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六章 情為何物
太後會放過她和李熯嗎？
答案是肯定不會的！
她可以犧牲一切，不論是玉璇璣，蘇緋色，還是整個九千歲府，甚至是她自己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可她一定要保住李熯，一定要護住這個明媚的少年，一定不能讓他受到任何傷害。
她已經做錯過一次了，已經讓李熯落入太后的陷阱一次了，難道還要再來一次嗎？
想到這，綠翹眼裡的淚水更加洶湧，因為她已經有了答案，已經有了，要她生不如死的答案！
見她這樣，太后唇角的笑意更濃了，還以為綠翹已經做好了背叛玉璇璣和蘇緋色的選擇，畢竟.……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她活了大半輩子，其他的不敢誇口，這看人的能力卻是極少有偏差。
她之所以讓黑衣人抓綠翹而不是抓桑梓，就是因為她看出這兩人之間的區別。
如果今日的事情換成桑梓，桑梓早就一頭撞死，不給蘇緋色造成威脅和麻煩了，可綠翹不同……她絕對不會這麼做，因為……她比桑梓自私多了。
否則以她對葯這麼靈敏的本事，當日又怎麼可能被太監迷昏，任人算計呢？
「想清楚了嗎？機會，可只有一次。」太后淡淡開口。
「想清楚了。」綠翹的語氣平靜，好似悲傷到了極致，連情緒浮動都沒有了。
不等太后再次開口，她猛地就將扶著她的芳雅姑姑推開，伸手去拿桌子上的糕點。
她將糕點拿到嘴邊，表情獃滯：「太後娘娘，這孩子是奴婢不小心小產的，與您沒有任何關係，但奴婢吃下這個糕點，您最好立刻放奴婢離開，否則奴婢要是死在您這萬壽宮裡，不僅髒了您萬壽宮的地，九千歲和九王妃也不會放過您的，您如今的處境已經對您非常不利了，手裡又沒有九千歲和九王妃的把柄，您應該不會蠢到為了一個小小的丫鬟，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吧？」
事已至此，她再沒有什麼好怕太后的了。
太后把她擄到這裡，籌碼不就是她的性命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嗎？
可如今她連性命跟孩子都不要了，太后還能拿什麼威脅她？
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她還有什麼好怕的？
這.……
太后根本沒想到綠翹竟然會做這樣的選擇，臉上的肌肉猛地抽了抽：「你不後悔？可別怪哀家沒有警告你，這葯的藥效極強，一旦吃下，孩子絕無生機，你不必抱著任何僥倖心理。」
「有勞太後娘娘費心了，您剛剛也說了，奴婢名不虛傳，又怎麼會不知道這糕點的藥效。」綠翹說罷，便張開嘴咬了一口手裡的糕點。
玫瑰的芳香迅速在她的齒間蔓延，原來.……這是玫瑰糕啊。
綠翹一點一點的將手中的糕點吃光，臉色也越發的蒼白，搖搖欲墜，好似整個人的靈魂都被抽幹了，隨時有可能會倒下。
太后見此，一顆心幾乎落到了谷底，落到了無盡深淵。
為什麼？
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
她不應該算錯的，她不應該算錯的啊！
可她怎麼知道，綠翹之所以這麼做，不是為了玉璇璣和蘇緋色，更不是為了九千歲府的任何人，而是……為了李熯，為了她心底的最愛。
太后想利用人的感情來威脅綠翹，卻始終輕視了感情的力量。
問世間請問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奴婢告退，太后您好好休息吧。」綠翹木偶般的朝太後行了個禮，這才緩緩退下。
芳雅姑姑本想去攔，卻被她毫無生氣的雙眼嚇到，伸在半空中的手愣了愣，終是垂了下去。
她知道，綠翹雖然還活著，還有呼吸，還能動，可她的靈魂，她的心已經死了。
這樣的人，攔下來還有什麼意義呢？
只會徒添太后的麻煩！
如今……萬壽宮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綠翹一步一步的走出萬壽宮，腳步緩慢，好似遊魂在宮中遊盪。
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下身開始出血，每走一步，便有一些鮮血落下，每走一步，便有一些鮮血落下……
就這樣，一步一步的走著，等她走出萬壽宮的時候，裙子早已被染紅了大片，而她走過的地方更是血跡斑斑，好似一條小河。
「王妃，您快看，那不是綠翹嗎？」蘇緋色一行人才走到萬壽宮不遠處，正準備闖入萬壽宮救綠翹，就看到了遠處迎面走來的人兒。
那身段，那模樣，不正是綠翹嗎？
不過……綠翹不是被太后擄到了萬壽宮嗎？
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聽到知琴的聲音，蘇緋色趕緊朝她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看，果然是綠翹！
