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四章 本初意欲攻博陵
“屬下無能，損兵折將，請主公降罪！”沮授伏在地上請罪，撐在地上的雙手不停地顫抖，看起來隨時都會撲倒下去。
袁紹冷哼一聲，從頭到腳打量了一下沮授，剛剛升起的怒火又平息了不少，隻因對方的情況實在是太慘了——沮授渾身都是血跡和塵土，衣衫上撕裂開了無數大口子，很多地方都漏出大片肌膚，頭發披散開來，上麵粘接著一縷縷的血跡，背上和兩側肩頭還插著三支被斬斷的羽箭，鋒銳的箭頭露了少許出來，鮮血還在順著箭頭不斷的滲出，看著都覺得生疼。
這還是那個風度翩翩，穿著一塵不染的沮授沮公與嗎？
郭圖也驚愕的看著沮授，盡管是老對頭了，但是看到對方如此淒慘的模樣，他還是把到了嘴邊的嘲諷收了回去。郭圖很清楚沮授的才華和能力都比自己強，他都落得如此慘狀，若是換了自己肯定會敗的更慘，說不定連命都丟了！
袁紹和郭圖都不說話，周圍的人更是不敢胡亂開口，一時間周圍顯得詭異的安靜。
噗通！沮授雙臂也受了傷，終於撐不住撲倒在地上。
袁紹歎了口氣，對沮授的護衛吩咐道：“把公與送回城中養傷，傷好之後再說吧。”
主公竟然沒有當場降罪？沮授驚訝的抬頭看了一眼袁紹，趕緊低聲道：“多謝主公寬宏大量，屬下感激涕零！屬下自知罪孽深重，不過還請主公給一個機會，讓屬下把這次失敗的情況稟報一遍，畢竟其他人肯定沒有屬下說的詳細！”
袁紹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沉聲道：“先起來再說吧！”
“多謝主公！”沮授再次道謝，被兩名護衛攙扶起來之後，並未添油加醋，也未推脫自己的責任，開始敘說追擊之後發生的事情。
袁紹聽到牛達擅自追擊，導致全軍毫無防備之下一頭撞上公孫續的援軍，頓時大怒：“牛達那廝當真該死！此人何在？該當斬首示眾！”
沮授低聲道：“啟稟主公……牛達已經戰死了！”
“狗東西倒是死的快！”袁紹皺眉罵了一句，對身後的一名護衛喝道：“立即把牛達的家眷下獄，回頭嚴加治罪！”
沮授本想開口勸阻，隨即又想到自身都難保，隻好無奈的歎了口氣。
郭圖忽然躬身道：“主公，屬下有話說！”
袁紹稍稍一愣，點點頭示意對方隻管說。
“牛達雖然輕敵冒進導致全軍潰敗，但是此人已經力戰而死，而且是單打獨鬥的時候死在公孫續手中，可見此人也算是忠勇之士！主公若是寬宥其家眷，將士們必定會更加感恩戴德。”
聽了郭圖這番話，袁紹和沮授都十分驚訝，此人素來不把牛達那種莽夫放在眼裏，為何此時會開口求情？莫非牛達和郭圖有什麽關係不成？其實他們又哪裏知道，郭圖此舉完全是為了自己——之前郭圖的影響力隻限於民事，在軍中毫無話語權，反而是沮授和審配深受冀州軍上下的愛戴。如今沮授一場慘敗葬送了一萬多精銳，其聲譽必定會大受打擊，郭圖站出來求情，就是想先給軍中的那些粗漢們賣個好，回頭再另謀手段取代沮授在軍中的威望。如此一來，他的地位會更加穩固，也會更得袁紹的看重。
既然郭圖是第一次開口給軍中的粗漢求情，袁紹也就給了他一個麵子，抬抬手止住了準備前去捉拿牛達家眷的護衛，吩咐沮授繼續說下去。
因為失血很多的緣故，沮授頭腦有些發昏，身子不由自主搖晃了一下，他生怕說不完就暈過去，趕緊加快語速把後麵的事情說了一遍。
袁紹在傾聽的過程中，臉上的怒氣就沒有減退過，不過他總算是按捺住了暴怒的情緒，一直沒有打斷沮授的敘說。對方說完之後，他輕輕歎了口氣，對沮授的惱恨再次減輕了一些，能在全軍大潰敗的時候放棄逃跑的機會，帶著少許人馬為更多的人爭取逃生的機會，沮授的所作所為完全對得起‘忠義無雙’這四個字！而那些已經逃進山林的將士們轉身殺回去和敵軍死拚到底，沒有給自己臉上抹黑，也都是受了沮授感召，他實在無法對沮授嚴加治罪。就連鮮卑人也算對得起和自己的約定，雖然去的晚了一些，但是卻全軍衝過去和幽州軍拚殺，和連那個狡詐多變的家夥總算是實在了一回。
沮授喘了幾口粗氣，沉聲道：“屬下鬥膽提一個建議，還請主公采納！”
袁紹皺了皺眉，語氣緩和道：“公與，你先回城養傷，其他的事情暫且不提！”
沮授焦急地叫道：“主公！屬下要說的這件事十分緊迫，再晚就來不及了啊！”
袁紹猶豫了一下，準備給沮授一個麵子。
這時郭圖卻搶先開了口：“公與兄，你的傷勢如此沉重，還是趕緊回去養傷吧！主公英明萬裏，一起盡在掌控之中，昨夜的大勝就是明證！你所謂的‘十分緊迫’，在主公這裏恐怕也不過爾爾！”
