臉走到自己的跟前了,不敢嚎了,只敢可憐巴巴地看著白承允,又生生從眼睛里擠了點眼淚水出來。
「怎麼回事?」白承允問道。
「母妃不要我了,」白承意跟自己的四哥小聲道:「她讓,讓我去江湖。」
「什麼?」白承允又一次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安妃娘娘要你去哪裡?」
「江湖,」白承意抹著眼睛,說:「四哥,江湖離千秋殿遠嗎?」
白承允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面前的一幫人道:「你們誰來告訴我,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袁章從抱著白承意的四九身後走了出來,小心翼翼地看了白承允一眼,說:「四殿下,聖上讓奴才們把九殿下帶過來。」
白承允說:「安妃娘娘呢?」
白承意還是那句話,說:「母妃不要我了。」
「你閉嘴,」白承允手指指了一下自己的這個幼弟,看著袁章道:「你說話。」
袁章竭力把小身子縮成了一團,說:「奴才的主子在千秋殿里傷心呢。」
能讓安錦繡傷心到連兒子都不要的事,得是多大的事?白承允看向了白承意,說:「你到底做了什麼?」
白承意手揪著四九的衣領子,不說話了,剛才他父皇就威脅要揍他,難保一會兒他四哥不想揍他。
白承允再看看跟著白承意過來的這撥人,發現連白承意的奶娘都跟過來了。
袁章說:「聖上說讓九殿下,在,在他這裡住幾日。」
白承允撫了一下額頭,御書房這裡是養兒子的地方嗎?
白承意這時又跟白承允說:「要不,我去江湖吧。」
白承允看著白承意,一張冷臉幾乎破功。
白承意說:「四哥你給我一點錢吧,父皇和母妃都不給我錢,說行走江湖的人,身上不用帶錢。四哥,那我,那承意要是肚子餓了怎麼辦?還有,要是冷了……」
「你行了,」白承允沒讓白承意再往下說了,這裡還站著不少朝臣呢,這個弟弟不怕丟臉,他白承允受不了這個,「你們兩個,」白承允手指點點四九和袁章,道:「你們兩個帶著九殿下跟我進來說話。」
袁章不想進偏殿跟白承允說話,他看著白承允就害怕,可是又沒膽子跟白承允說不。
等白承允把事情都問清楚后,白承允看向了坐在自己身邊的白承意。白承意正低頭掰著自己的手指頭,怎麼看怎麼可憐,可白承允就是想笑。
袁章往四九的身邊又靠近了一些,就覺著四殿下臉上的表情,這會兒看著更可怕了。
千秋殿里,世宗哄著安錦繡,說:「小九兒朕帶走,你還生氣?」
安錦繡就發急,說:「他現在動手就打人,再大些怎麼辦?」
「承意這個時候,正是狗都嫌的年紀,」世宗說:「你跟他較什麼真?」
世宗一句狗都嫌,把安錦繡逗笑了。
世宗說:「笑了就是沒事了?你啊,就是個不會養兒子的,揍兒子最後把自己揍哭了,這叫什麼揍?」
安錦繡說:「他是皇子,臣妾哪裡敢揍他?皇家的規矩在那兒呢。」
「你生的兒子,你要揍就揍,」世宗道:「什麼皇家的規矩,朕允你不守這些。」
安錦繡抿了抿嘴。
世宗說:「朕專為這事下道旨?」
「聖上嫌臣妾還不夠招人恨嗎?」安錦繡小聲道:「臣妾不是不識好歹的人。」
「跟個人憎狗嫌的小娃子置氣,你識什麼好歹?」世宗笑道。
安錦繡猛地抬頭看向世宗,眼看著又要急了。
世宗忙道:「朕知道,說來說去,你不就是看小九兒打罵那幫奴才,你覺得這樣不好么,要朕說啊,你這是瞎操心。」
安錦繡把臉一沉,說:「不能讓九殿下養成霸王的脾氣。」
「等他日後讀了聖賢書,如何為人處世,他自然就知道了,」世宗跟安錦繡輕聲道:「你揍那小子一頓,又揍不疼他,有什麼用?最後那個小太監臉上的血條子,還是你弄上去的。」
安錦繡這下子有點不好意思了,說:「臣妾那是不小心。」
「這說明你就不是能跟人動手的人,」世宗說:「被打的沒事,你把拉架的傷著了,這事傳出來,都讓人笑話。」
安錦繡泄氣道:「臣妾沒練過。」
世宗噗得一笑。
安錦繡等世宗樂完了,才道:「還是讓九殿下開始念書吧,再這樣下去,怎麼辦?」
世宗點頭說:「行,給他安排師父,文的武的都找一個。」