顧不上其他，也顧不上這究竟是不是太后的圈套，蘇緋色趕緊大步就朝綠翹走去。
反正她能帶人扮成宮人入宮，就已經做好了硬闖萬壽宮的準備。
連闖宮的大罪她都不介意了，更何況其他的陷阱。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蘇緋色這一路走來，步步驚心。
可她，怕過誰？
「綠翹，你.……」蘇緋色快步走近綠翹，正要開口問她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可話才出口，她便注意到了綠翹的裙子，和綠翹身後走過的路。
這.……
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綠翹的裙子上會有這麼多血？
為什麼她走過的地方會血跡斑斑？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看到綠翹還活著，還能自己朝他們走過來的那一刻，蘇緋色只覺得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能放下了。
不管綠翹做了什麼，只要人活著就好。
可如今.……這顆懸著的心再次落入無盡的冰窖，寒得她連牙齒都忍不住打顫了起來。
而跟在她身後趕來的桑梓和知琴看到這一幕，也立刻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雙眼猛然一紅，強忍的淚水，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要去和這個老妖婆拼了。」桑梓紅著眼，狠狠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便摸了一把藏在袖袍里的匕首，握緊。
綠翹是她看著長大的，多麼天真浪漫的一個孩子，雖然有點小性子，但對人對事絕對沒有惡意。
就算綠翹對李熯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就算這個孩子來得不正大光明，裡面摻雜了一些手段，可那又如何？
綠翹傷害誰了嗎？
沒有！
至始至終，她傷害的都是她自己，她委屈的都是她自己。
就算她知道李熯喜歡的人是蘇緋色，就算她心裡因為這件事情對蘇緋色耿耿於懷，可她終究是把這些事情藏在了心裡，就算偶爾有所流露，也沒有行動。
她只是喜歡上了一個人而已，為何要受這麼大的苦？
而她更是看這肚子里的孩子勝過自己的性命，這可是她和李熯的第一個孩子啊。
那發現懷胎的喜悅，初當人母的喜悅，桑梓沒有體會過，所以不能理解。
可光是每天看著綠翹臉上出現的笑容和憧憬，她都能感覺到那種由心底，由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幸福。
那是一種多麼難以言喻，多麼美好的幸福。
歡歡喜喜的等著夫君回來，歡歡喜喜的等著孩子出世，歡歡喜喜的憧憬著未來……
可如今.……這一切都沒有了，全都毀在太后的手裡了。
別說綠翹不能接受，就是她……也不能接受！
桑梓越想越憤怒，恨不得現在就割了太后的人頭給綠翹肚子里的孩子陪葬。
但她才剛剛邁步，就被綠翹給抓住了。
綠翹緩緩轉頭，雙眼怔怔的看著她，往日的光彩早已消弭殆盡，蒼白的唇輕啟，聲音沙啞難聽：「別去，太后如今正愁沒有把柄對付九千歲，對付九王妃，對付我們整個九千歲府，你去了，正合她意。」
這.……
綠翹的話音一落，桑梓強忍在眼眶裡的淚水立刻滑了下來，而知琴瞬間哭成淚人，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是綠翹能說出來的話嗎？
這是那個天真活潑，有小性子的綠翹能說出來的話嗎？
苦難叫人成長，越重的苦難，越是叫人成長。
把心撕開，讓它痛，讓它流血，它能不吸取教訓，能不結痂，能不變硬嗎？
綠翹如今越是成熟，就表示孩子給她帶來的打擊越大，蘇緋色幾個.……也就越心疼。
「綠翹說得沒錯，如今已經是最關鍵的時候了，千萬一點差錯都不能出，更不能再讓太后或者任何人抓到把柄，抓到機會了，這一次綠翹吃的虧，難道還不夠嗎？」蘇緋色冷冷開口。
她看著綠翹，那稚嫩的臉上朝氣不再，好似一瞬間蒼老了，雙眼空洞得連情緒波動都沒有，活著，和死了沒有區別，她的心就忍不住痛了起來。
可蘇緋色明白，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悲傷，不是憤怒，唯一能安慰綠翹的，能彌補綠翹的，就是幫她和孩子報了這個仇，就是.……要太后死！
這.……
綠翹吃的虧難道還不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