袁紹點了點頭，沉聲喝道：“立即送公與回去養傷！”
攙扶著沮授的護衛不敢怠慢，趕緊扶著他轉身就走。
沮授急得回頭大叫：“主公！主公，請聽屬下最後一言！若是主公不聽，屬下死不瞑目啊！”
袁紹的火氣又上來了，怒喝道：“那就快說！隻準說一句話！”
沮授緩了幾口氣，肅然道：“請主公立即揮師北上攻打博陵！”
袁紹一愣，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讓那幾名護衛趕緊把沮授帶走。
“張燕陣亡，公孫續肯定會和黑山軍起齷蹉，此乃天賜良機，主公不可猶豫不決啊……”沮授被迅速帶走，不過其叫喊聲依舊傳了過來。
袁紹皺著眉頭沉思了一會，轉頭詢問郭圖：“公則，你如何看待公與的提議？”
作為袁紹的心腹親信，郭圖知道很多隱秘之事，這其中就包括陶升已經暗中投靠的事情。因此他仔細想了想，還是決定讚同沮授的提議，當下小聲道：“屬下認為公與兄所言極是！張燕一死，黑山軍內部肯定會四分五裂，公孫續急著回幽州穩住局麵，不可能留在博陵整合黑山軍。主公揮師北上的時候，麵對的是一個混亂不堪的博陵，而且又有陶……又有得力內應相助，有極大可能一戰而下！”
袁紹聽完後摸了摸胡須，有些奇怪的看了看郭圖。
郭圖大惑不解的問道：“主公這是何意？”
“公則，你素來和公與不和，為何會讚同他的提議？”
“主公明鑒！”郭圖一拱手，義正詞嚴道：“屬下和公與兄不和乃是私怨，如今他的提議十分有理，屬下豈能因私廢公，誤了主公的大事？”
袁紹哈哈一笑，讚賞的拍了拍郭圖的肩膀，他覺得此人雖然貪財奸猾，但是對自己的忠心還是不容置疑的。若是他能看透人心，知道郭圖也曾經起過投靠幽州的念頭，隻怕會氣的吐血。此時他心裏已經傾向沮授的建議，不過此事事關重大，他準備再和審配等人商議一番之後再做決定。
郭圖正要再表表忠心，身後忽然傳來護衛的聲音。
“啟稟主公，三公子來了！”
袁紹和郭圖同時回頭望去，隻見袁尚正策馬奔來，他穿著一身銀色的鎧甲，腰懸一口裝飾華麗的寶劍，胯下是一匹高大神駿的純白戰馬，正可謂是人如龍馬如虎，好一個翩翩美少年將軍！
“吾兒如何？”袁紹得意地笑了笑，大聲詢問郭圖。
“三公子乃人中之龍啊！”郭圖感歎一句，笑道：“屬下說句大不敬的話，三公子將來的成就恐怕會在主公之上啊！”
袁紹已經是一方諸侯，此時朝堂混亂，三公九卿形同虛設，再往上就隻能是做皇帝了。因此郭圖這句馬屁拍得很有水準，隱晦的表示袁尚將來會坐上九五之尊的寶座。
袁紹果然大悅，微笑道：“若真有那一日，公則當為三公！”
郭圖趕緊躬身道謝：“多謝主公！屬下一定忠心輔佐主公和三公子！”
這時袁尚已經到了十步開外，他很是灑脫的縱身跳下馬背，快步奔過來抱拳行禮。
“吾兒免禮！”袁紹扶起袁尚，滿意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笑著問道：“吾兒為何來此？”
袁尚神色激動道：“父親親冒矢石獲得一場輝煌的大勝，孩兒崇拜萬分，恨不得昨夜也跟著父親一起上陣殺敵！孩兒想盡快為父親祝賀，於是就過來了！”說著拉住袁紹的雙手，仔細打量了一下，語氣焦急的問道：“父親，您沒受傷吧？”
“為父毫發無損！吾兒無需擔心！”袁紹笑了笑，慈愛的拍了拍袁尚的手背。
袁尚舒了口氣，微笑道：“父親沒受傷就好，娘和孩兒擔心了一夜呢！”
袁紹尚未說話，郭圖就拱手笑道：“三公子果真是純孝之人，屬下為主公賀！”
“哈哈……吾兒當然是純孝之人，莫非公則此時才知道？”袁紹心情大好，也就和郭圖說笑了一句。
郭圖趕緊笑著請罪，三言兩語就把話題岔了開去。
袁紹牽著袁尚的左手，笑道：“好孩兒，隨為父去看看我冀州軍英勇的將士們，再去看看俘虜和繳獲！這場大勝可是來之不易啊！”
袁尚跟著走了幾步，忽而道：“父親，剛才孩兒看到了公與先生……”
“提他作甚！”袁紹不滿的皺起眉頭。
袁尚低聲問道：“公與先生似乎在叫嚷著揮師北進，不知父親是否答應了他？”
袁紹更是不悅：“他和你說什麽了？”
“公與先生和孩兒擦肩而過，並未說什麽話！不過孩兒認為咱們確實應該立即揮師北進！”
“哦？”袁紹停下腳步，看著袁尚有些緊張的臉，笑道：“吾兒理由何在？若是說的好了，為父會酌情考慮，若是胡言亂語，定要嚴加責罰！”
袁尚點了點頭，正要開口說話，幾匹快馬忽然從前方狂奔過來。