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4楚岸尋
「為了七殿下,」安錦繡走到了蔣妃坐著的石床前,小聲道:「我想這個理由,應該足夠了吧?」
蔣妃定定地看著安錦繡,還在遲疑中。
安錦繡伸手將蔣妃繚亂的長發撥了撥,「你想殺我的兒子,按理我是不應該放過你的兒子的。」
「你!」蔣妃被安錦繡這一句話說的,又開始在石床上掙紮起來,手上的鎖鏈一陣叮噹作響。
安錦繡手指在蔣妃的嘴唇上按了一下,「不過我跟你們這些人不同,我總會給人一條生路的,白承瑜和康春淺,你選一人生一人死吧。」
「那是聖上的兒子!」蔣妃跟安錦繡叫道。
「九殿下也是聖上的兒子,」安錦繡道:「還是,算了,我就再好心一點,讓你跟七殿下母子倆葬在一起好了,黃泉孤寂,你們結伴而行,算是我送你的一份禮好了。」
蔣妃瞪著安錦繡,目眥欲裂。沒有了她這個母妃的保護,這座帝宮裡,誰還會在意白承瑜的死活?
「袁義,我們走,」安錦繡作勢要走。
「你,」蔣妃終於開口道:「你要我說什麼?」
安錦繡又站下來看著蔣妃。
「你要我說什麼?」蔣妃沖安錦繡叫道:「你說啊!」
「實話,」安錦繡道:「康春淺跟你說過什麼,你一五一十地跟聖上說明。」
「這樣我不會死嗎?」
「我會替你求情,就像當年皇後娘娘為你做的那樣,」安錦繡道:「也許你還是會被聖上處死,但也有機會活下來。蔣嫣然,比起你的命,我覺得七殿下的命更重要。」
「我憑什麼信你?」
「因為你沒得選擇,」安錦繡笑道:「你如今不過一個階下囚。」
為了讓自己不要在安錦繡的面前,露出驚慌的表情來,蔣妃幾乎咬破了自己嘴中的嫩肉。
安錦繡突然又道:「如果九殿下死了,聖上傷心之下,也許會想到七殿下也是他的兒子,八九兩位殿下都不在之後,七殿下可以慰藉聖上的喪子之痛。蔣嫣然,康春淺應該是這麼跟你說的吧?」
蔣妃盯著安錦繡半天才道:「你早知道?」
「我猜的,」安錦繡說:「不這麼說,康春淺怎麼說動你犯蠢?」
蔣妃低聲道:「自古成王敗寇,如今你說什麼都行。」
「成王敗寇?」安錦繡道:「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不過也是顆棋子罷了。康春淺要幫她的男人,你真當她會為你的兒子打算?她日後自己不會生嗎?」
有一絲血蔣妃的嘴角流了出來。
「我會說動聖上來見你,」安錦繡拿手帕將蔣妃流出的血拭去,道:「記住,我只給你這一次機會。」
蔣妃看著安錦繡帶著袁義離開自己的這間牢房,嘴唇抖動一下,她有一種想跟安錦繡求饒的衝動,只是蔣妃最終沒有發出聲來。當年跪在皇后的腳下,像狗一樣搖尾乞憐的悲哀,她此生不想再經受一次,而且安錦繡這個女人也不會吃她這一套。
出了牢房之後,安錦繡望著袁義嘆了一口氣。
袁義小聲道:「聖上會放過她?」
安錦繡回頭看一眼重又被關上的牢房門,道:「不會。」
袁義還想說什麼,看見吉和湊到了他和安錦繡的跟前,便又住了嘴。
吉和指著地上的剌客屍體,問安錦繡道:「娘娘,這個要怎麼辦?」
安錦繡走到了這具屍體前,屍體已經用白布蓋上了,只露了一縷這剌客的頭髮在外面。「讓我看看他的樣子,」安錦繡跟吉和說。
吉和沒讓旁邊的小太監動手,自己蹲下身,將白布掀開了。
剌客的臉上沒有傷,這會兒在燭光下看著,最多就是皮膚有些發青。安錦繡細看這個剌客的臉,突然就微微往後退了一步。
袁義忙上前一步,道:「主子,怎麼了?」
吉和忙說:「娘娘,別讓這死人的晦氣衝到您。」
安錦繡低聲一笑,沖著袁義搖了搖頭。這張臉在前世里,可從來沒有這樣蒼白落魄過。楚岸尋,安錦繡再看向這個剌客的時候,最初的驚駭已經過去了,這個前世里在白承澤的身邊效力,為白承澤立下汗馬功勞,最後金蟒官袍加身,手握天下兵馬虎符帥印的人,今世里,竟然以這樣的面目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吉和這時小心翼翼地問安錦繡道:「娘娘,您,您見過這個人?」
「沒見過,」安錦繡道:「方才那兩個小公公做的事不錯,學聲學得很像,賞他們。」
吉和忙道:「奴才遵命。」
安錦繡轉身要走。
吉和說:「娘娘,這屍體要怎麼處置?」
「看聖上的意思吧,」安錦繡道:「你們也不要為難一具屍體了,好生安放。」
「是,」吉和答應道。
「我們走,」安錦繡又跟袁義說道。
