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最致命的誘惑
上官睿一手抱著上官平寧,一手拖著安元志快步往家走著。
安元志被上官睿拖著走出京都府衙這條街后,就甩開了上官睿的手,說:「我身上還有傷呢,你當我跟你一樣,能跑能跳?」
上官睿看看安元志,纏在手腕上的紗布又有血跡滲出來了。
安元志也看著自己這隻被上官睿抓出血來的右手,說:「你怕了?」
上官睿站在了路邊的一個背光地里,壓低了聲音問安元志道:「你殺人了?」
「殺了,」安元志在自己的外衫下擺處撕了一條布料下來,把往外冒血的右手手腕給包了起來。
上官睿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把安元志的左手一抓,說:「你真殺了人?」
安元志忙把上官睿的手甩開,說:「你還想再廢我這隻手?我騙你幹什麼?」
上官睿說:「你,你殺了誰?」
「殺了誰?」安元志小聲一笑,說:「自然是知道我們今晚這件事的人,無關的人我也不會去殺啊。」
「你殺了京都府尹?」上官睿要叫,但還是硬憋住了。
「是,」安元志說:「不能讓這事被人知道,我想過了,我們在今天晚上買了張改了日期的地契,明天興隆錢莊的事一出,周書賢這個傢伙不是傻子,我們瞞不住他的。」
「所以就要殺了?」
「該殺的人就得殺,不然死的就是我們。」
上官睿望望京都城裡兩處映著火光的天空,說:「你殺了多少人?」
「沒數,」安元志在不意地道:「姓周的跟他老婆,帶我們進府的那個門房,還有正院里的下人,也許不到十個,也許十個以上,大晚上的,我沒空數啊。」
「元志你……」
「我怎麼了?」安元志望著上官睿一笑,「沒事送個把柄讓周書賢那樣的小人握著?那種小人早就該死了。」
面前的安元志還是往常那樣,一張臉漂亮到可用精緻形容,笑容帶著痞氣,光看著安元志這個樣子,誰能想到這人方才才殺了數十人的性命?上官睿默默地看了安元志一會兒,然後轉身說:「我們回家吧。」
「回家,」安元志跟在上官睿的身後說:「你個書獃子竟然還知道站在外面等我。」
「我就知道你不會幹好事!」上官睿瞪了安元志一眼。
「覺得我殺人不好?」
上官睿聽安元志這麼問了,倒是搖了搖頭,有些人該殺,只是他沒有這個殺人的本事,也不像安元志這樣,說殺人就能去殺人。
「那你還苦著臉做什麼?」安元志扒著上官睿的肩頭問道:「那種狗官留著也只是浪費糧食。」
安元志把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了自己的身上,上官睿重傷初愈的身體吃不消,但他低頭看安元志走路腳步虛浮踉蹌的時候,上官睿便沒開口讓安元志站直了走路。
「我們得去城南舊巷,」走到這條街前的十字路口了,安元志跟上官睿說:「你帶著平寧先回家等著吧。」
「我跟你一起去吧,」上官睿把上官平寧往上抱了抱,說:「你一個人能頂用嗎?」
「我不是怕你觸情生情嗎?」安元志小聲說了一句。
上官睿看著安元志說:「你看到那個院子就一點想法也沒有?」
安元志說:「有,那個地方我不去看也記在心裡,書獃子,總有一天,我會讓那些仇人都付出代價。」
上官睿停下腳步,望著安元志的眼中閃過了笑意。
「傷心,難過,流眼淚,這些玩意兒有用嗎?」安元志的雙腿這時候每走一步都發疼,但他還是將身體靠在上官睿的身上一步步地走著,跟上官睿笑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樂意花時間去報仇。」
安元志跟上官睿說著報仇的時候,上官勇也看到了一隊身穿五王府侍衛服的人,護著四輛馬車往自己這裡跑了過來。
上官勇把落在脖子上的蒙面巾拉到了臉上,跟親兵們說:「截了這四輛車,殺人不要緊,小心不要讓自己被人殺了。」
親兵們紛紛把臉都蒙上了,他們這些大頭兵不會去關心來的這幫人是誰,在軍營里呆著,他們也鬧不清這些人是什麼人,大頭兵們就知道,將軍讓搶,這幫人就不會是什麼好人。
蔣平度是白承澤的侍衛長之一,也是白承澤從江湖上收下的好手,所以當蔣平度看到上官勇帶著人衝出來的時候,也沒有慌張,只是在心裡說了一句:「看來今天晚上要殺的人還沒有殺完!」
上官勇提刀在手,看了看為首的蔣平度一眼,這雙眼睛的主人他在白承澤的身邊見過,這個人一身的殺氣,卻唯獨雙眼平和。上官勇沖自己的兄弟們揮了一下手,此時此刻多說無益,把銀子搶到手才是正經。
兩方人戰在了一起。
五王府的侍衛們先只道這些人又是哪個皇子的手下,結果交上手了,才發現事情不對,這幫人用的套路不對,沒有哪個侍衛揮刀就是拚命的架式,這幫人不是王府侍衛。親兵們也覺得跟這幫侍衛大爺們打沒意思,上了沙場你不拚命就等著被別人殺,誰有工夫跟你這兒擺花架子,玩輾轉騰挪?
