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八章 子民本初漳水會（下）
有審配和那幾名護衛在前麵擋著，袁紹不必擔心公孫續夫婦的冷箭，他對審配讚賞的點了點頭，策馬走向河邊。
高幹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催動戰馬準備跟上。
袁紹頭也不回，沉聲道：“元才，你別跟來！”
高幹答應一聲，把弓箭拿在手中以防萬一。
袁紹走到審配身後停了下來，冷冷道：“公孫續，你有何話要說？”
公孫續大聲道：“袁紹，你我之間不共戴天，本來隻需戰場上拚個你死我活即可，完全沒有單獨對話的必要！不過本將軍臨行之前，天子曾經特意囑托過，你袁氏家族世受皇恩，對曆代天子和朝廷都忠心耿耿，因此讓本將軍給你和袁術一個機會，若是你兄弟二人及時懸崖勒馬向天子請罪，某保證不傷你等性命，富貴地位亦可保全！如果執迷不悟，袁氏家族勢必因你二人而終，到那時你有何麵目去九泉之下見你袁家先祖？”
袁紹怒笑一聲，戟指公孫續喝道：“公孫小兒，你劫持天子，玩弄朝廷，和昔日的董卓一樣倒行逆施，乃是當今天下頭號逆賊，有何臉麵在某麵前大放厥詞？若是還有一絲忠義之心，就該立即自刎向天下人謝罪，否則必定身敗名裂，還會害的公孫家族遺臭萬年！”
“袁紹老賊，你當真無恥之尤！”公孫續怒喝道：“天下誰人不知，正是某從李傕郭汜二賊手中救下了天子，否則天子可能已經蒙難！你身為大漢臣子，坐視天子在長安被逆賊淩辱卻無動於衷，反而顛倒黑白汙蔑救駕功臣，你當天下人的眼睛都看不見嗎？”
之前審配和沮授也都建議袁紹設法奉迎天子到冀州，他卻擔心天子和朝廷眾臣到來會架空自己而斷然拒絕，看到公孫續以天子的名義肆意行事，他悔得腸子都青了。此時聽了公孫續這番話，他的臉色微微一熱，倒不是因為對天子的愧疚，而是後悔自己搶先一步把天子控製在手中。不管怎麽說，確實是公孫續從郭李二賊手中救下了天子，他也確實一直置之不理，一時間竟然想不到合適的話去辯駁公孫續。
審配見袁紹一時詞窮，隻好站出來叫道：“公孫續，休要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正是因為你和馬騰狼狽為奸，引.誘郭李二賊對天子下手，天子才會離開長安！若非早有預謀，你豈會那麽恰巧就及時出現救了天子？馬騰又豈能如此輕易就奪取了長安？你翁婿二人演的一手好戲，卻休想騙過天下人的耳目！”
公孫續聞聽此言大吃一驚，奉迎天子那件事情謀劃了很久，動用了不少的人手，但是知道確切內情的人卻寥寥無幾，就連天子和群臣也都蒙在鼓裏，即使有些大臣心生懷疑卻都沒有說出來，沒想到現在卻被審配一口道破！此人不愧是袁紹麾下頭號謀士，果然心思敏捷，此戰過後若是他還活著，倒是可以招攬一下。
馬雲騄見審配詆毀自己的父親，再也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揚聲喝道：“審配，久聞你是一個真正的君子，今日一見才知道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家父和張郃將軍血戰一夜，才將郭李二賊的人馬徹底逐出長安，而在此之前，家父從未和郭李二賊有過一絲聯係，又何來引誘他們逼迫天子一事？家父收複大漢都城是大功一件，爾等龜縮冀州做事逆賊橫行卻無所作為，反而肆意詆毀功臣，當真不當人子！”
公孫續大笑道：“夫人罵得痛快！嶽父大人和某都是頂天立地的好漢子，豈會使用那等陰謀詭計？審配，你為了替袁紹辯解倒是花了一番心思，隻可惜卻枉做小人了！”
河岸上方的公孫乙不禁撇了撇嘴，奉迎天子的內幕他一清二楚，可不就是自家公子的陰謀？
馬雲騄對此懵然不知，聽了公孫續這番話十分喜悅，眼神炙熱的看著公孫續。
審配臉色一紅，他剛才也隻是信口猜測，並不確定公孫續及時救下天子是否早有預謀，而收複大漢都城的馬騰無論如何都算是功臣，即使雙方各為其主，這一點也無法抹滅。馬雲騄又是個女子，若是開口和對方辯論，不管輸贏都會大失麵子，因此他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袁紹有些發愣，剛才明明在和公孫續互相威脅，怎麽忽然間就扯到其他人身上去了？對於馬雲騄的指責，他也不好辯駁，於是趕緊轉移話題，指著公孫續厲聲叫道：“公孫小兒，閑話休提，你我戰場上見個分曉吧！”