牢房間的通道滲著水,濕滑難走,袁義為安錦繡打著燈籠,想開口讓安錦繡走慢一些,小心腳下,可是安錦繡步子邁得很快,這讓袁義也不得不加快了腳步。
出了慎刑司的牢房后,安錦繡抬頭看看夜空的明月,今晚的月圓,人站在夜空下,可以清楚地看見月上山巒一樣的黑影。
袁義看安錦繡站著看月,便道:「主子,我們不走嗎?」
安錦繡說:「那個人的武藝不錯,就這麼死了,可惜了。」
袁義說:「我也看過他的屍體了,這個人也許是個江湖人。」
楚岸尋就算在前世里,功成名就之後,也是身世成迷,安錦繡想這一世她也沒辦法知道這個人的來歷了。不過,前世里這個人能得白承澤的賞識重用,看來跟康春淺的引薦脫不了關係。
「這個人跟康春淺到底是什麼關係?」袁義道:「他能為了康春淺去死。」
安錦繡道:「也許他有把柄被人抓住了,再不然就只能是為了一個情字了。」
吉和在一旁咂舌,小聲跟安錦繡道:「這事要是讓五殿下知道了,那還得了?」
「這與我們無關,」安錦繡道:「讓慎刑司的人看好蔣妃。」
「娘娘放心,」吉和說:「沒有聖上的話,也沒人敢碰她。」
「今晚的月色還真是不錯,」安錦繡又說了一句。
吉和看著安錦繡坐上了步輦,跟袁義和千秋殿的一行人一起往千秋殿去了后,也抬頭看看了夜空。吉和可不懂得賞月這事兒,他只是覺得今夜的這輪明月圓的,都趕上十五的圓月了。
安錦繡回到千秋殿後,有雯霞殿的女官來找安錦繡,說七皇子白承瑜到了雯霞殿後,連水都不肯喝。
「魏妃娘娘沒有勸七殿下一下?」安錦繡說道:「聖上把七殿下送到她那裡去,就是想她照顧七殿下,七殿下若是在雯霞殿出了什麼事,魏妃娘娘要怎麼辦?」
這女官苦著臉跟安錦繡道:「安妃娘娘,我家主子好話都說遍了,七殿下就是一句話不說,雯霞殿的人他一個也不理。」
「勸不了就哄哄他,」安錦繡只得道:「魏妃娘娘養大了四殿下,不會哄小孩嗎?」
雯霞殿的女官聽著安錦繡的語音,聽出這位安妃娘娘不耐煩了,忙就道:「奴婢明白了,奴婢回去后,就把安妃娘娘的話跟我家主子說。」
「這個時候能為聖上分憂,對魏妃娘娘和四殿下都是好事,」安錦繡道:「七殿下就是再難伺候,也請魏妃娘娘不要把人往外推。」
雯霞殿的這個女官看安錦繡把自己主子的心中所想都說出來了,沒辦法再厚著臉皮在千秋殿里呆了,忙就跟安錦繡說:「安妃娘娘,奴婢告退。」
一個千秋殿的宮人帶著這女官退了出去。
袁義說:「魏妃不想照顧七殿下?」
安錦繡撫額道:「這種時候,誰也不想自己身邊多一個麻煩,這個七殿下又是個聖上不喜歡的。」
「七殿下日後會怎樣?」袁義問道。
安錦繡搖了搖頭,她不知道白承瑜日後會怎樣,只是想來這一世的白承瑜要想再享前世里的那個親王爵,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很多事不一樣了,」安錦繡自言自語地嘆了一句。
袁義沒問安錦繡這話何意,他只是看看門外,跟安錦繡道:「後半夜了,天馬上就亮了。」
這時袁章從外面跑了進來,跟安錦繡說:「主子,韓大人派了人來,說他帶了朱雀大營的兩員將官進宮來認屍,想問問主子有什麼吩咐。」
「讓他們實話實說好了,」安錦繡想都沒想就說道:「不認得就是不認得,讓他們千萬不要胡說。」
「是,」袁章答應了一聲后,跑了出去。
袁義小聲道:「不是想要康春淺死嗎?讓她跟何炎也扯上關係不是更好?」
「朱雀大營的將官也許日後會被慶楠所用,」安錦繡說道:「何必為了一個康春淺害了他們?有的謊話說一句,要用十句謊話來圓,不要為難他們了。」
袁義說:「慶楠說去找何炎的那個人是個太監,可這個剌客不是太監啊。」
「芳草殿的人都被抓了,這個太監應該就在其中,」安錦繡說:「蔣妃和何炎都逃不了罪責了,我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聖上會殺了何炎?」
安錦繡一笑,跟宮中的嬪妃私下聯繫,世宗怎麼可能再留下何炎的一條命?「那塊手帕足夠要他的命了,」安錦繡跟袁義說道:「只可惜了何炎的家人,無辜受累。」
袁義道:「主子,我們現在還要可憐別人嗎?」在袁義看來,他們這幫人現在自己活著都費勁了,還顧得上為別人的性命惋惜?
「也對,」安錦繡說道:「都是在賭命,那得願賭服輸,誰也不要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