上官勇跟蔣平度打在了一起,上將軍與江湖的殺手,用的路數倒是意外的相似,都是一擊想致人死,只是上官勇攻守得法,蔣平度就攻強守弱了一些。
一聲馬的嘶鳴聲傳到了蔣平度的耳中,大驚之下,蔣平度回身望去。
上官勇的四個親兵,分別跳上了四輛馬車,將馬車趕了就跑。
「追!」蔣平度忙就大聲道。
上官勇的刀法卻突然間就凌厲了起來,一刀砍折了蔣平度手中的短刀,「殺了,一個不留!」隨即,上官勇便說了他與蔣平度對上后的第一句話。
「你,」蔣平度瞪大了眼睛,他是殺手出身,識人最有本事,上官勇的聲音他聽過不止一次,怎麼可能分辨不出來?
上官勇的刀捅穿了蔣平度的胸膛,馬車趕走之後,他們就要速戰速決了,不然等白承澤帶著人趕來,自己這幫人可能就難脫身了。
蔣平度不敢相信自己在上官勇的手下其實走不了兩個回合,倒地后,還撐著最後一口氣,瞪著上官勇。
「搏命之時,你竟然分神,你怪不得我,」上官勇與蔣平度又說了一句話,隨後用刀將蔣平度落在地上的短刀挑起,往身側一甩。一個要衝回五王府報信的侍衛,都衝出這個戰圈了,被這把短刀從身後穿胸而過,倒在地上當場身死。
上官勇將蔣平度解決之後,這場打鬥很快結束,五王府二十幾個侍衛的屍體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將軍,沒活口了,」有親兵把這些屍體又看了一遍后,跟上官勇說道。
上官勇回身看看蔣平度的屍體。
馬上有親兵走過去,也不管蔣平度是不是斷氣了,用刀將蔣平度的咽喉砍斷。
「走,」上官勇刀入鞘后,下了一聲命令。
一行人快速地消失在黑夜裡。
片刻之後,五王府的一隊人馬沖了過來,看見這一地的屍體后,為首的忙就命手下道:「快去通稟爺,蔣平度一行人全死了!」
周圍的住家裡,其實人都醒著,只是沒人敢出門來看。
安元志和上官睿帶著上官平寧坐在當年上官家的廢宅里,兩個人看著這些破瓦殘磚,滿地的荒草,都失去了說話的興趣。
安元志過了一會兒后,用手指戳了戳上官平寧的小臉蛋,小聲說:「你那個哥哥叫平安的,就死在這裡,他是橫死的,做過法事了,但是大仇未報,也不知道他現在能不能甘心去投胎了。」
上官睿說:「到底誰是我們的仇人?」
安元志說:「你說這話,就不怕寧兒晚上找到你夢裡揍你?」
上官睿說:「項氏已經亡了,皇后也已經生不如死了。」
「項氏算個屁,」安元志說:「誰把我姐搶走的?」
夏夜廢墟里,不少閃著藍光的螢火蟲在四下里亂飛著,星點大的光芒,數目眾多之後,讓人有一種天上繁星落到了人間的錯覺。
「天下?」上官睿突然問安元志道。
安元志微微笑了一下,抬手捉了一隻螢火蟲。
上官睿看著安元志慢慢張開手,螢火蟲從安元志的手中飛離,藍色的微光如同從安元志的手心升起一般,最終消失不見。
「小睿子,我不知道以後我們會幹些什麼,」安元志跟上官睿說:「也許我們以後只是普通人,也許我們以後會是王侯將相。我見過帝宮的樣子,那裡面的龍都是石頭雕的。」
安元志的前後兩句話完全就搭不上邊,上官睿說:「你想跟我說什麼?」
「這說明了一件事。」
上官睿說:「什麼事?」
「我也是看了那些石雕木刻的龍才想明白的,」安元志湊到了上官睿的耳邊,小聲道:「這個世上根本就沒有真龍!」
上官睿的眉頭一皺。
安元志還是張開著自己的手,說:「只要手中有權力,你就是真龍天子,天命所歸之人,原來皇權就是這麼一回事。」
上官睿把手放到了安元志的手上,說:「不要再說了,我懂你的意思,只是一口吃不出一個胖子來,你說的王侯將相,我們一樣也沒有沾上邊。」
安元志往地上一睡,說:「指點江山,書獃子,我也知道你想做的事。」
上官睿抱著上官平寧坐在安元志的身旁,抬頭看著夏日的星空。羽翼未豐之時,江山這兩個字,對於他們兩個而言是個太過沉重字眼了,不過對於有野心之人來說,又永遠是這個世上最致命的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