公孫續冷笑道：“這也是某想說的！袁紹老賊，待得某再次圍困清河郡城，絕對不會再給你半點逃命的機會！”
袁紹大笑道：“公孫小兒，安敢如此猖狂！我三家聯軍兵力高達五十萬之眾，豈會懼怕於你？不怕實話告訴你，某這次帶了二十萬大軍前來，曹孟德和劉玄德隨後也會帶著大軍趕過來，你若是不怕死，盡管來進攻試試！”
公孫續眼中迅速閃過一絲喜色，冷笑道：“袁紹老賊，當真是信口雌黃之輩！還五十萬大軍？若是你能立即拿出三十萬大軍，某立即退回幽州！”
袁紹嗬嗬一笑，擺擺手道：“公孫小兒，某懶得和你爭辯，還是剛才那句話，有種的話隻管來進攻，這漳水河畔必定成為第二個躍馬原！”
躍馬原正是公孫瓚戰死的地方，袁紹提起這個地名，其用意不言而喻。
公孫續瞬間臉色漲的通紅，公孫瓚的死是他永遠的一塊心病，幽州上下無人敢在他麵前提起此事，現在袁紹竟然當眾提出，怎不叫他怒火衝天！他戟指袁紹，冷然喝道：“袁紹，就衝你這句話，某哪怕戰至一兵一卒，也會在漳水沿線和你死戰到底！”
袁紹大笑道：“公孫小兒，你要自己找死，某豈會不成全你？某隨時等著你來進攻！正南，咱們走！”說罷，調轉戰馬向河岸上方而去。
審配正要跟著離去，猛然見到公孫續把手伸向了馬背上的弓箭，頓時大驚失色，急聲叫道：“公孫續，安敢暗箭傷人！”
袁紹聞聽嚇了一跳，迅速伏低身子，同時忐忑地回頭觀看，生怕公孫續惱羞成怒，不顧體麵向自己施放冷箭。
審配叫了一聲之後，立即帶著那幾名護衛把袁紹圍在中間，一邊戒備一邊向河岸上方而去。
馬雲騄見公孫續似乎憤怒的失去了理智，趕緊側過身抓住他的手，低聲叫道：“夫君，冷靜一下！現在不能對袁紹出手，否則你會名聲掃地！”
公孫續悶哼一聲，伸向弓箭的手停了下來，冷冷地注視著逐漸遠去的袁紹一行。
馬雲騄輕輕吐了口氣，卻沒有放開公孫續的手，一直關切的盯著他的臉。
袁紹一行已經消失在了視線中，公孫續忽而笑道：“夫人不必擔心，我沒事的！”
馬雲騄輕聲道：“夫君不生氣？”
“我為什麽要生氣？”公孫續拍了拍馬雲騄的手背，低聲道：“袁紹提起躍馬原的時候，我確實十分生氣，不過並未失去理智，伸手去拿弓箭隻是做給袁紹看的。”
馬雲騄頓時明白過來，嗔怪道：“夫君竟然連我都騙！”
公孫續輕笑道：“連夫人都騙過了，袁紹又豈會不上當？看著吧，半個時辰之內，必定會有大批冀州軍到漳水南岸布防！”
馬雲騄嗬嗬笑道：“袁紹隻怕做夢都想不到夫君的真實意圖！對了，他們三家加起來真的有五十萬大軍嗎？”
公孫續失笑道：“怎麽可能？頂了天二三十萬人，而且還要分兵去阻攔呂奉先的大軍，我猜袁紹現在能動用的兵力不會超過十五萬！若是他把十五萬人都調過來，可就正合我的心意了！”
馬雲騄想了想，低聲道：“從剛才的情況來看，袁紹應該已經相信夫君的主攻方向就是這裏。戰事開始之後，若是多給他一些壓力，不愁他不抽調更多兵馬過來！”
“我也是這個意思！”公孫續點點頭，微笑道：“夫人，天色已晚，咱們回去吧。”
馬雲騄嗯了一聲，似乎想到了什麽羞人的事情，臉色忽然一片緋紅。
二人策馬上了河岸，一邊說說笑笑一邊向北走去。
另一邊，袁紹正在和審配談論剛才和公孫續見麵的事情。
“正南，你認為公孫續說的是不是真的？”
“主公，公孫續年輕氣盛，又是在盛怒之下，應該不會說假話！”
“如此說來，要加快速度在南岸構建防線了！”
“主公所言極是，不出意外的話，公孫續明日就會嚐試渡河。請主公派出人手去下遊查看地形，把適合渡河的地方都找出來，才好製定相應的防線。”
袁紹吩咐高幹：“元才，派出二十支騎兵小隊，仔細勘察下遊一帶的地形，不可有半點遺漏！”
“喏！”高幹抱拳答應，立即轉身去安排人手。
袁紹回過頭望了望，已經看不到遠處的河水了，一想到公孫續會在漳水一線和自己死拚，他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愉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