安錦繡馬上就皺眉道:「武的也找?」
「男孩子學點武有好處,」世宗道:「不闖蕩江湖,至少日後不會讓人揍啊。」
安錦繡說:「讓四九先帶著他吧。」
世宗說:「你還放心讓四九帶著他?現在大夫都成壞人了,以後還有誰得成壞人?」
「天知道四九說的是什麼,從九殿下嘴裡說出來的話能信?」安錦繡說:「四九敢對太醫不敬嗎?我看他沒這個膽子。」
「朕沒跟暗衛們說過話,」世宗道:「這個四九可能是個不著四六的性子。」
「不著四六,他能當上暗衛?」安錦繡沒好氣地道:「九殿下現在連馬步都扎不好呢,找個武師父來,他一定會丟人。」
「好了,好了,」世宗看安錦繡說著說著又要急,便道:「朕先看他兩天,看看這小子到底能學什麼,朕再給他安排吧。」
安錦繡忙道:「不把他送回來?」
「你才說不要他,這會兒又接他回來,日後你不是更管不住他了?」世宗在安錦繡的腦門上彈了一下,說:「你就晾他兩天,嚇嚇他。」
安錦繡遲疑道:「這不好吧?」
「就這麼辦,」世宗拍板道:「敢跟你動手,朕這一回一定得治他。」
「別嚇著他啊,」世宗這裡氣勢一起來,安錦繡又心疼兒子了,說:「他沒跟臣妾動手,他是想比武。」
「跟自己的母妃比武?他倒是知道要挑個好打的比,」世宗道:「你就別操心了,過兩天,朕再把人給你送回來。對了,袁義人呢?千秋殿雞飛狗跳的,朕怎麼沒見他?」
安錦繡說:「明天元志就成親了,臣妾讓袁義回安府再去看看。」
世宗笑道:「你就是個窮操心的命,安府那麼多人還辦不好元志的婚事?」
「不問一下,臣妾心裡不安,」安錦繡嘀咕了一句。
「安書界不敢不看重元志的,」世宗在安錦繡的耳邊低聲道:「有朕在呢。」
安錦繡這才望著世宗一笑。
榮雙這時又去而復還了,給世宗端了湯藥來。
「又是葯,」世宗看著榮雙手裡的葯碗就犯愁。
榮雙說:「聖上,良藥苦口利於病。」
安錦繡從榮雙的手裡接過了葯碗,跟世宗說:「聖上,一口氣喝了,這葯就不苦了,」說著話,安錦繡就把葯碗捧到了世宗的嘴邊上。
世宗真就著安錦繡的手,把這碗葯幾口喝了。
安錦繡看著世宗把最後一口湯藥咽下去了,往世宗的嘴裡塞了一塊糖,說:「這是九殿下的,一會兒聖上帶一些去給他。」
世宗望著安錦繡笑著搖頭,在安錦繡的頭上揉了一下。
榮雙看帝妃二人這會兒含情脈脈的,忙就退了出去。
「這個古板如今也知趣了,」世宗笑了一聲,跟安錦繡說:「朕回去了,你早點休息,明天雲妍的事,讓宋妃忙,你不用管。」
安錦繡點頭,不用世宗說,她也知道自己不能見安元志。
等安錦繡扶著世宗走出小花廳的時候,等在門外的榮雙還有點意外,他還以為這二位得再溫存一會兒呢。
世宗直接就坐上了步輦,也不讓安錦繡送他出千秋殿,說:「來回跑什麼?你歇著吧。」
安錦繡也不跟世宗犟,站在廊外的階下,看著世宗一行人出了這個庭院。
世宗出了千秋殿之後,就用手帕捂著嘴咳了幾聲,然後把手帕遞給了榮雙。
榮雙就著月光,看見手帕上又是一灘血,忙想問世宗話,卻看見世宗沖他擺了擺手,榮雙便只能什麼也不問了。
等世宗回到了御書房,問白承意在哪兒,忙就有太監回他的話道:「回聖上的話,九殿下在四殿下那裡。」
世宗站在了偏殿的門前,就看見白承允低頭在奏摺上寫著什麼,而自己那個最近勇武了不少的兒子,正老老實實地坐在四子的身邊。
白承允放下了奏摺,看了白承意一眼,說:「明日我讓人去為你找一套筆墨來,你在行走江湖之前,先把字練好了,不然出去丟了我們白氏皇族的臉怎麼辦?」
白承意哭喪著臉說:「我不去江湖了。」
白承允說:「不去了?」
白承意拚命搖頭。
白承允說:「還跟你母妃比武了嗎?」
「不了,」白承意大聲說。
「那還隨便打人了嗎?」白承允又問。
白承意說:「不打了。」
「真的?」
「真的!四哥,承意說話算話的。」
白承允在白承意的頭上拍了拍,說:「這樣才對。」
白承意滿懷希望地說:「那承意可以不練字了嗎?」
「不行,」白承允直接就回了白承意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